看完云门和皇冠喷泉,也差不多到了晚餐时间,邵韦翰就带着蓝琪芬到芝加哥的知名餐厅GreenMill用餐。
「呃……老师,这里人好像很多,没有事先预约的话,应该要排队排很久吧……」蓝琪芬在跟着邵韦翰走进入口之前,有些迟疑地说。
「冉玥很早已前就预约好座位了,今晚她要谈生意不能来,我带你过来刚刚好,不吃白不吃嘛。」邵韦翰回答她的同时,正巧有用餐完毕的客人要出来,他乾脆顺势拉起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後往柜台走去。
蓝琪芬没办法只得跟着他前进。
只见他以流利的英语向服务生说出冉玥的姓名,让对方替他们俩带位。
坐定後,蓝琪芬终於期期艾艾地说出她心里真正的挂虑:「那个……呃嗯,这里的消费会不会很贵啊?」
她会这麽问不是没有理由。芝加哥是一个高消费的城市,物价极高,随便一个潜艇堡就要价近台币一百五十元,让钱包不算丰厚的她暗暗心惊,因此三餐几乎都是去超市或Subway买有折扣优惠的便宜食物解决。更何况,GreenMill还是高档的爵士乐餐厅,嗑一顿饭下来必然所费不赀。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放心,再怎麽高价位,这一餐都由冉玥掏腰包请客。」邵韦翰说出一个让她稍微安心的答案,「这点小代价她还付得起。」
谁叫她硬是要把百忙之中的他挖过来,就算天天吃山珍海味把她吃垮都不为过。
「我觉得老师跟学姐的感情真的很好。」蓝琪芬再次有感而发。
邵韦翰在一天之内听她说了两次同样的论点,忍不住撇嘴轻哼一声,「那是因为你不晓得我跟她之间的恩怨有多深。她就是那种标准的酒肉损友,对我可是从来没在客气的,有难时就插我两刀,要不就是有借没还再借不难;帮她做点区区一点白工更是家常便饭,我也是经过多年磨练,才大幅降低替她做白工的机率。」
「呵呵。」蓝琪芬听见他的形容,不禁笑出声来,「如果老师不说,实在看不出来呢。」
「是呀,所以这就是我的不幸之处了。」误交匪类,害人不浅哪。邵韦翰耸耸肩,一边翻阅菜单,一边说:「蓝琪芬,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要不要我帮你点这里的招牌菜?」
「喔,好啊。」蓝琪芬自然乐意,她的确对这家餐厅的特色餐点毫无概念,况且平白无故捞得免费的一餐,她如果再有更多的要求就太过份了。
「对了,既然你室友的研讨会还要持续几天,冉玥也有国际书展的公事要忙,这些天你要不要乾脆跟我一起游芝加哥?」在餐点送上来之前的空档,邵韦翰顺口这麽提议道。
「咦?为什麽?」蓝琪芬有点惊讶。
她的反应让邵韦翰放下了菜单,看着她反问:「为什麽不?」
瞧她那什麽表情,她是把他当成人口贩子还是变态食人魔吗?反正她这次芝加哥行说穿了就是随意乱晃罢了,有自己这个在地通带着她玩肯定比较精彩,她居然还一副迟疑的态度,也太不给指导教授面子了。
如果今天提出同游想法的人不是他,而是冉玥那个居心不良的家伙,她才应该要担心!
「呃,其实……」蓝琪芬吞吞吐吐地起了一个头,侍者就过来帮他们点餐。
邵韦翰先熟络地点了菜,等侍者转身离去之後,再追问她方才未竟的话语:「你继续说,我还在听。」
蓝琪芬忽然觉得口渴,抓起玻璃杯灌了一大口冰柠檬水,才说:「老师,我……我还欠你一笔钱没还,对吧?我只要一想起这个就会耿耿於怀……」
拜托!在这种情况下,她是要怎麽安心与他同行啊?都尴尬死了!
岂料邵韦翰却笑了出来,「哈!原来你一直都在烦恼这个吗?我说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直肠子欸,都过去多久了,我没向你讨回来,你就不会假装没发生过这件事,然後顺理成章地忘掉它吗?」
「发生那种事,哪有可能忘记?」蓝琪芬瘪嘴低喃道,如果她可以逼自己脸皮厚一点就好办了,问题就是她做不到呀!她的家教不允许她规避自己犯下的过错。
「呵,你之前就说过你知道自己不算聪明,那还这样浪费有限的脑容量,猛钻那些枝微末节?真是服了你。」邵韦翰觉得好笑。
蓝琪芬无法不感到错愕,「……我什麽时候说过那种话了?」而且还是说给他听!天哪,她真想去撞墙!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深夜。」邵韦翰忍住笑意回答,不得不承认看她发窘的脸红模样的确很有趣。
「噢……」蓝琪芬连忙以手摀脸,心里哀嚎不已。
「看在你这麽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老实告诉你好了,那笔帐早就有人清掉了。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向你追讨的。」
「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冉玥罗。严格说起来,那天晚上你会钻进我的车里,都是她这罪魁祸首害的。如果不是那个任性到家的混蛋夺命连环call,非得把我从实验室叫出去陪失恋的她喝闷酒,我也不会急着赶到Pub而忘记上锁,找她索赔也是刚好而已。」邵韦翰解释,神情和语气尽是理所当然。
「可是,造成老师的损失,我也有责任……我是不是应该偿还一部份给学姐?至少西装的送洗费用——」蓝琪芬不是那种会占人家便宜的人,况且她也有理亏的地方,最起码也该聊表一点心意。
「完全不必!」邵韦翰直接斩断她无谓的鸡婆,甚至难得发挥善心,间接地安慰他性格单纯的导生:「被她扯後腿扯了这麽多年,我早就想彻底坑回她一笔大的,你还算是帮了我一把哩。」
「这样喔……」原来是冉玥学姐帮她清帐的。蓝琪芬抓了抓浏海,心想以後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跟学姐道谢。
这时侍者送上餐食,邵韦翰点了一道来芝加哥非吃不可的道地美食——厚片披萨,虽然名为披萨,但从它的外观和尺寸看上去就跟一个派差不多。此外,还有一盘义大利面和一份芝加哥式热狗。
蓝琪芬眼见他叫来份量如此可观的料理,光是用看的就饱了一半,不由得发出疑问:「老师,这麽多东西,就算有三、四个人也吃不完吧?」
「总之你尽量吃,先吃那盘蔬菜培根蝴蝶面,其他的吃不完就打包带走。如果你还可以接受这道厚片披萨的口味,就带回去当明天的早餐或午餐吃,我以前有住过你下榻的那间青年旅馆,记得那里好像有自助式厨房,你用微波炉加热很方便。」
反正冉玥是负责买单的金主,用不着替她省钱。要是他的学生吃不惯这种厚片披萨,某人还兼具馊水桶的回收功能,好用得很。
蓝琪芬听到他这麽说,忽然沉默不语地望着他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心底琢磨些什麽。
直到邵韦翰将一大口热狗面包送入口中咀嚼,却发现坐在对面的她还没动汤匙吃面,这才察觉到她打量的视线,「蓝琪芬,我的吃相很差是吗?不然你这样看着我做什麽?」
「不、不是啦。」蓝琪芬连忙不好意思地摇手否认,带着些许腼腆地细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老师其实是一个好人。」
「……」邵韦翰愣了好大一下,整个人顿时无言。这种评价是怎麽回事?他本来就是行事正直、光明磊落的堂堂男子汉好吗?什麽「其实」!在她眼里,究竟是把自己看成什麽坏胚子了啊?
沉默。好不容易可以稍微自在点地面对面说话,就被她这不经大脑的一句话打入极窘的沉默中。
蓝琪芬暗自责怪自己口不择言,立即用婉转地澄清道:「呃,我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机毕竟太不『正常』了,很难对彼此建立起良好的第一印象……」
讲得白话点,就是当时只觉得这人差劲透顶,讨厌他都来不及了,哪里想得到就在不久之後,她跟他竟然可以同桌吃饭聊天,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OK,我大概了解了,让我翻译一下——」邵韦翰聪明的脑子转了转,很快就从她游移飘闪的眼神及言外之意,推敲得到一个令人感到火大的揣测:「你的意思应该是,原先你认为我就是个趁人之危的禽兽男,但没想到我居然也有人性光明的一面,是吗?」
「……」蓝琪芬没有否认,而且微微低下头去,非常坦诚地默认了。
好,很好,非常好……原来他今年破例收进来的导生,竟然把自己的人格看得这麽扁,到底是她眼光有问题,还是他做人太失败?
「蓝琪芬,我那天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我对你什麽事也没做吗!结果你连人话都听不懂,还要我解释第二遍,真的让我很怀疑你是怎麽考上研究所的。」邵韦翰必须承认,继冉玥之後,又有另一个人让他很想翻桌。
「真……真的吗?」蓝琪芬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向他确认。
邵韦翰立刻深深吸进一口气,为的是压制抄起刀叉上前剖开她大脑检查哪里有问题的冲动。勉强冷静下来後,他挤出一丝让她惶恐不安的阴沉笑容,故意用吓人的口吻说道:「是真是假,只有一个方法可以验证。你说你没交过男朋友,所以我假设你还没发生过性关系,那只要你今晚跟我回饭店房间,剩下我们两人独处……到时你就会知道我有没有对你说谎。」
「唔——」果然不出他所料,蓝琪芬闻言立刻脸色刷白,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才让他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才不是好人,而且一点也不善良。」
哼哼,胆敢质疑他的人格和身为指导教授的权威?根本找死。
她,就一句话——太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