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按掉手机内设的闹钟,徐槿轻叹了声,在床上赖了几分钟後才掀开棉被下床梳洗,他走进盥洗室,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拿了牙刷挤上牙膏。
现在早晨五点,自从他的事业踏上轨道後他就没那麽早起床过了。他也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为了一个下属特地早起,只是为了陪她运动。他是一直保有运动的好习惯,也觉得晨间运动没什麽不好,反正最近宵夜吃很多,是该好好锻链一下身体,会这样约束言禹彤也只是顺便,看她那天崩地裂要昏倒的表情还蛮好笑的。
说实在的,她真的该运动了,体态不是问题,健康倒是很大问题。
他自己也有去深思干嘛对一个员工这麽好,根据他的直觉,他觉得他没把言禹彤当一个下属、一个雇员,他觉得比较像是朋友了,一个呆呆笨笨,可是很老实很诚恳的女孩子。
以年纪来说,言禹彤比他小了三四岁,虽然他是没很想要一个这麽壮硕的妹妹,可是不可否认,言禹彤的单纯和呆笨确实很符合小时候他对妹妹的幻想。天可怜见他是家中独子,没有充满女王气质让人想跪在地上发抖大喊再多踩我几下吧的姊姊,当然也没有会甜甜软软用水汪汪眼睛注视着他,拉着他衣角对他说,欧尼酱人家想吃糖糖的可爱妹妹。
将就一下好了,现在要找这麽纯朴的女孩也不容易了。
反正别人家小孩抱来玩玩什麽的也没啥负担,又不是自己亲生妹妹,玩坏了什麽的也没关系啦。
整理完仪容,换上运动服,套上薄外套,徐槿拎了钱包钥匙就出门了,他开车到了言禹彤家,打了通电话,对方倒是很乖巧地起床了,但不太甘愿出门。
「我给你三十秒,你是要我亲自上去迎接你呢,还是你乖乖下来?」
『……其实你是地狱内爬出来的脏东西吧?』
「放心我天天都有洗澡,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喷一些古龙水。」
『……』言禹彤切掉电话,认命下楼。
在车内,徐槿笑着将电话扔进腰包当中,停妥车下车等着言禹彤,对方下楼,一脸僵硬,她穿着一套长袖的家居服,与其说是运动服,不如说是睡衣,背着一个後背包。
「早安。」徐槿打着招呼。
「早……」言禹彤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徐槿选择性失明,他好像没看到言禹彤不太美好的脸色。「一开始先不要太激烈,我们快走就好,就从这里走去公司吧。」
言禹彤倒抽了口气。「你、你知道那要走多久吗?公车也要半个多小时耶!而且还是不塞车的情况下!」
「这样很正常吧,走到公司约一到一个半小时,然後吃点早餐,开工,时间刚好。」
刚、刚你屁股啦……
「这样我一整天会没办法工作,太累了!」言禹彤用力摇头。
「还没开始就怕辛苦?」徐槿挑眉。
「可是……」
徐槿摇指,不给言禹彤辩解的机会。「走就是了,真的不行再说。」
言禹彤垮下肩膀。
她一定是傻了才会觉得这家伙是个不错的人,一定是心血管堵塞顺便把脑神经也给堵了,才会有这麽不可思议的幻觉。她有八十公斤耶,哪有人一开始就要快走一到一个半小时的!
只走半小时不可以吗!
而且她根本就不想减肥啊,干嘛这样逼她啊?
超烦,烦死了!
怀抱着一点点的起床气,还有对运动的排斥心情,言禹彤踏着重重的步伐,和徐槿开始了晨间快走。
当他们到达元飨,言禹彤已经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徐槿显得游刃有余,还能撑着脸颊蹲着注视着那个几乎要五体投地的家伙。「你真的太夸张了,你知道沿途我们休息几次吗?」
言禹彤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多久没运动了吗?」
「这又不是什麽好自豪的事情,你的羞耻心是被你吃掉消化了吗?」
言禹彤喘着气,瞪着蔚蓝的天空,天色已经大亮,一到一个半小时真是高估她的体能了,现在已经八点了,她走到要断气,她从来不知道走路可以这麽累……
而且肚子好饿,饿死了!「吃、我要吃东西!」
看女人像翻肚的乌龟在地上打滚吃力地想爬起来,徐槿将沿途买的馒头夹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要不是为了保持形象,言禹彤都想张口咬了,为了那颗馒头!
言禹彤身手尚称矫捷地爬起身,抢走了袋子,就在她急迫想拿下袋子大口咀嚼的时候,一只大手探到面前忽然从塑胶袋中抽走她的馒头。
「你做什麽!」言禹彤尖叫。
「先把你的豆浆喝光。」
言禹彤张了张嘴。「我不要!我要吃馒头!」
「不行,这颗馒头你根本吃不饱,先喝豆浆,喝完我另外再买东西给你吃。」
「买什麽?」
「嗯……你觉得关东煮怎麽样?」
言禹彤眼睛大亮。「真的?」
「当然。」徐槿笑着。
言禹彤从背包中拿出豆浆,她大口喝了三口豆浆就没了,她眼巴巴望着徐槿──手中的馒头。
徐槿好笑地将袋子塞回她手中。「吃完後先去擦擦身体换个衣服,这样超邋遢的。」
「知道啦。」言禹彤摆摆手,口齿不清地说,她已经满嘴馒头了。
徐槿盯着她吃完进到女厕去换装,这才慢悠悠晃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他拿了关东煮的纸碗,夹了块白萝卜,就这样。
大概是良心发现,他又走到开放式冰柜前拿了盒生菜沙拉,然後让店员把里面的沙拉酱扔掉,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元飨,言禹彤已经换装好等着他了,那期盼的眼神让徐槿觉得好像看到了小时候养的拉不拉多犬。
那好像主人就是天、就是一切的眼神。
啊,真怀念大屁股,可惜被老妈带去美国,好久没看到牠了,现在八成老到连骨头都啃不动了吧。
将纸碗和生菜沙拉递过去,言禹彤一开始还非常期待的,但当她接过纸碗,她忽然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单纯,哪可能这麽轻……她狐疑地瞥了徐槿一眼,将生菜沙拉放到桌上,掀开了塑胶盖,一看一个大碗,里面躺着一块白萝卜,她神情木了一下。
唉,就知道的啊,果然不该对这家伙抱持什麽希望的。
想想,老是相信人性本善的自己果然太天真了,难怪妈妈总是说她会吃亏,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马上就在眼前。
她看了眼徐槿,对方一副理所当然好整以暇的模样,她拿筷子戳进那块萝卜,狠狠戳成两半,再插进萝卜里,塞进嘴里。
用力咀嚼。
她吃掉萝卜,看着那盘没有沙拉酱的沙拉。「沙拉酱呢……」她望着徐槿。
「我也不知道,买就没看到了。」
去死吧!
言禹彤头顶笼罩着乌云,她实在太饿了,懒得和徐槿吵,默默打开吃了起来,几片生菜叶,一团马铃薯泥,还有几颗蕃茄,几片细洋葱丝……这到底是给人吃还给鸟吃的啊!
言禹彤都想暴怒翻桌了。「我还没饱……」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徐槿。
「少量多餐。」
「再给我吃一样东西吧!一样就好!拜托!」
徐槿知道不能贪快,真把身体饿坏反而不好,他无奈地看了言禹彤一眼,点点头。「吃冰淇淋吧,热量比较高。」
言禹彤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哪能饱……好歹给我个面包啊!」
「我记得有很硬的那种法国面包?切一块来吃?」
言禹彤眼睛瞬间射出了媲美LED灯的光线。「可以抹上一点咸奶油吗?」
「你可以配一杯牛奶。」
「啧。」言禹彤忍不住弹舌,一脸嫌弃。
最後她还是屈服於徐槿的淫威,吃了巴掌大的面包,还被强迫灌下一杯脱脂热牛奶,大概是液体喝得太多,她还真有点饱足感,可是当她进入厨房东忙忙西忙忙,没多久她就饿了……
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忙,徐槿也离开了,这不偷吃太对不起自己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员工休息室,打开了洋芋片,正想咖滋咖滋大口将酥脆的饼乾塞进嘴里时,门忽然砰的被打开,吓了她一跳,可能是做贼心虚,她还抖了好大一下。
就见徐槿安排的女助理正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瞪着她。「言小姐,老板有交待,不能让你吃高热量食物。」
言禹彤瞪眼,不敢相信他人不在居然还派人来盯着她?
马的这家伙是恶鬼吧!
是吧是吧!
「我、我只是检查盖子有没有盖好……呵呵,你知道这种东西特别容易受潮,饼乾软掉就不好了,呵、呵呵……」她尴尬地乾笑着。
女助理点点头,像是个古板严肃绑着包头穿着黑长裙扣子扣到最高领的女教师,她显然对言禹彤的回答很满意。「如此就好,对了,老板让我转告你,冰箱有一块蛋糕是为你准备的,如果很饿可以垫垫胃。」
言禹彤一瞬间想欢呼,但很快就想起早上的教训,她沉痛地低下头。「我明白了,非常感谢老板的用心良苦。」说着,她颓丧地走出小休息室,看了眼时钟,再过五分钟就要正式开店,那时候就会忙到连吃都顾不上。
她走到冰箱,果然看到了女助理所说的蛋糕,蛋糕还不小块,言禹彤忍不住又对人性燃起了一点希望,她拿了出来,闻一闻,没怪味道,她从一旁的小筒中拿出一个吃冰淇淋专用的塑胶小汤匙,挖了一小口塞进嘴里嚐嚐味道。
原本还满怀希望和期盼的,味蕾一接触汤匙,她决定还是要相信人性本恶。
她这辈子没吃过这麽难吃的蛋糕。
没有任何甜味,也没有奶油,如果里面放了起士或水果还好一点儿……她怀疑这蛋糕只是用低筋面粉、蛋两个做出来的东西,还有一股草味,超级难吃的啊!
她重重叹了口气,还是好饿,吃了吧,不吃她就要饿死了!
闭着眼,她大口大口把蛋糕塞进嘴里,咬着咬着,忽然发现也不是那麽难吃,再咬咬,嗯……好像有点甜味哩,再多咬几口,言禹彤恍然发现那个她觉得不太美妙的草味是甜菊叶子的味道,那甜味也是甜菊的。
这是一种天然代糖,没有多少热量,可是甜度非常高,是所有要减肥的女人的好朋友。
看着空空的盘子,言禹彤想,她可能有点心胸狭窄,其实徐槿真的蛮用心的,担心她饿就准备点心,这蛋糕想必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哪个蛋糕店还做这种鬼东西啊,肯定卖不出去的。
言禹彤对自己刚刚一连串的腹诽感到良心不安。
唉……
这种不知道是在折磨谁的日子持续了一周,徐槿端详着言禹彤的脸,一周过去,运动做了,控制饮食也尽量做了,可是言禹彤没有任何消瘦的迹象,就连脱水这个变瘦前奏曲都没有。
而且她脸色越来越菜,以前肥虽肥,但脸色是红润的,这让徐槿怀疑是不是他用错方法了?每天两个小时左右的运动时间,少量多餐,不碰高热量食物,多吃蔬菜水果,就连肉他都只给她吃过水或少油香煎的鸡胸肉,这家伙一天他让她吃六餐耶!
为什麽那些食物好像都没吃进去一样?
「我说,你真的有吃东西吗?」徐槿忍不住问。
言禹彤转头瞪他。「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你活人生吃。」
「这口味太重了,建议不要,如果想吃肉,来点鸡胸肉?」
「别再和我说鸡胸肉我要吐了!我想吃牛排、我想吃猪排,我想吃羊肉炉,我、我……我想吃肉!我要吃重口味的东西,我想吃火锅,我不要再吃冬粉和豆腐了!你饶了我好不好!」她抱头呐喊着。
徐槿叹了口气,知道饮食习惯不是说改就改的。「我也很努力陪你啊。」
「晚餐昨天吃咸酥鸡的家伙闭嘴喔。」言禹彤恶狠狠地瞪着徐槿。
大概是连续一周的运动,单纯健走很无趣,徐槿会说话分散言禹彤的注意力,让她无意识多走一点路,也可能是饥饿让言禹彤忘记分寸忘记两人之间身份的差异,她和徐槿距离拉近了很多,说话也越来越亲近,没有无谓的敬语,也没了因为顾忌而欲言又止。
言禹彤这辈子大概第一次和非亲属的男人说话这麽轻松随意,她甚至可以不用担心被嘲笑胖子丑人难伺候的和徐槿对吼,虽然对方不会对她凶,只会用很平淡的口吻说着要把她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的话语。
真是光气就被气饱了!
才怪,她还是好饿,她也觉得很奇怪,明明都有吃,可是她还是一直处於怪异的饥饿状态,好像永远都没吃饱一样,无时无刻不想着进食,她还会一边烹饪一边生吃红萝卜,就为了让自己觉得正在吃东西,不要因为饥饿而脑袋发晕。
「不然今天中午吃鱼?」徐槿说。
「啥鱼?」
「清蒸鱼。」
言禹彤皱眉。「配菜呢?」
「清蒸鱼、白饭、蕃茄炒蛋、烫高丽菜,外加一碗香菇鸡汤?」
言禹彤像是看到人生的希望那样重重点头。「不可以说谎!」
「我对你从来没说过谎。」
「这句话本身应该就是谎言。」言禹彤毫不留情地戳破徐槿的话。「好!为了午餐!」说着,她大步走向前,努力健走想走进餐厅。
走着走着,言禹彤觉得脑袋晕晕的,她刚刚好像点头点太大力了,她缓下脚步想从背包中拿出豆浆来喝,忽然眼前一黑,手上握着的保温瓶一滑落在地上,发出铿然声响,接着她人也软了下去。
徐槿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可是也撑不住,跟着滑坐在地上。「喂!你还好吧?」
言禹彤早就昏过去了。
徐槿再次拨打了救护车专线,他看着昏迷的言禹彤,其实他也很想昏倒,这家伙的身体到底是怎麽了,不过就做了点运动,少吃一点东西,她居然就昏倒了!
身娇体弱应该不是用在这家伙身上的吧?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这麽做,但徐槿还是非常没良心地不停吐槽着。
等救护车到达,把言禹彤送进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血糖太低。
「医生,你快告诉我,到底要怎麽样才能让她身体变好?」徐槿紧抓着医生的袍角,啪啦啦把问题扔了出去,他陈述了运动的时间、进食的状况。「我觉得我没招了耶。」
医生怔了一下。「呃嗯……主要还是要患者愿意配合才行,您替她准备的东西都非常健康,热量也不高,可是她从事的如果是高消耗的工作这样的确会承受不住,可能要适时补充一些能量会比较好,而且太过激烈的饮食习惯改变,也可能是心理无法接受导致生理的排斥,这些都有可能让言小姐出现健康上的状况,还是要依个人体质来做调整。」
徐槿抹了一把脸。「非常感谢,我会再想想。」
医生忍不住多看了徐槿两眼。「您真是很为言小姐着想。」
徐槿耸肩。「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不想自己餐厅内的主厨居然是因为肥胖致死,我想这样很伤害元飨的名声,要是被人认为餐点不健康什麽的,这会有不好的影响。」
「但也不至於这麽尽心尽力。」
徐槿笑着摇头。
他和医生闲聊着,请教关於减重的问题。言禹彤站在病房内,将徐槿的话语都听进了耳朵里,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无可救药的白痴,徐槿只是寻她开心,在这动机之外,更看重的也是元飨的名声,而不是她这个人。
就像他所说的,她是厨师,是做菜的人,她如果不能以身做则,那元飨还怎麽以食立足?如果她因为吃而搞坏身体,那元飨所标榜的健康立场在哪里?
言禹彤很难过,几乎要落泪。
她是个笨蛋,对方根本就没想和她交朋友,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她,那个被嘲笑肥婆、猪八戒的胖子,不会有人觉得她好,也不会有人真心想和她当朋友。
用手背抹去眼眶的热意,她撇过头,躺回了病床上。
自卑和悲伤像潮水那样彻彻底底将她灭顶。
※※※
言禹彤收拾了糟糕透顶的心情,昨天吊完点滴就出院了,她被放了一天病假回家休养,但今天,她还是要配合徐槿去晨走,之後再去上班。
她昨晚几乎失眠,她反覆想着徐槿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原来对方只是把她当一个类似於资产的东西,一个他企业发展的旗帜,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觉得他们是朋友。
还好他们也没有真的相识很久,她还是可以假装一切没发生过,退回最初那个陌生而阶级分明的位置,她就是个下属,一个只是去赚他钱、吃他食材的不良员工!
握紧拳头,言禹彤这麽告诉自己,就这麽做,她本来就只是元飨的员工,徐槿是老板,他们两的关系就是这麽简单这麽清楚。
做好心理建设,掩埋掉心中的种种情绪,她准备好就出门,徐槿已经等在楼下,手上还拎着一包东西。
言禹彤用客套的口吻和他道早。
徐槿很敏锐地察觉了异常,每天早上言禹彤都要死不活的,嘴巴还会碎碎念如没睡饱或者肚子饿了这样的话,有时候还会找尽理由想推托不晨走,可是今天居然这麽阿莎力?
她终於意识到她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了吧?
徐槿眨眨眼,将袋子递过去。「你先吃一点吧?」
「不用了,谢谢。」
徐槿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收回袋子。「那走吧,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告诉我。」
言禹彤点点头。
他们沉默地往前走,徐槿有几次想开个话题让运动不那麽沉闷,但言禹彤总是不接话,不是乾笑两声,就是嗯,或者乾脆不回话,这让徐槿心中大为不解。
是MC来?
所以心情特别不好?
她到底怎啦?
「你身体不舒服吗?头晕?」徐槿仔细观察言禹彤的表情和气色,觉得没什麽不对的,就是她表情像被一双手抹平过一样,保持着呆板的面无表情。
徐槿觉得很不习惯。
「没什麽,就是有点累而已,走吧,我想快点去餐厅。」言禹彤说。
徐槿听了她的话,虽然还有几分狐疑,但也没想太多,和言禹彤一路很冷很沉默地走到餐厅,他还想用食物逗逗她,不过言禹彤很不给面子,连笑都没笑一下,也没生气,只说了句:
「我吃饭团就可以了,我自备豆浆。」
一句话就把徐槿讲得天花乱坠的各式豪华早餐诱惑给驳回。
他刚刚说要请她吃蒸饺烧卖铁板烧耶,她到底哪根神经失常了?
还是她被外星人给穿了?
徐槿对言禹彤的转变摸不着头绪,他看了眼时钟,发现不早了,他两小时後还有一场会议,没办法在这里多留。
「你自己注意身体,我先走了。」
言禹彤点一下头。
目送徐槿离开,言禹彤松了口气,她大叹一声。即便心里酸酸的,觉得有点难堪有点烦躁,但总归来说,也没她想像的那麽难,和一个觉得是朋友的人拉开距离,保持自己的冷漠淡然没那麽难……
徐槿回到总公司,在需要审核批准的文件上签上大名,忽然他电话响起,接起来,是他放到言禹彤所在餐厅的女特助。
「喂,小阿姨,情况还好吧?」徐槿笑嘻嘻地问。
『还行,不过我看她心情不是很好,你们吵架了?』言禹彤眼中古板严肃的恐怖女助理,实际上是徐槿的亲戚。她年纪只比徐槿大两岁,目前三十二,原本从事药厂工作,但因为工作过度忙碌身体出了问题,只好留职停薪一年调养,徐槿也是看她每天闲到要发慌,才特请她到元飨琦京店帮忙。
「应该没有,她今天就怪怪的,小阿姨,她那麽大只怎麽会动不动就昏倒?」
『我怎麽知道。』女特助回道。『你妈昨天打给我,说你的坏毛病老是不改,愉静被气得都哭了。』
徐槿怔了一下。「她怎麽啦?」
『那是你表妹。』小阿姨声音平稳得像是停止的心电图。
「我知道,所以咧?」
『所以你可以在向外人介绍她的时候说这是我的大表妹,而不是说一个寄居在家里的人。』
「我干嘛跟外人这样说?她是我表妹是我们家的事情,我对她很好啊,但没必要告诉外人吧?」
『我一直觉得你妈把你养得很好。』小阿姨说。
「我也这麽认为。」
『但这种奇怪的习性非常不可取,让人家知道亲戚、朋友的存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觉得那是我的隐私。」
小阿姨彷佛知道她是没办法说服徐槿的,她也就算了。『你自己打电话和阿愉解释,她从英国回来,也是探亲成份比较多,你说成那样让她怎麽在台湾住下来?传回去她父母那边你不怕打坏亲人间感情吗?』
「知道了。」又听小阿姨念了几句,徐槿挂掉电话,疲惫地揉揉眉心,在他心里正要展开一连串抱怨的OS时,厚重的木门被敲响,他开口:「进来吧。」
走进来的是他婀娜多姿眼睛功能良好的女秘书。
「怎麽了?」徐槿问。
女秘书观察了一下老板表情,确定不是暴怒、不耐烦、想翘班这三种情绪,这才放心地挂上微笑。「执行长让我将这份企划书送来让老板过目。」说着,她将纸本资料放在徐槿的超大桧木办公桌上。「老板有什麽烦心的事情?看起来不像过往有活力喔。」
「唉,我被我家人念啦。」
「念什麽?」女秘书挑眉。
「老样子,就那些。」
「哦,就是类似把我带出去应酬却向别人介绍我只是端茶送文件的小妹嘛?」
「你还在记恨啊?」
「我可是堂堂老板的贴身秘书耶!」女秘书忍不住手插腰。「讲得好像我顾柜台可有可无的工读生一样,太过分了!」
「我、我……我也是怕别人骚扰你。」
「你少来了,什麽德性我还不知道,就是病态地想掩饰自己与他人的亲密关系,哦真是荣幸我这小小的端茶送文件小妹在徐大老板心中达到了值得保护的标准。」
听那一大串的酸话,徐槿牙都疼了。「我之後不就好好介绍你是我的秘书了吗……」
「是啊,对厂商介绍说接电话的。」
「你只负责接找我的电话,我有特别注明这点。」
「深感荣幸啊。」女秘书翻了个白眼。「文件我放这儿,老板快看看,执行长想在明天会议针对这个策略进行讨论。」
「我明白了。」
看女秘书踏着叩叩叩脚步声离开办公室,徐槿觉得有点闷,他低头看资料,上面白纸黑字印着『厨余再利用计画报告书』。
啧啧,看来有人的宵夜美梦要破碎了。
不过在心里对言禹彤落井下石嘲笑前,他要先抱怨一下连续两次的轰炸。他真的觉得自己没错,他和女秘书,也就是杨铃璇小妹妹是合作愉快的雇主、雇员关系,他实际也觉得比较像朋友了,毕竟要找到这麽独立自主、不依赖老板的雇员太难了,他很欣赏对方干练的脾性。
他又刚好有这个习惯,他不喜欢暴露和自己交情好的人,所以他会用比较疏远冷漠的话语去陈述介绍两人的关系,他当然也可以说这是我得力的女秘书,可是干嘛让人家知道啊?
反正打电话来都要经过阿璇的,那怎麽介绍身份一点也不重要吧?
又像大表妹阿愉,他超喜欢这个表妹的,差十岁,又乖巧又会念书还弹得一手好钢琴,讲话轻轻柔柔,像是春风拂小草那样沁人心脾,可惜家住英国实在太远,没办法满足他想和妹妹生活在一起的妄想。
就是因为他很疼爱这个表妹,他才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是隐私问题,他是这麽认为的,我的朋友、我的得力干将,我的家属,那都是属於我地盘的所有物,没必要让外人窥看太多。
手环胸躺在高级董事长皮制座椅内,徐槿觉得超不爽,加上言禹彤又阴阳怪气的,奇怪了,最近怎麽大家火气都这麽大?而且那件事情都过去多久了,杨玲璇干嘛还这麽气?
阿愉也是,又不是多大的事情,唉……
抱怨归抱怨,徐槿还是拎起话筒,拨打了大表妹的电话,准备负荆请罪。
虽然他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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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姐姐:#我的老板脑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