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称:夏渊)
屍体的交杂。
屍臭味弥漫在我的周围。
苍蝇们在我的视线前持续地打转,我却已经无力去挥打牠们扰人的飞行路线。在我的焦距里头什麽也没有,只剩下空荡荡的透明色泽。
明明手上全是带着余温的血渍,我却丝毫没有感觉了,貌似丧失了温感,又或是胃中已经没有食物可以反映出我的惊恐。但是,胆汁也未曾从我喉咙深处涌上,现在我身体唯一的反应,是微微翘起的嘴角。
历经了多少次的虐杀,我沈默地习惯了手里紧握的凶器,这样精确无误地,按下了扣把射杀了反抗政府的叛乱军。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倒在我的面前,我却一点也不感伤,只是觉得他们都像是练习场里头,那些在我眼前不动声色的人形立牌。每击中一个人型立牌,就能增加我的成绩表现,而慢慢累积的话,就代表我可以成功的毕业,不用因为成绩不到而被当场屠杀。
想到了毕不了业,我曾经目睹过,因为成绩不到水准的历代学长们,被逼迫的站在广场中央,而掌握他们生命的不是他们的教官们,而是不习惯握着枪械的新训生,那真是一种耻辱,对於这些学长们,必须面对着这群,被恐惧和良心谴责占据的新生们所射杀。
新训生拙劣的射击技巧,不管是谁都知道,更不用说站在死神面前的学长们。当教官们在观望台上挥下了手臂,代表了射击开始,刹那间密集的火力,对着如同人形立牌的学长们,弹雨枪林的场景你绝对不能错过。运气好的人可以被挨个五枪以下就身亡,而运气悲的人只能忍受着弹路杂乱的射击,不过在观赏肄业的典礼时,也要小心地闪过新手们不受控制的射击,有些人就是大意了,无辜的站在广场周边被乱弹打中身亡。
「89021!」
听到这一串数字,我立刻回头,「报告,任务完成。」我看着喊着我代号的教官,还是老样子的狰狞面孔,想当初自己根本不敢直视他,不过一年过去後,我似乎理所当然地注视着,我以往最为畏惧的男子。
「很好,立刻归队!」他沧桑的嗓音串进了我的耳里。
踩踏在一具又一具的屍体上,情绪上一点波折也没有,平淡的形成一直线。虽然踩踏在屍体上,这种软趴趴的感觉让我实在不怎麽喜欢,但是一想到我们又赢得胜利後,心情上瞬间愉悦了起来。在我的人生的观念里,已经被教官们教导成,胜利代表一切,而失败代表着死亡。
无数的胜利在未来迎接着我的到来,我如此坚信着,但是在迎来第八十二场胜利时,我们被镇压了下来。这是为什麽,明明我已经将所有,又或者仅有的一切献给伟大的胜利之神,不管是家人,还是友人,他们都离我而去,追随着上帝的脚步,而此刻仍然臣服在您脚下的我,为何会再夺得胜利的前一秒钟被拦截下来?
父母亲在我的眼前惨遭杀害,鲜血飞溅到了我的脸颊上,那一秒我屏住了呼吸,抬起了手轻轻地擦拭了血渍,看着鲜红的色泽我才意识到是写,但随後我就被击昏了。直到我睁开眼的瞬间,我就发现自己身处在帝国隶属的童军部门了。有人说我们这些童军的父母是被帝国谋杀,因为帝国需要军力,且从小就接受独裁主义的洗脑,这更有助於往後对帝国展现绝对忠心。
我其实不在意,自己的父母是否被帝国陷害,重点是现在,此时此刻我身处在何处,又该做些什麽,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
但是,我原以为我就会这样的生存下去,紧紧地捉住活下去的那条细线,铲除所有挡在我前方的敌人,跨越一具一具面目凄惨的屍体。毕竟,我从五岁就开始被训练成,如何铲除敌人,如何在战场中生存,如何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消灭敌方,又如何在面临生死的抉择。
不过,我短暂的人生总是这麽不如意,想要相信的友人,却在最後一面出卖了我,又或者说他是反抗军所派来的间谍,计画着如何毁掉帝国未来的主要军力部队。
你给予我的那一击,还真是果决,一点也不犹豫地射中了我的胸口。我真的认为自己就会这样堕落到地狱,但是我没有,精神恍惚的我,似乎更加沈醉在铲除敌人的快感之中。再一次的,我杀了一个我所熟悉的『人・形・立・牌』。
想到这,我抬头看着拿抢抵着我额头的敌队长官,或许多多少少这就是杀戮的代价,最终迎来的是死亡。我不悲叹自己的短暂人生,命运终究是注定,我改变不了什麽,所以现在就在这八十二场战争中,第一次的战败里失去生命也无所谓。
「这一只带回去。」在我被击昏前,我所听见的最後一句话。
“你们要带我去哪?”
“是地狱吗?”
“真期待⋯⋯”
*
「醒了吗?」
嗡嗡嗡的风扇声,伴随在这间热气薰天的地下室里,这里全部都是一股药物味,和铁生锈腐蚀的臭味。
燥热的空气让人烦躁,但是我却意外的冷静,睁开双眼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吓,只是转动着眼球四处打探。站在我眼前的男人,戴着类似於实验室的防毒面具,同时我也意识到了,刚刚那一句问话就是从他嘴里说出。
我上下打量了眼前的这一个男人,尽管戴着防毒面具已经够诡异了,现在再加上他身上所穿的纯白色长袍,仔细看你会发觉这不是布制的,而是塑胶材质,可以防止液体浸入的长袍。
从面具上的透明镜片,我可以直视到他的双眼,他充满着血丝的瞳孔,意外的让我兴奋,或许是因为我手痒痒的,好想要按下扣把,感受到子弹压缩的回避力,和那悦耳的命中声。不过,现在貌似不是我幻想的时刻,毕竟现在手边完全没有枪械,只发现了一把老旧的锯刀,还有重点是它就在这男人的手里。
「测试,测试,看得见吗?」男人回头望着天花板边的摄影机,且对着这空荡荡的房间嘶吼着,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我听见他在说什麽,因为他都看似一点也没有压低自己音量的想法。
“什麽测试?”我在心中想着。我坐起身的时候,扭了扭脖子,有些不方便移动,大概是因为肌肉僵硬了;转过了身子,看着这一个大意到不行的男人,他好像以为自己手握锯刀我就会怕他一样,虽然我的经验,还没有像我的教官一样老练,但是我也是面对很多种人,那些变态般的杀人方式,我可是遇超过了几千万次了。
跟我想的一样,男人握着锯刀,毫不留情地往我手臂砍去!
在这瞬间,我脑里想的是该如何应对他的攻击,我可以空手接住他的锯刀,但是我现在才发觉,我的两只脚被捆绑在这张铁桌上。要是想要两手空空的挡下他的锯刀,就必须要有灵活的四肢助阵,不过目前的我还需要些时间解开下方的皮带,才能有两只自由的双腿,所以第一个提案就驳回。
第二个提案,先闪过攻击,在快速地解开束缚两条腿的皮带,这一个提案貌似可行,不过却没有很坚固的确定性,说不定他会突然间来一个反射动作,本来是想要保住手,到头来就掉了人头。
第三个提案,就牺牲一下手臂给他砍一下,反正再糟糕的伤我都撑过来了,何况手臂刺一下也不会死。
我的手臂直接去迎接锯刀的刀锋,一条笔直的红线就这样随之划开,鲜血哗啦哗啦的涌泄而出,要说痛的话,是真的还蛮痛的,但是我却不以为意的傻笑着,是说自己这样有点像是个被虐狂呢!
男人傻愣住了,以为我会闪开他的攻击,而不是直接这样的接下。就在这瞬间,我把空出的另一只捉住了男人的右手,也就是没握着锯刀的手,不过男人也不会乖乖就范,他加重力道的把刀锋陷进我的肌肉里。
身体上的痛归痛,却没有阻止我清晰地思考路线,因此早在他想要加重力道的时刻,我就料到他会这麽做了,所以就简单地将嘴张到一个最大的程度,露出了两排乾净的牙齿。别傻了,我不会这样用牙齿咬他的脖子,让他的静脉破裂这类的事,毕竟,重点是在牙齿上下的金属犬齿,总共四颗,这四颗人工制的犬齿可是让我忍了不少痛觉。
想当初装上这犬齿,是必须先拔下长好的天生牙齿,再将人工犬齿植入我的神经上,目的是为了让我就算手无寸铁,仍旧可以拥有致命的攻击力。帝国军队也真是变态到一个程度,就连这种事也想得出来,不过也因此让我有了可以反击的机会。
“是什麽感觉~?”当我咬下男人肌肤的时候,肉质平乏的让我失望,本以为可以溅出什麽绚烂的酒红色,大概是我想奢望太多了。
「你!?」
为什麽换成你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明明是你把我捉来这,绑在这一个铁桌上,拿着一把锯刀像是要解剖一样,甚至一点也不犹豫地将锯刀砍向手无寸铁的我。
一只手指头,两只手指头,三只手指头⋯⋯这样的连根啃咬下来,应该会痛吧?
「好像不够过瘾呢?」俯视着紧捉住手掌的男人,觉得他拼命止血的慌张模样令人发笑,所以我就理所当然的开始捧腹大笑了。
男人用着一种我是异类的神情望着我,面目扭曲的让我深深鄙视着他的丑陋,甚至让我恨不得将这把轻松夺来的锯刀插进他的五官之中。
在我这麽想的时候,时间快速的流动着,我的身体也不自觉的行动着,但是思维却停顿在刚刚的想法上。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全是红通通的鲜血时,才察觉自己刚刚无自我意识的虐杀了这一个男人。
我没有感到悲伤,也不自责,因为要是我不杀了他,他也会杀了我,那这样的话我先把他『铲・除』不是更好吗?
嗡嗡嗡的风扇声,与现在的杀人现场真是契合。
赤脚的踩踏在血泊之中,享受着人体的温度,挥舞着手中的锯刀,跳着单人的华尔兹,哼着凄凉的GloomySunday。
要是,我这辈子就这样被关在这间闷热的地下室里⋯⋯因为这一个想法,我开始翻找了男人身上的任何有用的文件,有着一张印着『Wonderland』的磁卡,看着这样的词汇,不自觉地感到些许的讽刺,之後再翻来翻去,找到了一张全家福的照片,里头总共有五个人,站在男人身边的似乎是男人的妻子与三个小孩。
把磁卡挂在脖子上,再将相片收进连身衣的侧身口袋中,我来到了紧闭的黑色铁门前,仰起了头,对着摄影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下一刻就扔出了手中的锯刀,将摄影机摧毁了。
「锯刀意外的好使!」我捡起了掉落在地面的锯刀,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铁门,走出了弥漫着嗜血的房间。
一走出了房间,清凉的空气迎面而来,没了腥味,这种味道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这几年来,我的鼻子早就已经把鲜血的腥味,视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而这样清新的空气我还真的从来没遇过。
「清净吗?」和我完全对比,全身上下脏兮兮的我,现在开始才意识到这个事实。
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这一个地方意外的很大,大到我已经来到了第五个交岔口,正当我准备用直觉来走向左边的叉路时,我的背部好像被射中了什麽?
我怎麽会如此不小心,竟然被射中了镇定剂,本来想说可以离开这一个鬼地方,看来还要再忍受一阵子了。
看着眼前一批军人,奔向躺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的我,心里想要吐槽自己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有名,每一个人都来关心忽然倒下的我。另一方面,却又知道自己这一次,或许又要经过一次鬼门关,运气好的话可以撑过去,运气悲的话就只能死不瞑目的躺在这个地下基地的某处了。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视线被一块黑布给遮蔽了,什麽也不能做,任由他们对自己的身体为所欲为。
是要切下哪一块皮肤,是要挖出哪一颗眼睛,是要剁下几根手指,是要拔出几颗牙,是要砍下哪一只腿或是脚,还是说要剖开身体的哪一个部位?
尽管什麽也看不见,我却知道自己现在正露出一种无奈的冷笑,而後身体的神经告诉我,刚刚止住血的手臂又再一次的溢出血液。这群人也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不但不帮我打安眠药,或是麻醉药,就直接划开我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
貌似在我的伤口上动了什麽,亦或是插上了什麽,手臂的神经传递了痛觉给我的大脑,一开始痛到我拼命地忍住咬下舌头自尽的想法,过了几分钟後,痛觉彻底地消除了,是打了类似麻醉药的东西吗?
但是,要让麻醉药生效,起码要十几分钟以上,,不可能立刻就有效果,他们到底在我身体里乱插了什麽?
「这一次,换脚。」虽然我的视觉被蒙蔽了,但我的听觉依旧健在。
感觉膝盖处抵着了什麽,冰冷且锥形的物体,当下那一刻我或许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了,「你们这群混帐!」我咆哮着,痛觉侵蚀了我的脑袋,现在除了痛,我真的毫无其他的想法了。
我在心中下了决意,下一次当我视线清晰,四肢可以活动,我绝对要把这群全部都给铲除掉!
锥形尖头硬生生地转入我的膝盖,我可以说这真的是我有始以来最想自杀的一刻,比起刚刚被刺上什麽东西的时候还要痛苦。尽管我遇过各式各样的酷刑,但顶多最夸张的就是当场折断我的小腿,或是钉锥插进我的四肢,从来没有一次想现在一样。骨头与神经上的痛觉,绝对是天差地远,神经的话咬咬牙就可以撑过去,但是这种硬式的钻入膝盖,我真的很想说把我的腿废了吧!
汗水慢慢的从我前额冒出,如同我因剧烈疼痛而溢出的两滴泪水,它们一同滑落下了我的双颊。
「看来一剂不够,再给他一剂。」陌生的嗓音在我的周围徘徊。
又是一次剧烈的疼痛感,但是随後是平和,全身上下就如同没有受伤一样,一点都感觉不动疼痛。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承受两剂的实验体。」男人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惊喜,但马上又冷静了下来。
「现在,把他关在单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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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眼睁开时,自己又再一次的被关进了一个空间,不过这一次是透明的隔间,我可以看见我两旁与前方的隔间,左右两旁共被关了五人,而前方的隔间里有三个人。
「呵呵呵呵~」在我右边的短发女孩,咧嘴傻笑着,且将脸整个贴平在透明的隔板上,松软的脸部表层整个扭曲的展现在我的视线前。女孩的脸部上,有一个大大的标记,也可以说是数字,一个数字七占据了她的右脸颊。
「哇拉拉哇拉拉~」左边的两个少年长着相同的面貌,应该是双胞胎,他们两人仰起头对着天花板嘶吼。
这里的人不是天生就疯的,而是後天性的发疯,我有感觉隐藏在他们身後的最高机密,同时我有一种直觉自己也会变成他们的一员,所以在那之前我必须逃离这一个地方。
虽然我已经觉得自己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了,杀人不眨眼,甚至想要继续铲除人类,而这种嗜血的冲动已经无法摆脱了,因为我陶醉被鲜血所洗礼,不过这不代表我和被关住的他们一样。直视着他们,七号女孩呆滞的模样,就像是左右脑被交替了,完全无法思考的她,外表看似想一个人类,但是行为举止活脱脱地像一只弱智的家畜。
左边的双胞胎也好不到哪里,虽然感觉还可以运用大脑,但是已经完全的像是从精神病院冲出来的疯子们,双唇上全是呕吐物的痕迹,而下半身的衣摆则是泛黄的水渍,大概是尿失禁了。
「你要小心。」这一句话从我对面的隔间传来。
听见有人对我说话,我好像第一次感到如此激动,明明早就已经习惯孤单,习惯与屍体共处的我,怎麽会如此激动地贴上了透明门板,想要听清楚眼前的少年将要对我说什麽。我激动地奔向门板,却忘了自己的膝盖先前受过了什麽样的凌虐,但是就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原以为自己的膝盖会剧烈的反射出疼痛,下一秒就什麽痛觉也感觉不到,且检查了一下手臂和膝盖,应该血淋淋的伤口全都消失了,反之是完好的皮肤。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麽?」虽然我知道他们要做人体实验,从那些长袍人士和士兵们可以推知,应该是政府机构极力隐藏的非法实验基地,但是对於他们真正实验的目的我一点概念也没有。
“我们这样被关在透明的隔间,让我们可以看见对方,是想要用疯了的人们,威吓这些还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们吗?”
“还是说想要更简单的观察我们?”
「他们想要知道人体突变的极限。」那一个与我对话的少年慢慢的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进入到我视线的是一张已经丧失人类面孔的脸,不过不是什麽与动物合成的五官,也不是什麽人造的面孔,而是一张被一针一线细缝,再加上拼凑的丑陋颜面。
战场上有着形形色色被爆炸波及的居民,还有我以往的队友,他们脸部上和身体上的毁容,绝对不是你可以想像,但是这一个站在我眼前素不相识的少年,他夸张的五官和他所讲的完全相符,这群变态实验者用着我们在挑战人体极限。
少年的脸就像是用针线勉强维持,挤压成一团的皮肤让他的双眼上下交错着,而应该展现着情绪的眉毛,则是用一针一线缝出来,至於中间的鼻子,就像是被硬生生的撕裂成两半,虽然这麽说很讽刺,但是他的鼻子至少没有移位,待在双唇的上方。
「这就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他嘲讽般的语气,加上自己举起的手,指着这张完全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面孔。多麽悲哀的怨言,但是他无法选择,因为他不够强大到能反抗他们,所以只能忍受着自己身上的一切。
「人体突变极限和你的脸有什麽关联?」
「这就像是你发觉自己的伤口,能够快速复原一样的道理。」他回答着我的问题,「他们想知道人类可以承受多少『再生剂』。」
「再生剂?」是他们给我打进体内的药剂吗?
「举例来说,砍了你的双手後,你过没多久就可以再生回来。」
「但是,再生到了一定的次数,就会毁了你体内天生的复原细胞,因为再生剂太过猛烈了。」
这也就为什麽他的脸会变成那副模样。
我伸展着自己的手臂与膝盖,现在他们能完好无缺,全都是因为再生剂,那麽我在被那些变态做几次实现後,是不是也就会变成和他们一样残缺不一?
“这比死亡还痛苦呢!”我默默的在心中冷笑着。
「最後我要说的,你会被放置在单人房,代表你很特别,所以我才会警告你要小心。」他说完这句话後,再一次地沈入了黑暗之中,不管我怎麽叫着他,他都没有再做出任何回应了。
「我很特别?」蹲坐在磁砖地上,冰冷的感触瞬间直到到了大脑,刺激着大脑的运作。我拼命的回想着自己哪里特别,是什麽让自己与众不同,还有为什麽那一个少年要如此告诫我,同时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我。这里的一切让我捉摸不透,模糊不清的什麽也摸不着头绪。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承受两剂的实验体。』这一句是我在昏迷前所听见的话。
「我是唯一的两剂承受者?」我重复了一次心里那一个声音所说的话。
『就会毁了你体内的再生细胞,因为再生剂太过猛烈了。』少年所说的话也重复在我的脑海中。
“一剂再生剂就可以让这些人如此的惨不忍睹,那麽承受了两剂的再生剂的我,又会如何呢?”以往杀人都不会多想,甚至眼睁睁的看着孤儿们被士兵们屠杀着,那个时候冷静的我,和现在因为恐惧未知,而颤抖的我,是同一个人吗?
我曾经想过,什麽都不重要,唯一我需要在意的,只是此时此刻自己的使命是什麽,了解那一个使命,并且完成它就是我唯一在意的事了。
那麽现在这一个抱头崩溃的人是谁?
这一个放空脑袋,呈现呆滞的人是谁?
这一个恨不得咬舌自尽的人是谁?
这一个绝望到谷底的人是谁?
这一个悲哀到连靠自己站直身躯的力都没有的人是谁?
围绕在我身边的是疯子⋯⋯,他们嘴中溢出着唾液,双眼中占据着迷茫,身体弯曲的瘫倒在地面上,发出着尖锐的哀嚎与咆哮声。这里是聚集着突变人种的实验室,而我也是这里的一员,但是我还没有脆弱到想他们一样,我可是被训练成杀人机器的童军部队,战胜一切难关正是我一直在学习的课程,而现在就是我运用那些经验,来逃离这一个变态实验室的时候了。
“我还没有绝望到丧失生存意志!”
「我与你们不同!」我有了一种可以离开这的直觉,以及战胜这一切的意志,尽管我不知道它是如何产生,但是它却让我再一次的站稳了身子。我观察了一下四周,身边有着一个洗脸盆,一个塑胶的餐碗,一个玻璃便桶,一个铺着单薄被单的床架。我走到了门板前,敲了敲看似薄弱的透明板子,蹲下身拿起地面上的玻璃便桶,一个劲甩向门板,便桶瞬间形成碎片。
「门板意外地坚固,不过这里留下了一个小隙缝!」我微笑的轻戳着裂开的门板,之後一把拆下了床架,不过能够这麽轻松的扳下床架,是因为这些年来被教官们训练的体能。紧握着细长的铁架,使出浑身力量的敲击那一小隙缝,但是没有什麽起效。
看来一个隙缝不够,我必须把门板用出四个隙缝,再一次性的撞击中央,而因为四个角的残缺,所以中央无法承受剧烈的冲击,也就可以成功地击毁门板。
***
我花了一个月多的时间,才成功的逃离了那一个实验室,之後,我马上乔装成深受凌虐的孩童,来到了保护机构求救。
(保护机构:此为故事虚构,在本文中是世界各个强国所联合组成的机构,专门逮捕违法勾当、买卖、人体实验、政治行动、恐怖攻击。)
宣称自己是从小就被捉进那间非法实验室,经历着违悖人道的病态实验,而好不容易才从实验室逃了出来,为的就是希望保护机构的人能拯救我的同伴,他们也和自己一样,被那些长袍人士逼迫着做一件又一件的人体实验。
幸好,保护机构早就盯上那间政府直营的非法实验室,只差从中找出漏洞,而我这麽一出现也就证明了他们的猜测没有问题,所以过不到两天,实验室里头的人们全数被各大国家的士兵给逮捕,同时当初政府官员们的包庇行动,也让他们从政坛上彻底消失灭迹。
「已经没事了。」保护机构的一名员工,抚摸着我的头顶,用着温柔的语气安抚着我。
我继续装着受创的孩童,低着头让她误以为我在哭泣,毕竟大部份的成人都无法怀疑可怜的孩子,何况是经历着那些恐怖经历的孩童。
你所说的没事,就是代表着有事,因为平静永远都是在暴风雨前。
现在已经成为了唯一成功的人类极限突变实验体,我要如何生存,当然不是生活上的存活,而是如何在精神上保持着一种镇定。低着头的我,也许真的在心里头默默的哀嚎着,逐渐变成怪兽的我,以及眷恋着沾满鲜血的我,这两者交融在一块会形成怎麽样的战况,我真心的好奇着。
在被发丝所遮挡的五官,我的嘴角微微的翘起,那咧开嘴的灿笑,透露着我将展开一场无与伦比的人性考验。
“我很期待。”
****
这一年,我来到了一个异国的小村庄,遇见了一个湖水蓝瞳孔的女孩,她留着一头过肩的乌黑长发,在阳光下反射着发质的光泽,而深邃的五官不像是东方面孔。
起初,我对於她只是多一份留意,因为她有着异於他人的面孔,但是随後我与她相处,我逐渐察觉自己对於这一个女孩的爱慕。一天又一天,随日递增,我对她着迷到连自己都深感意外,从不在乎自己或是目标以外的事物,但是现在的我却无法将目光,从这一个名叫荷莺雁的女孩身上移开。
我想成为她的唯一。
在我的面前,她会开怀大笑,只因为我扮了个鬼脸。
在我的面前,她会表现出不满,只因为我偷吃了我给她的麻糬。
在我的面前,她会皱着眉头,嘟起双唇,只因为我一个不注意把她的石堆踢倒了。
在我的面前,她会面红耳赤,只因为我牵住了她纤细小巧的手,或是轻轻的一吻她的前额。
在我的面前,她会大声斥责,只因为我一时大意刷了个跤,亦或是差点从树顶断摔落到了地面。
在她的面前,我会显现出情绪,是因为我开始在意她,喜欢上她的每一种模样,不管是体贴、任性、羞涩、不悦、发怒,各式各样的她都令我完完全全地爱上她。
「怎麽了?」我连忙跑到了荷莺雁的身边,她娇小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栗着,而当她仰起头时,我看见了哭到红肿的双眸,以及那湖水蓝渐渐混浊了。我伸出双手环绕着她瘦小的身躯,却意识到了她好像比之前单薄了许多,是发生了什麽事,让她变得如此憔悴。
「夏渊⋯⋯」哽咽声。
“好心疼,好心疼,好心疼,好心疼。”我紧抱着想要给予你慰藉,让你的泪水就此打住,但是你的眼角却像是关不起的水龙头,持续的滑落一滴又一滴的泪珠。我该怎麽做才能让你停止哭泣,第一次想要安慰他人,却是这麽困难重重,早知道当初应该看点教学手册,或是观察一些人类的互动。
我唯一会做的事,就是铲除敌人,或是自我防卫,但是这些经验我现在完全用不上。这些年来我只是一直铲除,或者是逃离那群变态的科学家,而我从未想过自己会主动的想要⋯⋯安慰人。
「别哭了,别哭了。」从我嘴里冒出的温柔语气,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全是因为她的出现,让我逐渐改变。我的头轻轻地抵在她窄小的肩上,可以闻到她长发上所散发的清香,甚至不自觉地发现她的肌肤非常柔软。
这双扣住我上衣,及胸口的小手,是为了什麽而频频颤抖着?
正当我又打算说几句安抚的话语时,我的视线引我到了荷莺雁的脖子处,黑发微微垂挂在她脖子的周围,但是却没有完全的遮挡着,她脖子上惨遭凌虐的痕迹。一圈一圈的紫色勒痕,和有些仍旧绽放着鲜红的伤口,正毫不羞耻的践踏着她,用着它们丑陋的姿态,嘲讽着她卑微的自尊与隐藏在胸口里的罪孽。
能感觉到自己满腔的怒火逐渐上涨,生平以来如此的忿恨,就连从不颤抖的双手,也在因我的怒火而畏怯着。我可以毫不眨眼的杀死成千上万的无辜居民,只因为一个简单的命令,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的友人,因为他先射伤了我。我每一次实行铲除,都没有带着一丝的情绪,除非是自己面临了生死抉择,不然我会将自己押进去,将我的情绪锁进,我所塑造的安定空间里。
“那麽现在这一个快要彻底抓狂的人,是谁?”我扪心自问,虽然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却还是深感不可思议。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我的手掌柔和的附着在荷莺雁的脖子上。
「你看到了!?」荷莺雁惊吓的捉住她乌黑的长发,紧紧地将头发缠绕在她的脖子处,不愿让任何人瞧见她的伤疤。
我的手因为她的抽身,所以停荡在我与他之间,「很痛吗?」我疼惜地望着眼前充满戒心的她。
“荷莺雁,你可以对我笑,你可以对我凶,你可以对我哭,但是千万别让我看见你受了伤。”我无奈的心想着。
「⋯⋯」荷莺雁先是不说话,随後看着我颔首。
那一秒⋯⋯就在那一秒,我真的订下了『绝对』,我会保护着这一个女孩,要是谁弄伤了她,或是夺走了她,我绝对会拉下人类的外表,露出体内早已蓄势待发的狂兽,裂开嗜血的双唇,用尖牙狠狠的撕裂着那一个人的每一寸肌肤,用双手扳开那人的四肢,用双脚挤压出那人体内的脏器。
尽管,荷莺雁好不容易唤回了我的人性,我却轻易的又将他给搞丢了,但是我不在乎,只要是为了她,我什麽都做得出来,什麽都可以牺牲。毕竟,我早就做过人类们最为忌讳的事了,一点都不差再多杀几个疯子,或是铲除几个人型立牌。
此刻,我摒弃了胜利之神的信仰,选择了眼前的荷莺雁,她是我的唯一,这世上唯一令我感到值得奉献的存在。
「我会为你铲除掉,任何胆敢伤害你的人事物。」我一步一步的拉近与荷莺雁的距离,她没有退缩,只是静静地用她的湖水蓝直视着我,而後我在她的应许下,拨开了她乌黑的长发,轻抚着令我心碎的伤痕,且在她的脖子中央深深的一吻。
这一个『脖子』,没有人能动,只有我,唯独我一人可以有这个权力。
所以为此,我将铲除那些肆意妄为的疯子与败类。
鲜血如同音符,在我的乐谱上轻盈跳动,尖叫如同重音符号,以及高音符号,而他们忽大忽小的哀嚎,伴随着我挥动凶器的时机,,如此美好的交响曲,正在我的指挥下尽情的演奏着,这让我引以为豪,或许哪一天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指挥家。
“都是你们的错,谁叫你们要玷污我的东西~”
火焰燃烧着所有的一切,而我与荷莺雁只是静静地牵扣住彼此,直视着前方如同烟火的美景。
「和我一起走吧,小雁!」在熊熊大火前,我依旧绽放着笑容,一点都不觉露出笑容的时机有什麽不适当。我伸出手示意荷莺雁握住我的手,现在我把所有伤害你的人铲除了,所以你可以安心地回归到日常生活了,别踌躇不前的被这些病态人事给束缚。
你犹豫的双眸令我不解,但是过了一秒後,我就读出了你心里所想的话。
「对不起,夏渊。」你的苦笑很美,美得让我忧心。
尽管前一刻,我们微笑的相视,但下一秒因为我的话,你忆起了你唯一的家人,「果然,你还是放不下他们?尽管他们如此对你?」
「人总会犯错,所以要给他们再一次的机会。」为什麽你要说着不符合年龄的高深话语?
想要带你走,但是不想要强逼你,所以我知道我必须再给你一些时间。
我好揪心,胸口的烦闷怎麽样也消不去,但是此刻我选择无视它们,因为我发过誓了,只要是为了你,再多的痛我也甘愿忍下去。
「这一次,你可别再强忍了,要是痛的话,就要反抗。」我握紧了她的手几下,之後在她的前额轻轻的一吻,在她的脖子轻轻的一吻,在她的脸颊边轻轻的一吻。我必须为她考虑,而不是强迫她,要是我强势的带她走,我就像是那群疯子一样,所以我会静静地松开这只手,给她自由的权利。
“我好爱她。”在这一个不满十二岁的我心里,全部都是荷莺雁的踪影,她占据了我的大脑,我大概真的⋯⋯很爱很爱很爱她。
「我们终於找到你了,唯一成功的实验体。」这一句话让我惊觉的回过身!
身穿塑胶长袍的他们,又再一次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们又想要把我带进,那一个身不如死的密闭地下室。总共有五个人,他们的手里全都是枪械,但是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毕竟我有再生能力,再加上我的体能已经是人体的几十倍,所以可以轻松闪过他们所发射出的子弹。
「你们真的认为我会乖乖跟你们走?」我冷笑的看着他们说道。
「当然,不然那一个女孩就死定了。」貌似是领队的男子将枪指着荷莺雁,非常强硬的态度说道。
为什麽我没有想到身後的荷莺雁,只是想着自己可以轻松逃离他们的掌控,其他的事都没有想,而荷莺雁的安危早就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怎麽会这麽样的该死。我咬紧双唇,自责地低下头反省,接着微微地把头往後转,我看着那双再一次露出害怕的湖水蓝,心头又是札上了好几针。
「你们这群混帐!」
「!」子弹从我眼角边划过。
「下一次就是射她了。」男子面无表情地警告着。
「我跟你们走,不过要是你们碰了这一个女孩,我一定会让你们为此付出代价!」要是刚刚自己就这样逃离了他们,那麽被自己丢下的荷莺雁,不就会和那些被禁闭在隔离间的孩子一样。荷莺雁也会和他们一样,因为不间段的非法实验,而毁了她的一切。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尽全力地阻止这件事,不管是要我去地狱,或是关在生不如死的实验室里,我都愿意。
“爱她,所以才甘愿做任何事。”因为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夏渊!」你的声音越来越远了,我快要听不见了,所以我把那些残留的余韵封印在心底,这样我随时都可以想起你柔和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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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实验室的第一步,我的身後是一场空前绝後的大爆炸,这样就再也没有人会来威吓我了。
那一笔帐我可是一直都记着,竟然拿她当作挡箭牌,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铲除可是我的长处~」我背起了装载着秘密武器的大提琴箱子,嘴里开心地哼着GloomySunday,同时踏上了与她相见的路程。
「我来找你了,小雁。」我此生的挚爱非你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