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告诉你啊,甩了我的那个臭男人,他迟早会有报应的……」
林佳涵勾起唇角仰天乱语,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下一秒索性直接坐在路旁醺红着脸看向我,「我为他牺牲奉献那麽多……连宝贵的初夜都给他了,居然只为了一只野狐狸精抛下我……嗝──」
对於普通上班族而言,早已不能再次拥有放寒暑假的愉快感,只能藉由周五晚上好好约几个死党们出去狂欢。
每到周五夜晚,喧嚣城市街道上人潮不断,马路上汽机车来来去去,两侧道路上好几家店闪烁着缤纷七彩的霓虹灯。
现在时间约莫为凌晨十二点,对很多人来讲,这个时间应该早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进入梦乡,但对一连好几天被上司压榨的我们这群小员工,快乐的时间才正要开始──
而我眼前这个女人却老早就醉得不成人样。
我拧起眉头,蹲下身拍拍她的背,「你醉了,别再说了。」
「喂,潘湘筠,你跟我当了这麽多年的好姊妹应该晓得,老娘什麽都不好,就是酒量特别好……什麽喝醉?呿!我才不会喝醉……」林佳涵摇了摇头,翻个白眼给我。
明明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喝两杯就会醉的那种人,居然敢说自己酒量好?
我在心中默默吐槽,没有将话说出口,因为喝醉酒的她,我惹不起。
「那个男人啊,就仗着自己长相好……我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他身上,最後只换来他的背叛,你说,这种人该不该──」
话未说完,林佳涵便突然转过身吐了满地,同时悬在她眼角的泪水也跟着滑落,掉在久未经雨水滋润过的草皮地上。
「湘筠,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麽他非得离开我不可……」她立刻抱住我,藏在眼眶中的泪水完全决堤,我从包包中取出一瓶矿泉水用手帕沾水,替她拭去嘴边沾着的呕吐物。
「你什麽都没做错。」我柔声安抚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就像是在哄个做了恶梦的小孩,「事情过了就算,别把那种人一直放在心上,越早从回忆里解脱,就能越早重新获得快乐。答应我,别再去想起他了好吗?」
我吃力地拉她起身,搀扶着她一步一步走路,这女人明明看起来那麽纤细瘦弱,怎麽那麽重啊……?
林佳涵忽然将整个身子的力量压在我肩上,重心不稳以至於差点跌倒的我及时把她安置在公园旁的长椅上,自己则站不稳脚步往前踏了好几步,紧急煞住脚。
看着直接倒卧在长椅上意识不清甚至即将睡去的女人,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乾脆坐在路旁石阶上陪伴着她。
「湘筠……」林佳涵朦胧地撑开眼皮,眼角还残留着泪滴,「早点遗忘,真的就能更早得到快乐吗……」
「嗯,真的。」我牵起一抹笑容却觉得自己脸上的微笑有点勉强,「与其活在过去被难过的回忆束缚,不如尽快将它们抛弃好迎接下一段幸福。」
闻言,她露出如幼童般真挚的笑靥,阖上眼睛踏入梦乡,丝毫不在乎这是大马路边,更不在乎冬季的夜晚寒风多麽刺骨。
我凝视着她的睡颜许久,风平浪静的内心不知怎的开始动荡不安。
一直以来我所能为别人做到的,不外乎是在周遭的亲友们失恋旁徨时,给予他们勇气、安慰与祝福。
就像现在这样。
打从一开始,我所给他人的谏言,没有一句不是凭藉自己的经历所挤出来的。
每当又有一人需要打气,我总得用尽心力掏空自己脑海中零碎的回忆,再将它们一片片拼凑成完整的图画,过往的伤痛往往随之打在我脆弱不堪的心上──何尝不痛呢?
可是只要我一想到,此时此刻有个需要我陪伴的人,我甚至愿意揭开自己最丑陋的疮疤,即便那麽做会使我尚未完全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流出汨汨鲜血,我都愿意。
或许是我不善表达,或许是我藏得太深,至今仍然没有人发现我在安慰别人的同时眼底所流露出的悲伤与寂寞。
但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有没有人能够真正摸清我的情绪。
站在我眼前的人需要我时,我就一定要尽力做到最好,因为这样,才不会辜负了他们给我的信任。
仔细想想,「越早从回忆里解脱,就能越早重新获得快乐」,这种话,我好像最没资格讲。
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能够帮助别人走出情伤的我,心底一直以来都有个弥补不来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