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都會小說|不戴婚戒的男人 — 之九 你愛的人才有本事讓你痛

苏晨在外地谈企划案,接到小妹被胁持威迫打来的电话时,一点都不讶异,彷佛是料定的结果。

苏逸哭哭啼啼说,金蛇龙十二点前要看见她出现,担保新的还款承诺和进度……说到底,对方不过想确保苏逸逃跑的话,还有人可施压还钱。只是这种事,多半是大姐顶下来了。

苏逸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不语,「那我……那我只好打给大姐……」

「闭嘴!」短促的沉默,淡而冷的声音扬起:「……在哪?」

「Third……ThirdParty!」苏逸惊喜又急切地问:「你在哪里?姊,快来!我等你!」

ThirdParty……第三方。某区屹立多年、集KTV和酒店等多元休闲的Club。低调的店头,走进其中却感受得出腹地深长。

苏晨走得急了,被忽然开包厢门的醉汉撞倒在地。若非领路的纤瘦服务生,及时顶住门里摔出的硕大身躯,她恐怕会被压扁。

「小姐没事吧?」服务生的语气即使关心迫切,扶起她却缓而镇定,像司空见惯。

「不好……不好意思啊……」粗鲁的壮汉醉语颟顸,胡乱地帮忙捡着散落在地的杂物。

「没事。」她草草抓了一地的笔和文件塞回皮包里,那人浓厚的酒气喷得人胃中酸意顿涌,他还是靠服务生扶起,才站得起来。

走远几步,服务生才回过头,「不好意思,常有客人喝太多,所以看到有些人摇摇晃晃、举止怪异些,请不要觉得奇怪。」恭敬温柔的声音,保持着适当、却避免接触太多的眼神──因为这里的客人特别不喜欢别人注视他们。

但苏晨盯着一路经过的几个人,对他的话抱持无比怀疑。

走廊上根本有人就是在「梦游」。

步履轻飘、失神迟钝,但眼里都有一抹诡异的兴奋渴望,像看见了彩虹的幻影、被落日折射的最後一丝绚烂暮光吸引。

这些人看起来像醉,却不是醉了。

「你为什麽来这工作。」她一定是神经病,才会在这种时刻忽然有心情聊天。

一直迈着稳步带苏晨往前的服务生,迟疑了一下。

他看起来唇红齿白,过於成熟的打扮与梳发,看起来虽像大人,但苏晨知道他根本还未成年。

「我妈……在这工作。」他的用词很保留。

「那本书好看吗?」她在楼下看见他在看块肉余生记,小心翼翼地用收银机挡着。

少年的脸红了红,却没停下脚步。

「你想学点东西吗?例如……一个专业。我可以跟你聊聊,如果你愿意学习。」

「……」他恐怕无法想像这种可能。

「哪!」在他一直往前走的时候,她早写好了纸条,自己的电话。

少年接过後,低着眼,不敢细看就收进口袋里,而长廊尽处也在前头。

开门前,他忽然转身,始终低顺的目光,忽然勇敢地抬起,认真地看着,「确定要找陈先生吗?」

苏晨被那迟疑的目光钉在原地,耳边似乎听见了心音,彷佛大水从远处汹涌而来的声音。

他不希望她进去吗?

「嗯,开门吧。」苏晨表情一坚定,他便歉然躬身,对自己的唐突感到抱歉,「我知道了。」

他真的替她敲了门。

真的不是这荒腔走板的音乐让她回神,而是一室浓呛的烟味扑来,逼她不得不专注地闭着呼吸。

沙发上大片肉色的小姐们瞟着笑,看着衣着保守的她……恐怕她的出现比外星人站在这还来得怪兀。

懒坐在沙发正中的男人,似笑非笑地勾玩女人的发,「茜茜啊,新来的小姐怎麽衣服穿这麽多,前面不够低啊……还是你们大班搞的新乐趣,怕你穿得少,没给我剥衣服的乐趣?」

一屋子哄堂大笑,茜茜搥着他的胸膛,软绵地嗔着「大哥」。

苏晨的身子僵了僵,压住了想冲出去的冲动。

他在晦暗的烟里看着她抿紧的唇线,兴起玩味的笑意……很好,算是小有胆识,受得住羞辱,面不改色呢。

「苏逸呢?」

「她不是你妹,怎会在我这?」她的表情活像他把苏逸吃了,他眯着笑反问,「不是你叫苏逸约我在这,说要替她乔款子吗?」

她脸色一变,这跟苏逸说的完全不一样!

他的手从茜茜腰间收回,笑得苏晨心头发颤,「你们都出去吧,苏家二小姐要跟我谈话呢!」语气洋溢戏谑。

门关上後,他还没开口,这女人竟先讨起价来,「依这种利息,我们一辈子都还不到本金的,除非你停止滚利。我们一个月还五千,再多办不到。」

「五千?」简直是笑话的数字,居然还要他停利,他不屑地哧笑。

头次听到如此好笑的数字,若不是看这不知哪来的愚昧勇气还算有趣,否则他早掐住她脖子了。

但苏晨却非常认真,「我知道你们要的就是还钱,但开个还不起的天价,根本就不可能让你们真的拿回这笔钱。而且你逼死我们也没好处,两具死屍值什麽?五千真的是我的极限,我既然开口了就一定做到。」

「你们姊妹加起来只有这点钱,五千?当我白痴啊!」金蛇龙勃然拍桌,站起来的身影像山一样巍然,怒声震得她耳膜发颤,畏惧地闭上了眼。

有好几秒的静默,只有伴唱带的靡靡乐音……

料定她惊惶失色,没想到她缓缓地打开了眼睛,看着那魁梧得像山的影子,定定的问:「苏逸这种人,你指望拿到她一毛钱?」那眉目无惧,因为说得属实。

「我说的数字是你一定拿得到的钱。」她强调,每个月。「而且你们如果安安静静不打扰我赚钱,以後我会赚更多,就不会是五千了。」

通常,和他谈条件的人,都是跪泪涕泣,少有女人叙之侃侃,态度比他还硬。

「怎样?五千,一口价。」那语气,活像放债的人是她才对。

「五千,」他露出笑,欣赏她的天真。「就五千。」

她简直听到全身骨头一根根放松的声音,恨不得现在就能瘫坐在地上好好喘息。

偏偏那极具笑意的深深目光却直射而来,破灭了美梦,「但不滚利,办不到!」

他伸手,勾住她绷紧的下颚,「你要我答应,也得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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