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左右,看完门诊诊断之後,蓓玥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对她来说可真是难得的好消息,这样就不需要请假那麽多天了。
回到病房的路上,蓓玥拨了通电话给筱娟。
「筱娟。昨天你很早就离开医院了吗?你让姊担心死了。」
「姊,抱歉。昨天我手机在捷运站遗失了,刚刚我才去站务处认领回来。抱歉让你担心了。」
「怎麽那麽不小心呢?是在哪里弄丢的?」
「捷运站的厕所......」
「还好你那只不是iphone,不然就有去无回了。你唷!」
「我知道啦。姊,你身体还好吗?芊茵姊说你有轻微脑震荡还需要住院观察四天。」
「还好,一切都好。刚才医生诊断後说我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你别担心啦。」
「是吗?太好了。」筱娟轻叹了气。
「对了,晚点你可以帮我送些换洗衣物过来吗?」
「嗯,刚才和芊茵姊通电话後,我们决定下午一起过去。」
「谢罗,辛苦你了。」蓓玥在电话的一头微笑着。
「不苦不苦。姊才是呢!那就这样罗,晚点见。」
「嗯,等下见。拜。」
当蓓玥回到病房时,刚好江胜利结束了医师的视诊。诊察的结果算是意料之内的事情──症状没有改善。蓓玥看得出来江胜利现在心情不太好,他正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烈阳,但他只能看见一大片的光影。
「怎麽了?」蓓玥走近他的身旁。
「没什麽......」
「诊察......医生怎麽说?」
「一样,没什麽进展......还是瞎着。」
江胜利突然瘫坐在病床上,他的头低了下来,心情十分沮丧。
「医生说要开刀,要在我头上切一个口把瘀血取出来......」他全身颤抖着,内心十分恐惧。
蓓玥突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对於脑部手术的恐惧她倒是能够想像。「但是你爸爸不是请了国外的医疗团队吗?他们的手术成功率一定是世界一流的!」
「这风险不是你能想像的。记忆衰退、昏迷、中风、肢体功能失调或是内分泌失调。情况有可能比现在更糟......」江胜利居然冷静地说出了这一切。
他的冷静令蓓玥感到十分难过。「这样啊......很抱歉我什麽忙也帮不上......」
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代班看护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快要中午了,我先去附近买些肉片吧。你有什麽想吃的吗?」蓓玥希望他至少能开心一点,总比每天在绝望中过日子好。
「不用了。我不饿。」
「啊?你刚才不是想吃烤肉?」
「不用了。你吃就好。」
「......还是你要吃别的?中餐多少吃一点吧,下午你不是要复健吗?」
「复健...没用...我还是看不见......」
江胜利的消极言语让蓓玥有些不知所措。
「当一扇幸福的门关起时,另一扇幸福的门会因此开启,但我们却经常看这扇关闭的大门太久,而忘了注意到那扇已经为我们开启的幸福之门。」
「你想表达什麽?」
「这是海伦凯勒说过的话,你知道这个人吗?」
「知道,你别再说了。这麽多伟人中也只有她失明,而且我觉得她的老师更胜过她。」
「......」蓓玥一阵无奈。
蓓玥突然看见沙发上的收音机,那古典的精致外表让她有些好奇。「这收音机是你买的?」
「收音机?唷,不是。是别人送我的。」
「我可以把音乐放出来听吗?」
「请便。」江胜利躺回床上一动也不动。
蓓玥把收音机的耳机取了下来并直接打开了FM电台。
那是首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悲怆第二乐章。柔和的旋律和轻巧的音符让人感受到安心的舒适,好似所有的烦恼都沉静了下来。後段渐强的起伏让音乐充满了坚定的力量,像是在沉寂後重新找回了新的方向。
音乐具有神奇的魔力。看不见抓不着,只能凭着记忆把它的印象录在脑海里。随着时间的摇摆,音符一个个稍纵即逝,但却慢慢地治癒了人们的心灵。
「林小姐。」
「嗯?」蓓玥难得听到他想主动开口。
「你以後想做什麽事情?」
「以後?你是说梦想吗?」
「算是吧。」
「小时候。我梦想要成为一位歌手,一位可以把快乐传递给每个人的歌手。念高中时,我曾幻想要成为作家,让我用文字把感动的力量发扬出去。而现在,记录着运动场上的喜怒哀乐,我用每篇报导传达着运动家的精神。」
「运动家精神......」江胜利喃喃自语。
「嗯,像是西元1976年的一级方程式赛车。那时的夺冠热门选手NikiLauda在比赛倒数第二圈时,他的赛车冲出跑道起火燃烧险些丧命。经过六周与死神的搏斗他最後重回了赛车场。」
「他可真拼命啊,不是吗?」
「是啊,是挺拼命的。但你知道吗?他曾经在比赛途中放弃比赛,让他一口气输掉了不少积分。」
「这不是很矛盾吗?他那麽想获胜却还会中途弃赛?」
蓓玥把收音机的音量转小声了些。「一点都不矛盾,因为他很清楚他要的是什麽。在风险可承担的情况下,他会尽全力去赢得冠军。但在风险过高的情况下,他宁可拒绝出赛也不要放弃他的未来和家人。」
「真理性......」
「是啊。但他也很清楚什麽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你指什麽?」
「快乐和幸福啊。我们这麽努力地每天拼命工作究竟是为了什麽?别告诉我是为了钱!」
「无聊......」
蓓玥走近了他的床边。「为了让你高兴点我中午还是买肉片回来烤吧?」
「算了,随你便。胖死你也好。」
听起来他的心情还不差,蓓玥就当作他是同意了。「那我走罗,晚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