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初遇 (副題:伊底柏斯式的家家酒) — 第五章 - 結識

四年後,唐府

「爹,王丞相昨日派人送了一封书函到县衙。」

哒、哒、哒,鲜红衣纱很快的在眼前掠过。

「跟我估计的一样,他们逼我们表态了。他们要我们选择究竟是要成为王府的人,还是站在丞相府那一边。」

哒、哒、哒,红衣倩影再次一飘而过,倾刻间消失不见。

「爹,难道我们就要受制於他们,咱们不可以只是依着良心而行吗?!咱们想要为皇上,为天下老百姓谋幸福的心愿,为什麽竟如撷取天上星宿般困难?」

哒、哒、哒……

「晚儿!」唐振声大声唤停不断在花园里走来走去的晚儿。

「是,老爷。」望着唤停她的唐振声,晚儿不解的诘问:「老爷有事吩咐晚儿?」

无奈的嗟叹一声,唐振声头痛的发现晚儿对自己突然飘掠而过所造成的惊吓竟一无所觉。

一切都是婉儿之故!

想当初他收留晚儿时,晚儿旣乖巧又听话,温顺可人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只敢细声低语,像在说俏俏话般,教他往往在跟小晚儿谈话时常常误以为自己患上了失听症。

如今……他的女儿如他所愿般长成了众所周知的大家闺秀,相反他家里的婢女却全都变了调,害他胆战心惊的害怕那天她们出嫁後,她们夫家不到三天就嚷着休妻。到时候,他们唐家怕不人满为患啊。

「老爷,如果你没有事要吩咐晚儿,晚儿要去继续帮小姐收拾行装了。」等了一会儿,见唐振声只顾蹙着眉盯着她看,晚儿不客气的说。

「收拾行装?婉儿要外出吗?」唐子靖问。

「小姐说她想去探望姨娘,顺道小住一段时间。不过小姐没有说为什麽,你们也别问我。」见他们父子交换了个不解的眼神,晚儿补充道。

「这也好。」沉吟半晌,唐振声说。虽然外间谣传上官榆的浪荡子之名不见得是真的,不过对一个心计多得连王丞相都要顾忌三分的人,他单纯的婉儿还是少接触为上。「晚儿你就多带几套衣服和小姐多住几个月吧。到时候,婉儿说不定就会喜欢上缪世侄。」

缪家明的暗的跟他说亲不下五六次,每次唐振声都以女儿还小,不宜急於成亲为由回拒。然而他心底明白,婉儿已年芳十八,亲事是不能耽搁了。若不是她誓死不从,唐振声看缪家世侄就如岳父看女婿,愈看愈满意。

「没可能,小姐已经有心上人了。」想起小姐今早收到信时的高兴模样,晚儿不小心脱口而出。

「心上人?!」唐家父子同时扯高声调,不可置信的瞪着圆滚滚的眼珠。

「谁?是那家男子这麽可恶……不,是这麽厉害能够虏获婉儿的芳心?」唐父紧张的握紧双拳。

「对啊,妹妹喜欢的是谁?」唐子靖开始为那名不幸的男子默念大慈大悲咒,保佑他也能顺利爱上妹妹,不然……

「这……」被夹在两人中间,晚儿开始手心冒汗,心跳加速。

她的失言将教她的死法急速缩减至两种。一是被老爷和少爷逼供至死;一是被小姐责备至死。

汗珠渐渐滴落睫毛,晚儿退至凉亭的身形已退无可退——

「晚儿。」轻柔的嗓子。

「小姐!」

犹如观音菩萨降临,晚儿推开唐氏父子急忙躲到唐婉身後,回避唐振声不忿的目光。

「爹,大哥,你们找晚儿有事吗?」唐婉缓步走近凉亭里至亲的两人。

「没有啊。」

唐振声和儿子打个眼色,想不动声色的攻其不备,问出至关要紧的消息。这就如行军打仗,务必要在敌军最松懈、最出其不意的时候进攻。这场「战役」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全盘皆胜,一是全盘皆输。尤其是他们面对的是不易打深军情的敌人,他们更是大意不得。

一阵风吹过,唐振声双目精光一闪,心里准备充足——

「婉儿,晚儿说你……你……你……」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歇。他的勇气在女儿温柔的眸光下渐渐消失无踪。

「爹,晚儿说我什麽?」她笑,像是不解的问道。

「她说你……她说你……她说你要到姨娘家小住几天,对不对?」

凄然一笑,唐振声这时候份外体会女人的重要性。如果她娘亲还健在就好了……

端详气质和她娘有七、八分相像的唐婉。靛色的绸裙衬托着白里透红的肤色,宽松的衣裙掩不去曼妙的身段,他不得不承认他以前佻皮活泼的女儿长大了,是一名有心上人、会恋爱的姑娘了……

获知女儿有心上人这件事,教唐振声的心境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年。

「嗯,因为很久没有探望姨娘,我想趁最近天气不错,到邻镇一趟。爹,你说好不好?」

「你喜欢就好。你做的决定,爹曾几何时反对过?」语带相关。

「谢谢,爹。爹放心,女儿会万事小心,不会教爹担忧的。」同样的语带相关。

收到了他寄出的信。信上说因为最近良平县山贼横行,朝廷为了早日破案,找回被劫去的官银,所以他有机会回良平县一趟。

他问她可不可以抽出一些时间。他说他很想和他的老前辈聚一聚。纵使他已贵为人人敬重的王爷,他的信依然是这麽的诚恳,教她窝心,也教她迟迟不愿说出欺瞒了足足六年的真相。由最初的不放心变成如今的不舍得,她自私的霸占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即使她只是他敬之如父、爱之如母的……老前辈……

思及此,唐婉心底一沉。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能够以唐婉的身份和他相遇、相识。可惜,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矛盾和冲突。

最後,她只能够逃,教唐婉永远没能遇见她的——

糖莲藕少年。

**

「爷,为什麽咱们不跟他们一起上路?」

烈日下,官道上慢慢走来两匹俊马,马蹄叩在地上「咯咯、咯咯」的,单听声音已知来人十分闲适自在。不过,他们似乎挑错了悠游散步的时间。

男人抺去眼皮上的汗珠,大太阳下他混身湿透彷如刚从水中捞起般。

「朝阳,你要是害怕,可以选择跟着他们,不用勉强跟着我的。」同行的男人回答非常冷漠。由刚才到现在,上官榆一直非常专心的望向前方,从不留意身後是否仍跟随着一个人。

天空很蓝,他从没有见过这麽蓝的天空。云很低,半空中眼看一丝丝消融。渐渐的远远飘浮的沙尘像是和白云连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想不到他甫踏足良平县,他们便送他如此大的礼物。

「朝阳的主人只有爷一个,爷去哪儿朝阳当然也要跟着去。」朝阳细声嘀咕,心中不无失望。

他以为经过一年多的相处,爷是相信他的。想来是他朝阳太过高估自己在爷心目中的地位了。

默默跟在上官榆身後,朝阳不敢再多言。

富人报恩以财,穷人报恩以命。

收下那三十两银时,他就懂他再没有自己。从此,他是奴才,上官榆就是他的爷。他认命,并且认得无怨无悔,所以当王丞相把几十个黄澄澄的黄金放在他眼前,并跟他说,他的主人依仗的不过是老王爷的老谋深算和圣上一时的宠信,他没有动心。因为他早已经把自己卖了,而他只有一个自己。

**

「小姐,为什麽咱们不走捷径?这条路远多了。」

「晚儿,你没有听见爹说最近良平县有山贼出没吗?走官道比较安全。」

「不过是山贼嘛,他们才伤不了……不敢伤害我们。」往轿夫处一瞥,晚儿好奇她家小姐这回的乖巧和顺。

难道是因为他将回来?嘻嘻……

「小姐,你说他今次送什麽给咱们呢?」

「晚儿,这次我不打算见……」

「小姐、小姐,」晚儿兴奋的插话。「前面有人打斗,咱们去看看耶。」

「晚儿,我们不去了……」

她还来不及阻止,晚儿已经纤手一弹,把小珠子击向几名轿夫,教他们双双倒地。

**

回身一刺,上官榆刺向黑衣人的同时,左脚横扫身後男人的脸颊。「啊!」男人嘴里喷出大量鲜血,如飘絮般飞倒路边,晕眩中但见他的同伴逐一倒下。

他们奉丞相之命假装成山贼埋伏在官道上,满以为凭他们的武功,替丞相除去上官榆是手到擒来的事,谁知道他的身手远在他们之上。

剑柄上的手青筋尽显,见到上官榆身影渐近,男人心跳加速,慌乱的在寻找最後一丝活路……

「晚儿,别过去。」

掌心往地面一按,男人一跃而起。下一刻,他的剑已抵在途经的女人颈上。「上官榆,如果你不想这女人惨死,就放我走。」

「小姐……」晚儿低声惊呼。不是因为唐婉身陷险景,而是为了渐趋她们接近的俊朗男子。

他长大了。没有了少年的青涩稚气,反倒增添了几分刚毅冷漠。这几年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莫视横於纤颈的兵器,唐婉迳自打量多年不见的他。

他们还是见面了……

「上官榆,你当真不顾这女人的死活?!」见上官榆不为所动,男人脸色发青。「上官……」

男人还来不及说完他的名字,突地虎口一痛,倾刻间剑已落到上官榆手中。

为了逃命,男人顺手把人质向上官榆推去——

好机会!

晚儿灵光一闪,把握这绝无仅有的好时机,把石子不偏不倚的弹向她家小姐的足踝,教她的小姐因一时失足而被抱个满怀。

「啊!」

这次当真足下疼痛,心上凄然。她究竟是作了什麽孽,留下一个这样陷害主子的丫环。

此时此刻,唐婉忘了她是良平县最温婉娴熟的小姐,忘了她优雅的仪态,更加忘了她正被最最喜欢的他抱在怀里。

「晚儿,」气怒的推开阻挡着她的肉墙,唐婉转身训示。「你太过份了!枉我自小就教你仁义礼智、三网五常等道理,难道你忘了何谓仁心、何谓礼义、何谓尊师、何谓重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摔跤,你小姐可能受伤,可能毁容,甚至可能从此一命呜呼、命丧黄泉……」

蓦地,她听见一声低沉的笑声。然後,她看见晚儿慌乱的示意。终於,她意会到自己的滔滔不絶,还有……那粗鲁的举止。

「对不起,我刚刚……」她的道歉停在嘴边。

无疑的,如果她痴望他的神情像极其他觊觎他的花痴,那是因为她被一双溢满笑意的温暖眼睛所攫住。他在笑,而且对象是她,不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某人。多好呵……嘻……害她也跟着傻笑……

「刚才真的很抱歉。」嫣红的脸蛋垂下,她的语调轻之又轻。

「其实该是我说对不起,要不是我,姑娘也不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请别这样说,要是你不在,我和晚儿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瞧见唐婉纤细的柳眉蹙紧,晚儿心里禁不住大力鼓掌。

好一副弱女子感激救命恩人的表情,小姐骗人的技俩更加精湛了!

「对啊,要是你不在,我和小姐也『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模仿唐婉的举动,晚儿盈满泪水的眸定定凝视上官榆。「公子你要去哪儿?我们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走,不然我怕我们又再遇上那些山贼啊。」

「晚儿?!」唐婉被晚儿突兀的要求吓了一跳。

「我去良平县,你们去哪儿?」

「我们要去子梅县。离这儿很近的,不过就两三天路程,不如你送我们一程啊。」

难得啊难得……

纵然片刻的欢乐换来的是沉重的代价,晚儿已经被快感冲昏了头脑。莫视拉扯她衣袖的玉手,晚儿趁机放肆起来。

「不、不……」

「未知姑娘是否介意让在下送你们一程?」

唐婉细碎的声音很快被一道直接的邀请掩过,她是很想拒绝的,心中也预备好那句「不用了,我们的轿就在附近」,但是溜出口的话却变成——

「不介意。」

嘻……

从朝阳手中牵过马儿,上官榆扶着唐婉侧坐马背上後,正想吩咐朝阳好好照顾那小姑娘,朝阳所骑的白蹄乌已飞驶而过,扬起一片沙尘。

「爷,对不起……我不想的……」朝阳惶然欲哭的声音愈飘愈远。

马虽是他的,他却失去了主控权,任由一个小姑娘拉住马缰,以他想也没有想过的速度向前奔去。

上官榆笑着一跃而起跳上马背。「你收了个很可爱的丫环。」

「你觉得她很可爱?」唐婉大受打击的低呼。

「是很可爱没错。」他答,捉起缰绳,双腿夹紧马腹,教马儿小步跑前进。

唐婉随着马儿的脚步震动,身子渐渐往後靠在他怀里,螓首贴近沉稳有力地跳动着的心脏。

有一阵子,她缄默不语,静静的望着飞略而过的花草。

「你喜欢她了?」蓦地,唐婉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

冷不防的一个问题,教上官榆愣住。马儿差点儿走上岔道。拉紧缰绳,他停下马儿,低头注视怀中的女人半晌,轻笑:

「如果日後有机会继续相处,也有可能的。不过现在还不是,只是羡慕你有个这样的丫环。」

她倏地抬首迎向澄明的眼瞳,他的寂寞和失落就这样趁她来不及防备之际闯进心底,狠狠揪痛了她……

「你的也不错啊。看得出他很忠心。」她紧紧依偎着他,想藉着身体的温暖抚慰他的寂寞。

「他是我用三十两银买回来的。眼光很准吧,连我也觉得自己有做生意的天份。」

上官榆无心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分享他的心事,尤其这女人似乎对他怀有别的意思,但是话却自自然然的溜了出口。

这些年因为身份的改变,他收到了很多礼物,女人向来都在礼品之列。她们的目的他没有一一细究,但随着年岁渐长,他对人的防备也有增无减。这次的例外已令他心生警剔。

「纵使这样,能聚首已是缘份,当初是不是由他选择无需介怀啊。」

「可能。」他敷衍的回答,拉扯了下缰绳驱马飞奔向前。

他後悔答应送她们到子梅县了……

**

「真是这样?」

「当然了,你别看他外表好似很精明,其实笨得很。所以下次,当他直直的望着你,问你这个那个的时候,他不是在质疑你,他是真的不明白的。你只要简单的慢慢多说一遍就行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难怪爷望着他时总蹙紧眉头,原来爷听不懂啊。

朝阳跟着晚儿走到市集,买来乾粮预备回程所需。为怕他们像来时般因为抄捷径而迷路,他还特别多买了两三袋。

「爷,咱们回来了。」

推开房门,朝阳见室内空无一人,窗外却传来阵阵嘻笑之声,他不禁把头探到窗边。

一群小孩正围在客栈外的空地玩着陀螺,他们把绕上绳子的陀螺急甩出去,比赛谁的陀螺能转动最久。在他们当中,朝阳惊讶的见到他的爷、上官王府的主人上官榆跟那堆脏兮兮的孩子玩作一团。

「爷……」

朝阳「爷」字还未说完,脑後勾就给晚儿叩了一下。

「嘿,你没有瞧见他们玩得很开心吗?别骚扰他们哪。」

拉着不识趣的朝阳坐下,晚儿跟他一样望向客栈外的空地。

除了上官榆,在那儿的还有唐婉。她安静的坐在旁边,嘴角泛起笑容,出神的望着一个大男孩和一大羣小男孩玩得浑然忘我。

「晚儿,婉儿姑娘她……」喜欢爷吗?

朝阳羞涩的垂首,保守的不敢直言此等感情之事。

「嗯。你觉得有问题?」抬着腮,晚儿无所谓的答。

「倒不是。只是其实爷……他是……」朝阳犹豫不知应否讲出上官榆的身份。

相处了几天,朝阳只知她们一个叫晚儿,一个叫婉儿,可能由於就萍水相逢,爷跟她们都没有深究对方的真实姓名,爷只跟她们说了他叫榆。他懂爷的苦心,爷的名字太响,只要是稍为留意朝中要事的,不会没有听过「上官榆」三个字,而跟这三个字连上的,十居其九不是甚麽好事。

朝阳喟然轻叹,担心她们知道爷的身份後的反应。他不想她们怕了爷,却更怕她们像那些女人一样,觊觎上官王府的王妃宝座,使尽各种卑鄙手段就为了要嫁给爷。

「你究竟想说甚麽?他怎麽了?」等了半天,见朝阳还是默不吭声,晚儿直率地问。

「没有了。」朝阳顿了顿後说:「晚儿,爷其实很好人的,是真的。」

听见隐於门後的呼吸声,晚儿眼底掠过一抺幽光,故意跟朝阳唱反调:「他对你这麽刻薄,你还说他好,你真是忠心得过了头耶。」

「不是啊!」朝阳大声反驳:「爷对朝阳很好的。那次朝阳的妹妹被村里的恶霸抢去了,爷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是爷替我们讨回公道的,不然那恶霸有县老爷撑腰……呜……我们拚了命也救不到妹妹啊……呜……」

说着说着朝阳突然悲从中来,扯着晚儿的衣袖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哭了。」

「呜……爷对朝阳真的很好的,还有那次……呜……」

汗珠儿在晚儿额角潸潸而下,她无措的望着眼泪愈掉愈凶的男人。

小姐,你为什麽还拉着他,不让他进来救我啊?!

**

门外——

「为什麽不听下去,觉得不好意思?」唐婉拉住上官榆的手,阻止他推门而入。

虽然每个月都会收到他派人送到竹屋的信,但有些事是他羞於说的,有些事是他认为不值一提的,难得朝阳讲起他们相识的经过,她倒想听听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才不,是朝阳自己误会了。所谓狗仗人势,打狗也要看主人。」上官榆刻薄地说,好笑的看着握住他手掌不放的女人。

相处了几天,上官榆心知唐婉没有外表的规行举步,相反她有时大胆的教人乍舌,特别是他们骑马赶路时。

她以为他察觉不到,但他早就看出她常常趁着山路颠簸借机搂紧他,他还知道迷路是晚儿故意引马儿走上岔道的结果。

她就这麽喜欢他吗?

「那就让他继续说下去啊,听一下他心目中的你是怎样的也好。」她专注室内的对谈,发现不了他眼内乍现的戏谑光芒。

「本来也可以的,但没见到晚儿几个时辰,我挺想念她了。」明知她仍很介怀之前他随口而出的话,他故意误导她。

「想、念、她?!」她吃惊的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彷佛被雷公击中。

多日来她努力的表现得温柔体贴,却还是不及晚儿吗?此刻,唐婉悲哀的想哭。

她的震惊、悲伤、难过,全逃不过上官榆的眼睛。邪佞的勾起嘴,他贴近她耳贝说:「骗你的,想让你妒嫉罢了。」

唐婉心头震了震。

这……有什麽意思吗……?

随着他的气息拂过双颊,她顿觉混身发热;只要一想到他的暗示,她的心脏就会「砰砰砰」的狂跳不止。要不是尚余半丝理智,她已经扑进他怀里,抱紧他不放。

嘻……他也喜欢她呢……

嘻……很幸福呢……

**

「朝阳,你要买的东西都买好了吗?」上官榆推开房门,抬头见朝阳泪痕仍在,心中不禁喟然长叹。

朝阳还真不是一般人,眼泪多得可以淹死一尾鱼。

「……爷,都买好了。」朝阳哭了近一个时辰,声音沙哑几近无声。

「这里有甚麽?」挑起其中一袋乾粮,上官榆随口问道。

「有红豆糕、桂花糖子、糖莲藕、花生茶果……」朝阳一口气道出几十种甜点的名称。

上官榆蹙着眉,盯紧那几袋「乾粮」,「朝阳,你说这些是甚麽?」

「是,爷。这里有红豆糕、桂花糖子、糖莲藕……」朝阳好慢好慢的重覆一次,就怕他说得太快,爷听不清楚。

「够了够了,我只想知道为什麽买这些?」上官榆语气不爽的打断。

「因为回程时,我们可能还会迷路。要是真的迷路了,粮食就是最大问题,不过爷武功高强,随随便便的就可以打来几只野兔野鸟,可是甜点就不同了,不是轻易就可以做出来。所以朝阳为了爷的每一餐设想,特别多买了几袋。对了,爷有没有甚麽特别喜欢吃的?朝阳再去买回来啊。」

还买……

上官榆蓦地发现不再诚惶诚恐的朝阳更教他头痛。

「朝阳,这些事是谁教你的?」

「是晚儿。她很聪明,对不对?」

上官榆攫住急欲闪躲的眼珠子,皱了皱眉,意思大概是「看看你丫环做的好事」。

对不起呵……。唐婉吐了吐小舌头,侧着脸向他陪笑道歉。

他们的眼神交流,逃不过晚儿锐利的眼睛。她狡猾一笑。

「对了,小姐。我也帮你买来一袋你最喜欢的糖莲藕,你要不要试一试合不合你心意?」

「咦,婉儿小姐很喜欢吃糖莲藕的吗?」像唱双簧,朝阳的反应全在意料之内。

「是啊,因为糖莲藕是小姐的心上人送给小姐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晚儿?!」

晚儿道出唐婉有心上人,是故意要刺激上官榆的,想看他惊慌失措的表情。谁要他长大後,就沉沉稳稳的,一点儿也不好玩了。

他们确然有人很惊惶失措,却不是上官榆。上官榆望了晚儿一眼後,转头对朝阳说:

「朝阳,还不叫店小二准备饭菜,别忘了我们还要赶路。」

他不介意吗……

因上官榆的无动於衷,唐婉的心情由片刻前的幸福掉下到地狱的深渊。

**

饭後,他们收拾好行装,就牵着马儿走到东门,而她们的送别也就止於东门。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别再送了。」

「嗯。」唐婉螓首低垂,没精打采的虚应一声。

每当想起他对她没有半点意思,她就端不起笑脸送他。

「婉儿。」

蓦地,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她的下颚被他支起,她的眼睛不得不和他的对上。

「我可以叫你婉儿吗?」

「可……可以。」轻柔的回答。她心跳加快,脸颊在他专注的目光下逼红。

「婉儿,我复姓上官,全名叫上官榆。」他顿了顿,见她眼里没有特别的神色,才继续道:「最近我将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寄居在良平县唐县令的府第,要是你探完亲,经过良平县,或许咱们可以见上一面。」

这是很明显的暗示,假如之前她一定兴奋的连声叫好,但是「唐县令」三个字提醒了她,她叫唐婉,是唐子靖的妹妹、唐振声的女儿。

「你会来吗?」

痛苦的闭上眼睛,她别过头避开他的手,「抱歉,我可能会在子梅县逗留很久,而且之後也不会经过良平县。」

她突如其来的疏远教他愣住。半晌,他道:「是嘛,我明白了。我差点忘了婉儿姑娘已经有心上人了。」翻身上马,他望了她一会儿後平淡的道了声再见,就带着朝阳纵马离开。

「小姐,为什麽?」

「晚儿,别问了,我想静一静。」

「可是……」

见到唐婉眼角的泪光,晚儿住口了。小姐不想说的,没有人可以问得到。

六月初四,天晴,地上的农地又再被火热的太阳晒出乾纹。这天,唐婉和上官榆走在相反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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