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她是世上最不幸的人,走了十间店面,找不到一罐小小的肌乐,那、那一个月後的马拉松她能撑下去吗?不行!绝对不行!她知道那天偶像云集,决不能缺席,所以她一定得跑!
晃一眼便是晚上七点,表哥一如往常走入厨房,一双柔软的手在砧板上开始料理,而夏宇瑾作为女性同胞,只有看他背影的份。
「金发蓝眼法国混血帅哥还这麽贤淑,我的绝熙果然是最棒的!」
「冷静点,不准亵渎我表哥。」
夏宇瑾靠着小窗,自微弱光线中看着自家表哥精采绝伦的美食秀她这叫过两次消防车、差点被房东赶出去的厨艺还是眼巴巴看着等吃吧,更何况她的万能表哥十项全能,十足神人潜力,五岁时她从龙眼树上摔下来,表哥从十公尺远处跑过来接住她时她就知道。
阿姨说过表哥是法国混血,天真无邪的她在四岁时曾经问过哥哥:「法国在哪里?」
「在地球。」
「你讲的如果是人话,可以把我当猩猩看待……」
於是直到国小四年级基础教学後她才明白法国是个什麽地方,也明白为何表哥偏偏不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珠。
他的金发微微卷起带些异国浪漫,宛若太阳撒了一层金粉,而湖蓝色双眸,却总是淡然冷静,不曾荡起一波涟漪。
挂掉与挚友的电话,她靠了过去:「哥,吃什麽?」
踩着猫咪般的步伐,彷佛忘记了方才的烦恼,夏宇瑾眯起眼,望着热锅里的菜肴,没多久皱起脸,像揉废纸一样。「为什麽是青椒?」
「均衡饮食。」
「那也没必要是青椒吧。」苦着脸,拉起他的手臂大声央求:「哥!拜托别煮青椒!今天我帮你洗衣服但是青椒收起来吧!锅子洗乾净不然有味道的!」
「……」表哥望了她一眼,没有停下动作。
「哥,你为什麽不说话!」夏宇瑾的语气像八点档被抛弃的善良女主角苦苦地问为什麽你要离开我。
犹豫了一下,表哥的眼神极其认真:「话。」
夏宇瑾放弃挣扎,想着待会顶多乾吃白饭,索性绕回客厅,怎料广告居然还是波蜜,说着均衡饮食的台词彷佛跳针一样,让夏宇瑾崩溃。
搞什麽,这年头广告词好没创意。
在沙发上翻滚两圈,厨房里传来浓浓的青椒味让夏宇瑾浑身颤抖,翻到两圈半时终於受不了,拿起家电想找事做。
有事没事就打电话给隔壁房东问候一下,是近日夏宇瑾的嗜好。
「喂,伯伯。」她的眼睛像《我们这一家》的橘子一样,睁大得变成长椭圆形。「咦,有新房客?」
「好,我知道了。」
毕竟现在骑虎难下,两个人住四人房,的确奇怪。
尤其还是孤男寡女的,也只能顺着房东安排。
十四岁以前她和表哥住在爷爷的三合院里,夏日共欢畅、冬天躲在被窝,从小窗子里看星星,乡下地方童年,绿蜻蜓和操场旁的秋千。
猛一回神,夏宇瑾变得格外纠结,再滚回沙发上转个几圈,接着望着手机休眠状态中的萤幕自己狼狈的模样,不是所有翘起的头发都是呆毛,至少她的不是,是一头乱糟糟的杂草。
好巧不巧,表哥正好走出厨房,一双湖蓝色双眸格外淡定。
「要吃饭了吗?」
「嗯……待会。」
等到表哥没趣地走回房间时,夏宇瑾才松了口气,敲敲自己的小脑袋,却发现没有发出声音,按理空无一物或全满才会没有声音,她大概……是全满吧。哈哈一声笑安慰自己。
赶紧重新整理过头发,简单地盘起,休闲、居家,她喜欢,就像橘子一样。
她应该是史上最忠实的《我们这一家》粉丝,从第一集到最後一集,人家看PPS是追动漫看韩剧,她是抓着橘子不放。
小时候表哥说过,她很像橘子。
那时候她不懂,还去隔壁爷爷的院子里偷摘了一大篮橘子,後来表哥才说明了,从此她变成电视儿童,还会和奶奶抢看电视。
走着小猫步调,夏宇瑾打开家中第四道门,确认里头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後才施施然走回客厅。
原本父母出国,将她托负给阿姨照顾,可阿姨不知道为什麽莫名其妙地就失踪了,留下表哥和她。
反正她也没地方去,老家被妈妈养的小黑狗占据,相处了十二年仍旧处不拢的一人一狗面面相觑,只要她一踏入家中就做好去医院挂急诊,理由还是被家犬咬的打算,总而言之,可是瑞凡,那个家她回不去了。
想着想着,夏宇瑾有些腻了,望着自己忘记密码的手机,叹了口气,打了通电话像房东确认新房客什麽时候会到,房东口中的八点真不科学,现在八点又三秒了,迟到真久。
她绕到厨房,恶心的青椒味让她瞬间关上大门,靠在门板上,默哀了自己为什麽不能像派大星或佛地魔一样没有鼻子。
反正也没事做,夏宇瑾索性往楼下停车场去等人。
新房客不知道是男是女,反正房东的安排她也只能听,现在阿姨不在,三人合租的四人套房原本就尴尬,现在还只剩她和表哥。
十七岁那年再遇到表哥时,是她那对没血没泪跑去二度蜜月的父母安排的,因为不放心家里没人照顾,特地吩咐阿姨看护她一阵子。
这实在不是件有趣事。
尤其在阿姨神隐第七天,她和表哥孤男寡女同一个屋檐。
有些事,总是藏不住的。
她走下楼梯,开启地下室的灯,停车场内一片寂静,夏宇瑾靠在墙上静静等待,或者静静玩地上的蚂蚁。
铁门轰隆隆地响起,伴随而来是车灯闪亮亮闯入视线。
不得不说黄色的车灯很丑,看起来很像苍蝇眼睛……夏宇瑾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车子距离她只有两公分。车窗徐徐地摇出来,手腕上的劳力士名表让几乎没钱缴房租的夏宇瑾眼睛一亮,她是看不懂劳力士,但看得懂纯金。
抱着「这人一定是新邻居」的天真想法,夏宇瑾绕到他旁边,开朗灿烂地笑问:「你好,请问你是新来的邻居吗?」
她定神细视,如果你还记得国中必学的一堂课,余忆童稚时那篇,那个能睁目直视太阳的小神童,那你一定知道现在她想表达的是什麽。
「医生,晚上八点戴墨镜做什麽?」
让房东先帮忙开了地下室的们,当他缓缓行驶下去时,隐约看见原地有一个女孩,但带着墨镜加上重度近视,他看不清楚。他感觉到快撞到,可是那女孩没躲,痴傻傻地站在原地,任维早已一股火消不了,索性摇下车窗,想开骂了。
只见那女孩居然双手合十,开朗阳光地说:「你好,请问你是新来的邻居吗?」
那声音很熟悉,但是一时半刻他想不起来。
於是蹙起眉,靠在车窗上,那女孩朝他走过来,这时他才看清,是傍晚时和他要肌乐的女孩。
任维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女孩的下巴快掉下地面,最後才傻呆呆地问:「医生,晚上八点戴墨镜做什麽?」
他眉头紧皱,长长的指甲划伤自己引以为傲的脸庞,而他只是淡淡地回应:「耍帅不行?你在这里做什麽。」
「这是我住的公寓啊,医生也要搬来吗?今天我们会有新房客,我还以为是这台呢,不过应该不可能和学校的校医同住,这是小说情节。」她自顾自地说了许多话。
「你不难过了?」
「因为找不到肌乐吗?我明天还是会去找的,反正比赛是下个月,我就不相信找不到。」
年轻真好,可以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难过,又很快地忘怀。
可是他不行,脑海里美好的倩影始终留在他心中,挥不去的回忆。
「我今天搬来,行李还没寄到,如果你有看到宅急便车子可以帮我留意一下吗?」瞬间将眼前的女孩定义为邻居,任维坦白地开口,还有对某宅急便的不满默默酝酿。
敦亲睦邻,这也是什麽鬼算命师说的。
反正他就是犯血光,严禁小人与女人。
「咦,医生的东西都没来吗?那你要怎麽洗澡煮饭洗脸刷牙?」
「去便利商店买一下就行。」牙膏和沐浴乳很难解决吗,任维蹙起眉,就是个高中女孩,邻居关系略为打理就好,她管的像包租婆甚麽的?
「不行!以前我妈妈说便利商店的东西都很贵!」
汗颜,这年头还有谁不上便利商店吗,这八零年代的想法这麽会从九零後女孩口中说出。
「……那我跟你家借好了。」反正不用白不用,人家都这麽说,自己客气什麽。
「嗯!简单的东西我家都有!只是医生有缺我给你送去。只是拜托你不要进来我家。
夏宇瑾想起了自己和表哥同居的事实,传出去会被退学的,尤其金发蓝眼的法国混血儿还是学校的万人迷,她可担当不起。
「那我先上楼了,新房客太慢了。医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