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千紙鶴 — 30

南宇辉见我沉默又露出浅笑的样子,缓缓笑了一下,又没道破我真的想听这回事,又喝了一口冰拿铁之後,缓缓开口。

「四岁那年,我爸妈分开了,虽然法律上因为妈没有抚养我的能力所以将我判给了爸,但因为爸後来再娶,六岁那年,妈一个朋友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後来也离婚了,就和爸说想照顾我,收我为乾儿子,我理所当然搬离了原本的家,和对我很好的乾妈一起搬家,也是因此才认识了简纶。

小的时候我常跟简纶玩在一起,他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从小就喜欢画画,不过我记得他从小就有一个非常奇怪的毛病,每个小孩都很期待放学,只有他很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惧怕,我和他走回家,他愈接近家门就话愈少,第一个晚上,隔壁传来吵杂的声音,乾妈气得睡不着觉,我觉得是从简纶家传来的,虽然心里觉得担心,却也没办法解决,呆呆地坐在床上一晚都无法入睡。

果然,隔天简纶的手臂上出现了新的瘀伤,我问他怎麽了,他却打死都不说,问他为什麽晚上那麽吵,他也只会跟我道歉,还是什麽都不愿意告诉我。後来我也不问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乾妈常要我带些东西给简纶吃,她说看简纶很乖,我和简纶每天一起玩,一起写作业等等,甚至有时他还会在我家吃完晚饭再回家。

有一天,我问简纶:『我们是兄弟吧?』,简纶想了会,答:『是。』,我说:『我比你大,那我是哥哥,我会保护你。』当时只是无心的一句话,我只是觉得简纶是需要保护的,但是,简纶突然问我愿不愿意听他说一件事,我懵懵懂懂的说好,他就把一切的事都告诉我了。我听完觉得是很不得了的事,深深明白是小孩子无法处理的事,我问简纶能不能告诉乾妈,他说哥哥决定,所以我告诉乾妈了。

乾妈非常难以置信,因为每天晚上的吵闹声都是他爸传来的,大部分的家暴都会夹杂小孩子的哭闹声,但简纶从来没有,所以虽然觉得很吵,但也压根没觉得是家暴,当晚,乾妈很注意那个吵闹声,我每听到那声音传来,就想着简纶正在被打,躲在棉被里发抖……隔天,乾妈通报社工,社工介入之後,简纶被安排离开,而我後来说服乾妈可以和简纶住近一点,乾妈也答应了我。

呐,湘芸,你记得国中的时候,学校施工,建材打到简纶,你问我简纶家的事,我给你的回答吧?

我知道这件事对简纶来说是一个疮疤,他没有把这件事藏在心底,而是无时不刻让这件事提醒着他要多谨慎、要多严谨地对待他的生活。

所以他当然是不会想提这件事的,如果他亲口和你说了,那才表示你获得了他的信任,而且你是一个重要的人,我从小认识他,你是第二个听过这件事的,我是第一个。」

重要的人……吗?

──「我不能再让……我爱的人,受到伤害了。」

我默默看着热可可,心里纠结成一团。

「怎麽了?太沉重了吗?」

明明一直期待他说出口的,怎麽他说了,自己却又这麽难以置信呢?

「喂!你还好吗?」

「还好,」我喝了一口热可可,「话说,和简纶是邻居的,是你的乾妈?不是你妈吗?」

语落,南宇辉笑了出来,我无言地等着他笑完。

「是简纶和你说的吗?」南宇辉脸上还带着笑意,「我当我乾妈是亲生母亲,简纶就会当她是我妈妈,我们都太清楚,血缘不是一切,真正的亲情来自於感情、信任还有安全感。」

「那你的亲生妈妈呢?」

「喔?你也对我的故事感兴趣了吗?」南宇辉眯着眼,「怎麽可能?你的眼中一直都只有简纶,不是吗?」

「我只是问问。」我耸耸肩。

南宇辉笑着,摇了摇头,「我平常叫我乾妈都不叫那个『乾』字,我就当她是我亲妈了。反正她比我亲妈照顾我更多,我也当她是我的亲生母亲了,血缘并不重要。」

我默默点了点头,不强迫他说。

「湘芸,你现在知道了这些,就能明白为什麽简纶对你模棱两可,就能明白为什麽简纶总是踌躇不前,我想简纶会是爱你的,可惜我太晚才发现……虽然这话是多余的,但湘芸,我认识简纶那麽久了,简纶就是个善良的人,他话很少,他很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就是个好人……请你相信他,请你不要放弃。如果你觉得他不爱你,你一定要多想几次,因为他就是个不擅言词的人,千万不要放弃他,也不要放弃你们之间得来不易的爱情……」

南宇辉望着我,嘴角微扬。他这种微笑很好看,绝不亚於他常挂在脸上的露出牙齿的笑容。

「就像我不会放弃你一样,别放弃他。」

他的神情是如此诚恳坚定,我缓缓点了点头。

「不会的,我不会放弃他的……」深呼吸一口气,我明白,现在什麽都不会打倒南宇辉,他是这样一个鲜明的好人,他是这样一个重义气、重朋友的好人……

「我会好好爱他。」

【再多曲折,终有一天,能与你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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