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你不要再包庇嫌犯了,从高中到现在,认识你将近六年,我才不相信笔筒是你砸的……好痛!芳宁姊,拜托你揉小力点OK?要不是看你这麽着急的份上,我真的怀疑你在趁机报复……」刻意压低的娇嗓隐隐约约自狭窄的茶水间传出,虽然伤患痛得想不顾一切地放声尖叫,但还是紧咬牙根忍住,不敢惊动任何人。
「你这样像条毛毛虫蠕来蠕去,痛死活该啦!」在公司当名小职员、实际上是应雨婵的姑丈的乾女儿芳宁,忍不住曲指斜敲了下她的後脑勺,示意她安分点。「不过,我很好奇是谁有这麽大的蛮力,把你砸得脸肿跟猪头一样,还瘀青了一大片咧?」
经芳宁这一提,应雨婵饱含哀怨又楚楚可怜的目光再度飘向靠着墙闭目养神的好友,她从刚刚进来就一直保持缄默,对她大小姐一连串的疲劳轰炸一律不理不睬,忽略得很彻底。
对美少女一直保持高度的好奇心、却碍於美少女淡然的态度而不敢贸然冒犯的芳宁,总算找到合情合理的藉口,光明正大地欣赏起赏心悦目的俏脸,由於近视颇深,她不断地将脸蛋凑近少女,直到对方浓密似扇的长睫蓦然掀起,漆黑的美眸笔直瞅着她的圆脸。
「啊!嘿嘿……」被少女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差点心脏麻痹,芳宁尴尬地往後退几步。
再怎麽无动於衷的人,被两双炯亮的眼眸直盯着瞧,也无法视而不见的。沈蔚蓝朝受惊吓的人友善一笑,笑中掺着几许无奈。
既然得不到答案,应雨婵螓首微偏,像想起什麽似的,娥眉不满地轻蹙起,「你很不够义气耶!我还在想你这个暑假去哪了哩,打电话、写e-mail给你都没回应,好像从人间蒸发似的,没想到你居然就在我家的公司打工!也不跟我讲一声,害我除了被强迫去学习如何做商人後,还是很无聊!」
「我怎知道你在台湾。」
应雨婵咬牙切齿地道:「说到这,我就有气。我哪知道我哥在英国提早拿到博士学位,连带回国的时间也往前了,还选在我期末考结束那天为他接风洗尘,根本就是堤防我落跑嘛!奸诈鬼!」
「嘘,小声点啦!」芳宁担忧地提醒情绪颇为激动的应雨婵,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一圈,「快!把OK绷贴在擦伤的地方……」
「你这样做不是等於宣告大家我刚刚跑去资讯摸鱼吗?!哪有人做完坏事後还留证据的啊?」笨蛋!应雨婵受不了地直翻白眼。
「来不及了……」沈蔚蓝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喃,眸光溜过应雨婵自以为粉饰太平的小脸,最後停驻在门外那双擦得亮晶晶的皮鞋上,不禁莞尔。
跟好友相识六年,她不可能不知道那尊正是应小姐的贴身保镳。呵,雨婵还是逃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啊……
「小蓝你怎麽——」不明白好友微妙的神情,正要问个明白,应雨婵突然听到一串熟悉到不行的足音,蓦然噤若寒蝉。
茶水间鸦雀无声,外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澔,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抱歉,可能不行。」
「大忙人,真的有这麽困难吗?」半开玩笑半挖苦。
「因为这麽一来,我会赶不上一点的飞机。」
谈笑声渐行渐远……
神经紧绷到最高点的应雨婵,在那群人离去後像颗泄气的皮球般无力,惨白着脸自茶水间的後门蹑手蹑脚地离去,芳宁也火速溜回工作岗位,只剩镇定自若的沈蔚蓝提着医药箱施施然踱离。
走不到几步,她不意外看见好友被贴身保镳困在他的双臂和阴暗的墙角落间,不知道在说些什麽,构成暧昧的画面。应雨婵薄怒难抑,想反抗却又按捺着不发作,後来她不知哪来的蛮力,推开高大的保镳先生,逃进一间小型的会议室里,而被她被形容为「阴魂不散」的男人随即跟了进去。
她笑了笑,决定看到这里就好,探人隐私一向不是她的兴趣。跟应雨婵从高中相识自今,她始终不愿多谈那名跟她关系匪浅的「保镳」,偶尔真的忍不住咒骂了几句,再多些就没有了。她不想讲,她也不多问,友谊就是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
将药箱归位,下楼,习惯性地右转。右边的方向是小公园,绿树浓荫,虫鸣鼓噪,荷花在夏季的尾声开得特别灿烂……
「嗨!」有人自身後叫住她。
她没能一览荷花娉然绽放的丰姿,转身,看到一名笑得好温和的男人就站在离她十步遥的地方。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微风拂乱他黑羽绒般略长的头发,却让西装笔挺的他看起来好潇洒。他是个很出众的男人,有着贵族般的俊逸尔雅,就算他此时斜倚着一棵大榕树干,优雅的气质依旧不损半分。
只是为何他的轮廓看起来有点眼熟,但她很肯定自己并没看过他……这是为什麽?
算了,多想无益。她在原地站定,不卑不亢地微笑道:「叫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沈蔚蓝吧。」他走近了两三步,十分肯定地道。
她不记得她跟这名陌生男子有任何交集。男子的笃定,让向来从容自若的小脸闪过短暂的讶然,快得没让他捕捉到。
「你叫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身分?」她秀眉微挑。
「当然不只。」
「那?」
「你精通电脑,依你过人的逻辑能力,会想不出来吗?」他笑得好有礼貌、好诚恳,佯装没看见美眸微微眯起,彷佛钓人胃口才是他的主要目的似的。
很好!他把她的底细全摸透了,而她对他却是一无所知。但,她也不是全然没胜算,或许可以从他的长相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一阵灵光闪过她的脑袋,是了,他的轮廓很像她所认识的一个人,不妨大胆假设……「我没兴趣知道应大总裁的目的为何。毕竟我只是一名工读生,不够格猜测,你说是吧?应煦澔。」
被反将一军,他不怒反笑,「原来你早知道我是谁。」
他正是「应氏国际企业」的总裁,让应雨婵吓得花容失色而开溜的人也是他这位大哥。
「错,我是猜的。」正午十二点,饿得闹空城计的肚子还等着她关照,决定觅食去了。「走了。」不忘礼貌性地对他挥了下手。
「猜的?为什麽?」脚长的他很快就追上了她。
她顿住,笑得好狡黠,也好可恶。「你是精明无比的商人呀,何不自己想想。」说完,双手负在身後,悠然走往停车场,不曾回头。
她居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果然比他想像中还要冰雪聪明。目送渐行渐远的纤影,他剑眉不禁微皱起,她总是这麽潇洒自如、毫无留恋吗?他其实很欣羡这种随时可以自在地在蓝天翱翔的人儿,不像他,没得选择接下家族事业……
在乱想什麽呢?他无奈地摇摇头,摇掉自己荒唐满腔的念头。
「总裁?」贴身特助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看他想事情想得十分出神,不禁出声轻唤。
他收拢远扬的心神,以公式化的口吻道:「该走了,开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