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竹马》 — 20 “我竹马。”

20“我竹马。”

他家搬到了新城区一幢小区公寓。房子是新的,和之前的房子一样,三室一厅。他爸搬回来了,给李骕妈妈下跪,写保证书,只要不离婚做什么都可以。只是裂痕出现即使勉强凑在一起也无法补上,除非李骕周末回家,家里平常不开伙;她老妈除了白天、晚上也出去打牌;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像分居似的没有来往,说不到半句就会吵起来。就连李骕在一旁看着都觉得难受。

林小湾生了一场大病,被梅姨反锁在房间里,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吃药、打针,什么都试过了,却一直拖拖踏踏地好不了。李骕家搬家那天,他迷迷糊糊听到楼道里搬家具的声音,全身无力地走到窗前去看楼下,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在房间里哭着不停拍门,求他妈妈放他出去。却什么回应都没有。

高三新学期开学,一场大病让他整个人瘦得快脱了形。他比以前更沉默了,常常对着某个角落发呆。经常会头疼,头疼得要命。吃西药不行,他妈妈找了许多治偏头痛的土方子,喝得全身冒着中药味也不见效果。

同样,升入高中的李骕似乎在极短的时间里心理质变、成熟、脱胎成另一个人,他不像以前那样暴躁、冲动、喜欢成群结伙,也不会虚荣幼稚地故意结交女生、用夸张举止引起女生的注意。

经历这样一次从其乐融融到分崩离析的家庭变故,被一直所笃信的东西撕碎决裂,他老妈原本暗暗担心一向心性暴躁的李骕会变本加厉、叛逆愤怒、不服管教,可是自家儿子除了难受、沮丧之外,却变得异常沉稳冷静。关键时刻,意外地沉得住气,莫名懂事、可靠。这让他老妈暗暗吃惊。只是只有李骕自己知道,他的过激反应都发泄在林小湾身上了。因为有林小湾,他的痛苦才能得以发泄,才能如此最小震荡幅度地完成这个困难的过渡。

同样的,他也感受到自己身体里某些不可磨灭的烙痕。当他同宿舍的同龄人偷偷摸摸地不知从哪里下载一个岛国视频,一起撸片时,他对自己镇静得跟个大爷似的反应也感到惊奇。撸片撸得亢奋不已的几个毛小子,见他镇定的反应,搭上他的肩膀,“哥,你真行!这都能忍住!”

李骕瞟了他们一眼,望着视频里呻吟不断的男女纠缠的画面,语气麻木地说了一句,“不就是活塞运动吗?”难道是自己过于性早熟?李骕起身去厕所。

毛小子在背后伸出大拇指,“哥,你真有能耐!”

李骕觉得不是自己有多能耐,只是这点程度的性爱运动根本刺激不了他,他需要更强烈的。解了裤子、坐在马桶盖上,脑子里浮现林小湾的身体,没过多久,全身发热、身体温度飙升得不正常的程度。射出来后,痉挛的身体渐渐冷却下去。他看到那样的视频画面,就想起林小湾,想起林小湾,心里一股脑的心灰意赖,全身却又生病似的燥热不已。大概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好了。

新学期过了大半,他才注意生日已过了好多天了。周末放假他也经常不回去,呆在学校里打球或者玩游戏、看电影。家里面诡异的氛围让他想逃避,老爸老妈不说话,他夹在中间像个传话筒,还得装成什么事都没有配合他们两个演戏。

生日过后的第二周周末,他再次见到了林小湾。他和一帮哥们骑着自行车出校门准备去附近的体育馆打篮球。一出来,就见到等在街道对面望着校门口的林小湾。李骕心头一热。他把球丢给旁边的一个哥们,说了什么。然后骑着自行车骑了过去,一刹车在林小湾面前停住、单腿撑着。

许久不见,林小湾似乎更瘦了。剪了新发型,柔顺的刘海,伏在耳尖,有几缕快要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瞳孔显得有些小,看东西时似乎总是带着些茫然;鼻子也小小巧巧的。林小湾长相一直都很一般,放在人群里便找不到人。看向李骕时,又带着那种不易察觉的讨好似的贱兮兮的神情。李骕看着他,心动不已,觉得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可爱劲。

林小湾穿着有些帅气的黑色条纹的运动衣裤,和一双球鞋。身材瘦削又修长。只不过只有李骕知道这看起来修长挺拔的身体里面是什么漂亮的光景,那是一副只要他一碰就会变得敏感青涩、清纯又浪荡的身体。除了林小湾,似乎没有人能把清纯和浪荡同时混在一起。李骕感觉自己身体里面有微弱的电流在皮肤底下穿梭。他真想上前把林小湾抱在怀里,放肆地吻一吻、亲一亲。

可是他停在林小湾面前,开口只问了一句,“怎么找过来了?”

他不知道林小湾见到他心里也跟撩开了火似的。林小湾咧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一个纸盒,“生日礼物。”

迟到了许多天的生日礼物。李骕觉得他咧着嘴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可爱。打开纸盒,依然是一个小泥人。背着双肩包、戴着遮阳帽的卡通小人。李骕笑了笑,这是他们上次去张家界时他的装扮。他不知道林小湾这一次粘了许多次,他本来想把自己也粘进去,想想李骕会担心其他人尤其是阿姨看到而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一次一次推倒重做。

林小湾从身上背的书包里又拿出一个塑料盒给他,“自己做的。”

李骕打开一看,是一盒黑白两色的巧克力,每一个都是心形的。“连巧克力都会做了。”

“吃饭了没?”李骕问他。

林小湾赶紧摇摇头。他上午第二节自习课一下课就从学校里逃了出来,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赶过来。

李骕带着他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家常菜。店里客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只不过他们这一桌气氛很冷,没人说话。李骕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菜,让他多吃点。他只觉得这次看见林小湾瘦了很多,不知道升了高三学习怎么样、紧不紧张,梅姨还有没有因为发现了他们的事情为难他,在学校里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可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没资格问。装出一副关心人的样子,最后还不是二话不说把他一个人丢下了。可是林小湾什么都不介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还来找他。

林小湾也是,李骕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任何黏人、亲密的话也不敢说出口。想你说不出口,下次可不可以来找你也说不出口,家里的情况有没有好些、新的家搬到了哪里这些通通不敢问。

一顿饭拖拖拉拉吃了四五十分钟。出了餐馆,李骕骑着自行车载着林小湾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赶不赶得上晚上的自习?”李骕。

林小湾点点头。

李骕陪他等着。等了十来分钟,林小湾等的车到了。陆续有乘客上车。

林小湾看着李骕,眼睛隐隐含泪,欲语还休的样子。李骕也看着他。

突然林小湾伸出手一把抱住他。这一次李骕没忍住,回手也抱紧了他。闭了闭眼睛,在他头发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松手,把他送上车。

车站上等车的人不少,许多人都转过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李骕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看到车门关上,林小湾趴在门边看着他。

李骕张嘴说了什么。没有说出声,但是林小湾眼泪一下就簌簌流出来了。

车开走了,李骕望着车后背。他说,宝贝,再见。

回到体育馆。球场上他们学校几个和邻校的几个已经脱了上衣只穿着短袖运动服正打得不可开交。李骕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打开那盒巧克力,捏了一块黑色的塞进嘴里。林小湾的手艺真不怎么样,看上去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吃进嘴里苦苦甜甜的。不知道是糖放少了,还是可可粉烧糊了。

打球的一哥们跑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满头大汗喝了一通矿泉水。

“呦,买了巧克力?”

说着就伸手来拿。李骕一躲,避开了他那双咸猪手。

“别人送的。”李骕。

咸猪手的主人顿了顿,转而一脸八卦,“哪个妹子送的,还爱心呢?”

李骕看都没看他,望着体育馆上方游弋着一条条絮状白云的发蓝天空,说道,“我竹马。”

咸猪手一时没反应过来,许久,才缓缓说道,“你竹马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李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说呢。”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但也不想主动向别人说起他和林小湾的事情。

“傻愣着干什么,该你上场了。”李骕。

咸猪手回过神,跑到球场去了。

李骕又捏了一颗白色的巧克力放进嘴里。懵懂了多年,李骕才终于弄清楚一件事。他自己不是同性恋,对于男人他也只对林小湾有感觉而已。他和林小湾之间不只是男人喜欢男人能否被接受的问题,还有更大更不可能的障碍阻碍在他们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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