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由保健室老师的一番消毒包紮过後,玄嫣这才安然地躺在保健室後方的床铺上,只见她的左手手轴处,裹上了一层厚重的纱布,明显是方才跌倒时,她为了稳住身子,因而与操场的PU跑道表面和些许砂石,彼此不慎摩擦而来,而左脚也因扭伤,正被霍婗安拿着冰袋冰敷着,同时,老师也在她的小腿上缠上布条,并将布条系於一旁的点滴架上,以达到抬高小腿,不让出血状况更趋严重,和减缓肿胀的作用。
玄嫣先是看向坐於床铺右侧的霍凡,感激一笑道:
「谢谢你。」她气若游丝的一句,不由得让始终陪在她身旁的他,一见她越趋苍白的脸色和双唇,心头上的那抹担忧,依然挥之不去。
真该死的!都是自己……都是自己没有好好保护好她!才会害的她这麽痛苦……
但他极力隐忍着心底的思绪,故作轻松地扬起一抹笑:
「没什麽,」他耸耸肩,试图掩盖此时神情上的不安,并缓和一下气氛,「这是我该做的。」他坚决的语气,不由得让玄嫣再度展颜。
「还好吗?」此时,坐於玄嫣床铺左侧椅子上的姬湘涵,收起了一如往常火爆的脾气,温柔地问着,顺势俯上玄嫣早已布满汗珠的清新小脸,只觉心脏宛若被人狠狠揪住般,是如此地刺痛,「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担心玄嫣那一如往常,坚持将所有责任及痛苦,扛在自己肩上的大女人性格,又会再次显现。
一直以来,她即是如此,即便身上的伤口极为疼痛,疼痛至骨子里,但是,为了不让别人有过多的忧心,为了不拖累身旁关心她的所有人,她仍旧会选择咬牙死撑过去,绝对不喊一声苦!
这就是玄嫣──这就是「她」,一直以来,她眼中所认识的「她」。
但是,她也想要她把一些痛苦分担给她,她们是朋友!是死党!是可以互相交付生命的挚友!
她也想替她承担一些责任!她不愿看她这麽痛苦地活下去!
思及此,她难掩担忧地抬手,俯上玄嫣放在身侧的手背,却只觉一股刺寒的冰凉感,旋即从手心蔓延至心坎里,再度使她心头一紧。
「对啊嫣儿,」而手中正拿着冰袋帮玄嫣敷脚,且坐於姬湘涵身侧的霍婗安,也一摆平时迷糊的个性,贴心地询问着:「要不吃颗止痛药,消消痛?」一见玄嫣那已失去血色的容颜,她旋即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在听完三位好友的关心後,玄嫣只觉心头一暖,身上的疼痛感,似乎也渐趋缓和:
「我好多了。」她勉强扯起一抹笑,却不慎抽动至左手臂上的肌肉,一阵刺痛旋即从伤口处蔓延至脸侧,可她却悄然隐忍住,故作泰然,「没事。」她再次强调自己目前的情形,试图使好友们放心,别再如此担心她的情况。
毕竟这件事,的确是她自己的失误,是她没有想到言熙臻那女人,竟然会使出如此招数,况且,运动会迫在眉睫,她这麽做,是大肆削减班上的士气,明摆着让大家在大队接力上难堪,根本是把全班的荣誉,也赌在了这场意外上。
她做事情前,难道不能先理清利害关系,明明原本只是两人间的私人恩怨,何必将全班牵扯进来?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成功达到她的目的,那麽接下来,她,也绝不手下留情,不会这麽简单地就放过她。
一见玄嫣蓦然陷入沉思,姬湘涵误以为她或许正在心中责备着自己,连忙气愤地开口大骂,试图拉回她的思绪:
「不过话说回来!」她双手环胸,方才眉宇间温柔的神色,却早已被一丝骇人的杀气所取代,「这件事肯定是言熙臻那个贱人做的!」她毫不客气地怒骂着,毫不顾虑保健室里仍有老师的存在,果断的判定──方才玄嫣会踩到小石块,肯定是她的所作所为!也只有她,才会想的出如此卑鄙阴险的招数!
即便她刚才看见言熙臻,仍坐在休息区沉静地观看比赛,但是,谁知道她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小石子给丢到操场跑道上!?
那种贱女人!根本什麽办法也想的出来!要是以後她还得靠卖身赚生活费,这的确也不是意料外的事。
不过真该死的!运动会就快到了,她竟然还敢这麽明目张胆地陷害人!还搞的玄嫣一身伤!?
她根本就是要整个班级的荣誉陪葬!
不过,既然她要这麽玩,那麽,她自然奉陪到底!
她恶狠的神色一闪而逝,恰巧被抬眼看向她的玄嫣,准确地尽收眼底,瞬时,她便明了姬湘涵,接下来该会如何对付言熙臻了。
「对啊!」一听见姬湘涵的话语,霍婗安深感气愤不平,毫不在意手中还拿着冰袋,顺着自己的语气,如此往下一垂──
那一下,可真是刺痛的玄嫣不免倒抽一口气,迟迟吐不出半字来。
旋即,她换来了姬湘涵的一记肿包加後脑勺敲打,试图让她清醒点。
她含着泪继续说:
「肯定是她啦!」她也一口咬定言熙臻是幕後凶手,「我刚刚还看她还若无其事地坐在休息区看大家陷入慌乱!所以凶手根本就是她嘛!」她开始打抱不平,毕竟玄嫣是自己的死党,死党被这麽狠心的对待,她自然恼火,同时,也开始深思着该如何在运动会里,搞垮言熙臻这女人!
一听见两位好友的坚决断定,玄嫣其实心里早就有底,并且也深知,如今她会陷入如此境况,也是因自己一时的恍惚。
她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言熙臻做的,只是,她之前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也只是轻微地报复,并不以为意,她至今,的确还没有真正使出全力,去对付言熙臻过。
可依这次的意外状况,尤其又遇上了最後一场运动会,看来她,是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以迎击言熙臻的道道诡计。
「是她,」不待玄嫣开口应和,霍凡紧接着颔首,「其实刚才,我有看见她们那一团的其中一人,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弯道附近……」说及此,霍凡露出愧疚的神色,眼底写满了痛苦,不免俯首看向自己早已因满溢的焦虑,而交缠於一起的双手,试图掩盖面容上的伤痛,「结果……开跑後……你就跌倒了。」他沉痛的语气,宛若方才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言熙臻,而是他本人似的。
都是他……都是他该死!竟然没有早一点发现异状……
不然的话……玄嫣现在……也不会这麽痛苦了……
都是他……都是他……他真的对不起她!
玄嫣罕见地以着柔和的目光,看向霍凡,内心十分感激他对她的怜惜:
「你没错,」她不假思索地回应他,霍凡瞬时抬眸,对上了玄嫣满溢着友善的目光,不免心生悸动,「是言熙臻这次做得太过火了,」她平稳地陈述出事实,宛若方才发生的一切,根本不关她的事,「放心,我会加倍奉还。」她以着前所未有的阴冷语气沉声道,不由得令身侧的三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心底不约而同的想法是:
幸好他们是她的死党,否则哪天死於非命,或许还夸张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死的。
而後,玄嫣待在保健室里继续休息,三人则先行回去上课。
玄嫣选择阖眼躺下一段时间,直到时间邻近放学前,她这才起身,请保健师老师通知陈叔,请他把劳斯莱斯开进学校里的保健室旁,并告知等会儿抵达学校後,再告诉他缘由。
毕竟自己受伤这件事非同小比,陈叔肯定得报告给爷爷知道。
过不到半晌,下课钟声一敲响,三位死党旋即二话不说冲至保健室,便见玄嫣早已在保健室老师的搀扶下,缓慢地坐进了劳斯莱斯的後座上。
见状,霍凡率先上前,一手抵在车门上,伟岸的身躯顿时充塞着整个车门口:
「嫣,」他罕见地唤着她的单名,瞬时让玄嫣不由得忆起霍璟岩,先前曾对她说的那句,着实让她的心异常漏跳了一拍,「记的好好休息,有事打电话给我。」说及此,他比出了电话的手势,顺势扬起一抹灿笑,笑靥里的意味,宛若正诉说着:可以尽情依靠我,别客气。
他一语落下,姬湘涵旋即推开他的身子,换成她撑手在车门上,并俯身看向车里的玄嫣,不忘仔细叮咛道:
「回去可要好好记的冰敷啊!」她边看着手机萤幕上所显示的扭伤处理资讯,边继续嘱咐:「啊还有记的脚要抬高!不然又会出血了!」她刻意以着夸张的语气诉说着,便是要玄嫣牢牢记下,以免她又忘东忘西。
「唉呦~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啦!」可就在此时,霍婗安毫不客气地反驳一句,迅速钻到姬湘涵身侧,旋即换来她一记白眼,「还得记的要压、迫、患、部!这样伤口才会快快好!」一语落下,她扬起一抹灿笑,先是瞥了一眼姬湘涵,试图让她消消气,随後望向玄嫣,以示加油打气。
一见三人争先恐後的逗趣模样,玄嫣不免失笑:
「嗯,这些保健室老师都跟我说过了,」她眼底满溢着温馨感,只觉自己能成为他们的挚友,真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我会好好休息的,先走了。」语毕,陈叔便自发性地下了车,在要替玄嫣关上车门前,她最後不忘对三人挥手道别,这才沉静地坐回原位。
她收起嘴角上的那抹弧度,轻微地移动着四肢,却只觉一阵刺痛,迅速蔓延至全身的感官神经,身躯顿时如同被几十吨的卡车辗过般。
她发誓,她一定要言熙臻,付出比目前的疼痛,更千万倍的代价。
并且,不排除让她身败名裂,让她再也无法抬起脸面,再也无法立足於连城社会里。
她是说到做到的,一直以来即是如此。
陈叔一上车後,便发动了引擎,不忘关切地询问着玄嫣此时的情况:
「嫣小姐是发生了什麽事?」他一如往常唤着熟悉的称呼,同时透过後照镜,瞥向玄嫣此时,反倒平静如水的面容,不免显得些许诡异,貌似正悄然策画着些什麽,「怎麽摔得这麽严重?」随後,他的视线移往玄嫣的左手轴及左脚上,真心心疼她身上的伤势。
毕竟他在玄家做了三十多年的管家,而老婆也一同与他待在玄家,从事厨娘的工作,两人早已与玄家彼此间,有着一定深厚的情感,且玄嫣与大哥玄灏,都是他们夫妻俩,从小看到大的,也算是一半拉拔长大的,即便两人结婚半载,膝下无子,可他早已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孙子及孙女看待,而此时玄嫣竟意外受伤了,他们自然也是心疼,关心更是不在话下。
「没什麽,」玄嫣瞬时拉回思绪,望向眼前这位,从小看自己长到大的和蔼长辈,淡然扬起一抹笑,试图给他一剂安心针,「只是跑大队接力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弯道上的一颗小石子而已。」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便是不愿让陈叔知道太多内幕,毕竟她此时所说,陈叔等会儿是必须一字不漏地向爷爷报备的。
再者,她不想让家里知道她与言熙臻间的仇恨,太麻烦,也过於沉重。若只是简单地陈述表面事实,如此一来,陈叔也比较好说话,她也省的费尽心思,和爷爷解释那段孽缘。
闻言,陈叔先是了然地颔首,随後继续叮咛着:
「小姐可要小心啊!受伤这件事可是非同小比啊,我可是听说扭伤啊……」他开始发挥着宇宙无敌碎念的功力,见状,玄嫣旋即将视线落在窗外的景物上,悄然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将耳机塞入耳朵後,便专注听着魔力红主唱──亚当的绝美嗓音,可陈叔却浑然不知,自顾自地将方向盘往右一转,开上了早上上课时,四人都会行经的林荫大道。
「还有听说最近运动会快到了,可竟出了这种差错……」陈叔蓦然一句,瞬时拉回玄嫣的些许目光,可下一秒,玄嫣便收回视线,继续望着窗外的景物,他则边继续说着,边将车子开出校门。
而原本紧盯着窗外景色,同时聆听着耳里音乐的玄嫣,蓦然眼尖地发现校门口右侧,正停靠着一台熟悉的玛莎拉蒂,她眼底旋即闪过一丝诧异,却又在转瞬间恢复平静。
因为她看见了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沉稳地倚靠在驾驶座车门上,不过似乎是察觉到了劳斯莱斯的存在,他顺势抬眸,恰巧对上了正坐在劳斯莱斯後座里,玄嫣所拥有的那双水灵眼眸,两人的视线,就这麽仅隔着一扇不透明车窗,互相交会着。
他以着锐利深沉,却又略带一丝侵略性的深邃黑眸,紧盯着玄嫣此时座位的方向,着实让她心底一慌,宛若心中所有的思绪,早已被他一眼看穿。
她旋即收回了目光,视线有些飘移地落在手机的液晶萤幕上。
她打开品酒书的App,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集中於眼前的文字上,让自己彻底忘却方才的景况,可心头上的那抹忐忑,却迟迟挥之不去:
他刚刚……知道车子里的人是她?
否则,他的眼神为何如此专注,专注地令人发寒?
思及此,她诧异自己始终平静如水的心境,竟被他一道深沉的注视,轻易地挑逗起阵阵涟漪,她不免恼火方才的失态,重整思绪後,这才专注地投入於眼前的文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