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除了云雀的名字外,对於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的一切再也没有询问过哪怕一句话。不是不好奇,而是──他总感觉,这少年不是这里的人。或许这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错觉,更应该说是种推论──不论是他明明有着良好的气质却不识字,又或者是穿着的衣服与众不同,再不然就是……他没有家可回。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这少年,仅仅一个人。
独自一人。
利威尔很懂,或许他们俩的遭遇不一样,也或许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但他就是一厢情愿的想把这种体贴加诸在那个少年的身上,他说不清是为了什麽。但总觉得,只要他开口问了,那少年的答案会残酷到让他不忍聆听的地步。
因为,明明还这般的稚嫩,却要独自一人在外的理由。
不论怎麽想,都不可能会是个好答案的吧?
这几个月以来,他们每天朝夕相处,就是宠物养久了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时候会想,若是自己有天要离开,又或者是那个少年有天要离开,对於被留下来的另一个人,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但每每,一思考到这个有关人生哲理的问题之後,他就会自动切断脑子里的回路。他的状况可不允许他思考这种很无谓的问题来浪费时间,他现在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填饱自己的肚子,让自己每天不至於挨饿,其它的……他总是逃避的认为,之後再想也行。
但看到一次又一次,现在又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调查兵团团长,他忽然不这麽觉得了。
「我不是说了我不会去的吗?」利威尔冷着脸,用着不爽的语气对着那个高大的金发男人说道。
「你想要活下去的吧?」
利威尔疑惑的看向他,这男人每次来就只说一句,「想邀请你加入调查兵团。」然後自己拒绝之後他就会识趣的离开,这才没让自己出手揍他。难得今天说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觉得我会回答你我很想死吗?」
「但是,你知道的吧?人类的安全并不掌握在人类手里,你非要等到自己的命运被其他东西掌控了之後才要来後悔自己的力量不够吗?」这话有点残忍,但是艾尔文心知自己没什麽时间了,他看上这个青年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力量,更是因为他的眼神───想要活下去的眼神。
利威尔并不想和这个人讨论有关於要为人类奉献心脏这麽大的觉悟的事情,他仅仅问道:「难道,加入调查兵团後我就能掌握自己的生死了吗?」
就可以在那个虽然他从未见过,但也打从心底认为人类在「它们」手里并没有多大胜算的家伙的毁灭下存活了吗?凭什麽呢?而且,又怎麽知道他们会再度出现呢?都已经有了近百年的和平了,说不定他们压根就不会再出现了也不一定?
金发的男人却只用他蔚蓝的眼瞳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要把你的性命,摆在一个懦弱的猜测之下吗?还是,以会死去的觉悟,让自己变得够强,变的能够……掌握自己的生死?」
利威尔从来不知道什麽为人类奉献心脏的大义,也不知道要牺牲自己去成全那堆让他活得这麽惨的愚蠢人类,更不知道要拼死拼活的让他们这个种族在苟延残喘一点───他只知道,他要活着。
仅此而已。
「所以,你要走了?」少年的语气很平淡,上挑的凤眼几乎没有任何的情绪,冰蓝色的湖面一风不起。好像只是在谈论他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这种小事罢了。对於利威尔刚刚和他说的那件事情并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恩,你也来吧?」
说也奇怪,在他被艾尔文邀请的时候,瞬间想到的是眼前的少年。
他百分之百的认为若是自己可以的话,眼前的少年没道理不行。况且这少年还处於成长期,若是能在这时候进入调查兵团接受训练的话,未来的成就比他高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他终究没有问出口,他并不想也没资格这麽轻率的帮那少年决定任何事情,而且──
尽管问了他,但利威尔是知道的,眼前的少年不会同意。不说自己从小生长在这个地方,都对调查兵团这种东西连一丝好感也欠奉,若不是想要变的更强好掌握自己的生命,他压根不会对着政府低头。他想,这个少年是不可能会来的,去那个地方。他是那麽的傲气,想让他低头,政府可能还缺了点资格。
云雀没有说话,仅直视着利威尔的双眼,嘴角勾勒起淡淡的弧度,静定的道:「若是某天,我对於你们的强者在也提不起兴致之後,我想我会去的。」来这里近一年的时间了,云雀多多少少了解了这个不同於他的世界的地方,尽管从未见过那个所谓的人类天敌。但是,他对於现在的生活还未有什麽不满,若是等到某天,他厌倦了待在这个牢笼里的日子,自然会去把他打破的,只是现在……
───还不是时候。
「喂,你今年几岁?」在利威尔打算开门出去的时候,云雀突然这麽问道。利威尔有些奇怪的转过头道:「二十。」
云雀默默的跳上窗框,听到他的回答之後,转过头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容道:「那真遗憾,你不会再长高了!」然後,便跳下去,快速的在周围平房的屋顶上奔跑,那身姿简直就像鸟一样。利威尔走到窗边,看着云雀跑远的背影。
「死小鬼。」不满的啧了一声之後,走出门後,用力的把门甩上。
自那天起,人类最强的调查兵团多了位兵长,人们在未来敬称───人类最强。
「兵长。」西里菈向着走过来的兵长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利威尔看了这她一眼,便点点头问道:「艾尔文说什麽?」他刚接到通知,说是团长有事情吩咐,但刚刚进去团长室却发现里面一个人以没有。艾尔文只在他的桌子上压了张纸,让他去问西里菈。
「是,团长让您去看看这期训练兵的表现。」
利威尔闻言,挑了挑眉。虽然满脸的不情愿,但他是知道艾尔文的用意的,不就是要他培养固定班底?将来要进他小队的人才,便让他在这期的训练兵里挑选。毕竟他算是艾尔文亲自找的空降部队,原来兵团里的人对他并没有什麽特出的感情,就算没有瞧不起他也绝对没有什麽尊敬的意味。
班底这种东西,还是从一开始就培养比较好。
「我知道了。」
语毕,他便转身走向训练场。尽管现在巨人已经多年没出来,但是调查兵团出外巡视还有寻找打败巨人的方法的时候依旧会遇到,一个将手下没有情愿听他命令的兵这件事情会让人很闹心,他便也就从善如流的去观看一下这期有什麽比较好的人才。
在走出本部的时候,耀眼的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
───那是长久以来生活在暗处的他,从未接触过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