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六月初了,每次经过吉他或热音那种音乐性社团教室时,总会听见里头传来乐器的弹奏敲击声配上高亢的歌声,有摇滚的,也有抒情的。
我想言与末的胜算应该是不太大,毕竟他对音乐这一块并没有甚麽深入的研究,他完全是靠过人的学习能力和与生俱来的节奏感在唱歌甚至指导我的,老实说有时候我也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甚麽。
其实他被找碴这倒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呃不我是说比起此我更担心的是比完後两个礼拜的期末考。
平常考还没甚麽太大的关系,但段考成绩单是会发下来的,我可不想这麽年轻就被大卸八块。
忽然,音乐声停了下来,吉他社社团的练团室大门就这麽被打开了,重点是我还站在外头啊!
就在我还在思考该往那个方向逃跑时,一个高大的人影早已挡住了我所有去路。
……好衰,居然是吉他社社长。
「你是谁?想入社的吗?怎麽没带吉他?」
奇怪?对噢,这家伙和我并没有过任何正面接触,顶多我知道他,他不认识我。
言与末曾说过这人好女色,只要看见中意的女生特别是学妹时口气便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慢着那方才那副不屑的嘴脸是甚麽意思?
「只是路过。」我努力压着莫名的怒气,回道,反正我本来就是路过不小心闪神停在这儿而已,这地方真是不祥之地啊。
「严予——啊!你就是那个——」
只见他的表情根本瞬间五百四十度超大扭曲。
……我想他八成是瞧见了绣在我胸前的学号姓名了吧,毕竟我的名字也被写在那张报名表上头……等一下,这家伙到底在看哪里啦。
半晌,他垂下眼皮,「告诉你那个没脑的同学,皮绷紧点。」撂下了一句狠话。
那种轻蔑的语气令人不自觉生起了一把无名火。
「学长你才是呢,不是应该要好好准备毕业了吗?」出於不服气的话就这麽脱口而出,高三的毕业考早已结束,而毕业典礼的日期就在活动後的下星期三,说起来他们会很忙才对吧?
听完我的话後,他仰起头,大笑了起来。「参加这个可是每届三年级的例行公事,所有吉他热音还是其它音乐性社团的高三都得参加完才能卸下社团的重担,再说要是没有三年级的学长姐,还有甚麽看头呢?你们这群三流的?别傻了吧。」嘲笑似的说出这番言论。
好想往他脸上一拳飞过去。
这让我更加确定甚麽又高又帅又迷人先生根本全都是传言,拿来吓唬人的,怪不得会轻易的被言与末比下去。但说起来这位学长心胸也真狭隘,只不过想把的妹被抢,就耿耿於怀这麽久,连要毕业了都还不肯放过。
「……其实我倒觉得要是学长你想报仇的话,还不如去办个把妹大赛之类的活动才对,虽然你的胜算很小啦。」
我要声明我绝对没有要顶撞他的意思哦。
社长先生愣了会,我趁这空档发现了他的破绽,小心翼翼的低下头,一步一步往後退,然後……
跑!
我头也不回的朝楼梯口奔去,要是被捉住那可就惨了呀。
就这麽下了楼梯,一路狂奔至教室才停下脚步,我像是终於解脱般的松了一大口气,这还是最近跑步跑得最卖力的一次,而且还是逃跑。
虽说这次逃过了一劫,但也代表要是届时无法获胜的话,有事的将不仅仅是言与末一个人而已。
……现在想想,为甚麽刚刚我会那麽冲动的和人杠上了呢?我以为除了面对言与末和吉他男孩外,自己都能保持冷静沉着的态度啊。
不高兴的主因究竟是因心胸狭窄学长的自以为是呢?亦或是他看不起言与末的态度?
这两者和我又有甚麽关系?
※※※
「咦?未未你怎麽突然变得这麽认真?」言与末看见我主动在练琴时,便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情,平常都是他用言语恐吓逼得我不得不去敲几声,他本人死也不承认这叫恐吓,一直把这举动称为爱。
「我有吗?」
「感觉就像是被逼到绝境而不得不咬紧牙关拚命努力的那种认真。」
「说到退路,你应该没资格讲我吧。」
「啊咧我可没有那种东西。」
我停下了不断压着不同琴键的双手,抬起头。「那你活到现在都不曾失误过吗?」盯着他的脸,疑惑的问道。
他耸耸肩,「怎麽可能嘛,就算是神也有误植男女性别的时候,更何况是我呢呵呵。我国二时也曾经不小心得罪了班上一个个性很冲的笨蛋,也不知道为甚麽,有一天他突然手握着一把美工刀,就这麽冲了上来。」话说到这,他又再卷高了自己的袖子一些,平时言与末也像吉他男孩一样终日穿着长袖制服,不过他会把自己的袖子给卷至大约手肘以下附近的长度,现在他则是卷到了手肘以上。
将手臂伸至我眼前,我这才赫然发现上头有一条颜色早已暗沉下来的疤痕。
「……然後就变成这样了,很奇妙吧。」仍旧是一脸无害貌。
但是我完全不懂奇妙的点是在哪里啊啊!那是美工刀疤耶还是从同班同学那里得来的……甚麽奇妙根本毛骨悚然连霸凌的过程都省了直接动手!
「不、不会痛吗?」有些胆怯的看着那道疤,我战战兢兢的问。
「痛?痛倒是还好,我只记得那时是夏天,但你应该也晓得国中就算是短袖也会长到快到手肘吧?现在也是啦呵呵。我想那家伙或许也不敢直接往没遮蔽物的地方刺下去吧,所以他便从这里——刺下去。」比了比那块伤口,用食指做了刺的动作。
「——渐渐的,附近白色的衣料被染成一片血红色。」
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话,怪惊悚的,而我脑中也立刻浮现了制服被染红的恐怖画面。
「看见的当下不知为何,我只感觉有点麻麻的,反而是身旁的同学开始惊声尖叫,我将美工刀拔起,把衣袖往上拉,那伤口并不如我想的那麽大那麽深,忽然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哪。」他一面回想,一面讲述着事情的经过,还不忘随着情境比手画脚,增添几分真实感。
「然然然後呢?那个拿美工刀的疯子怎麽样了?」我像个听故事的小孩一样不断的提问,但连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很好奇。
「哦,最後他们家的人拿钱出来,打算把事情全压下来,我是没差啦,只不过我爸、妈和我姐和未未你一样说甚麽也不接受,要抗议到底。虽然如此,但学校自己偷偷和他们擅自决定私下和解。」
看样子果然谁也无法去接受自己的家人被天外飞来一给刺伤呀。
「他们本来要塞一笔医药费给我们,我妈十分帅气的甩开他们,『这点钱谁没有?』她是这麽说的。其实我真的没甚麽太大的感觉,不管是伤口还是钱,也不需要原谅谁或是获得谁的谅解,但我也体会到了当你受到伤害时,有人也会跟着你程受相当甚至更多的痛楚。」
「纵使如此,我们却都无可奈何,他们不可能叫我学着如何去迎合他人,那简直就像是在教政治人物怎麽神不知鬼不觉的贪污一样,不过人是顺应本能生存的动物,所以随着年纪的增长,自然而然就会学会那些阿谀奉承了吧呵呵。」
他不断不断的将令人难以消化的句子吐出,我在意的只是他手臂上头曾经受过的伤。
「……我想所谓的没有退路顶多也就是这样吧?起码自己不会做出甚麽伤天害理的事。」半晌,只见言与末将衬衫袖子往下拉,似乎是要为此作出结论。
我下意识的挺直了背,等着他说出下一句话。
「要是被逼到死角的话,也只能一步一步将自己的心脏剖开,喘口气後再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