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说,小姐跟王爷进展到什麽程度啦?」
「噗…!」
悠闲无事的午後,慵懒地躺在床上看书,骆雁端来一杯茶,然後自动的坐上床沿,用准备八卦的脸看我。
当然,我喷茶了「你你你你在说什麽啊?」
「别装,瞧小姐脸红的,雁儿说嘛怎可能啥都没,从实招来!」她伸手来捏捏我的脸「瞧雁儿多贴心,就知道这王宫王府里都没几个女眷,先前掬月又铁铁的是王爷的人,什麽事都跟王爷回报的,小姐定然没法商量这事儿,喏,这不能够告诉雁儿了麽?说吧说吧!」
「才没呢,扫你的落叶去!」脸颊发烫,赶紧拍开她的手。
「好勒好勒!没就没吧,小姐甭急!」她贼笑「那…雁儿扫落叶去啦!」朝我一眨眼,笑着跑出去了。
「这小丫头……」念几声,拿起书来继续看,看了三四行,书一放,却是再看不下去了,满脑子骆雁的话,三四行几百字,一个儿都没进脑子里,拿起一边的茶灌了定定神。
我…喜欢霜澈…?…会有可能嘛?堂堂史家殃门二小姐看上一个凡人?不不不!才没呢才没呢!没没没!
晚上有宴会,目的是宴请明明是国王但是因为宰相太能干啥事都不做整天游手好闲来辉国观光的初一。
雪清不在,霜澈说主方只有一个人太难看叫我也去,什麽主方客方的啥讲究我也不知道,凑热闹就对了。
月色挺好,初一找来的杂技团也不错,滚花瓶儿的过後便是舞剑的了,一把宝剑抽出来舞的条龙似的,十分好看。
「我说,要不是今儿这杂技团是一月找来的,一月还真要以为一月得成高祖了呢。」初一一笑,看向舞剑的男人「敢问小哥,是否姓项、名庄?」
「如果照曦恒王说的也可啊,本王一向钦仰西楚霸王,也算荣幸。只不过,如恒王先前所说杂技团可是恒王请来的,这就不知谁是刘、谁为项了?」霜澈一笑,拿起酒杯「如此这杯酒,就看恒王信不信本王、敢不敢喝了,恒王,本王敬你。」
「都是兄弟,自然信的。」初一哈哈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如此,小姐岂不是虞姬?」骆雁在我耳边笑。
侍立在霜澈身後的掬月听到了,转过来朝骆雁一笑,比了个“赞同”手势。
「别胡说。」脸红轻声骂她,掬月都听到了,霜澈自然也听见了,不过没怎做反应,只往这瞟了一眼,脸烧得更红了。
「不愧是澈兄的人,说起话来胆子够大,传闻辉王宫里嘴是不用拦的,果真如此。」初一勾起笑「那……虞姬身边的侍女小姐,一月敬你?」
「来人,拿弓箭过来。」我狠狠盯了初一。
「雁儿谢过王爷。」看我瞪她,骆雁咬着嘴唇死死憋着笑,从我这讨了杯子。
我几乎是用砸的把瓷杯给她。
她也不介意,自己拿我桌上的壶很欢乐的斟了一杯与初一对敬後饮了。
再不理他们,我气呼呼的看着那“项庄”舞剑。
越看越觉得不对,这家伙不是一般杂技团的人!
舞剑这事在杂技团里就是求个好看,剑花是能转多少圈儿就转多少圈儿,能多花俏多花俏,一般剑里是不带劲道的,不然肌肉紧绷着挥空气,岂不白费力?所以有位大宗师说过先学舞剑再学挥剑是学不好的,因为会不自觉地把力道抽掉。但是这家伙不一样,虽然圈儿没转少,但有些许剑气外露,倒像是先学挥剑再学舞剑,不自觉把力道放进去似的,是个练家子。
才想着,他剑就舞完了。
「上来罢,舞得不错,这把剑赏你。」霜澈一笑,站起来拿出自己的佩剑。
正想出声提醒提醒霜澈,却发现掬月很不知礼数的把头上缎带羊角墨钗拿下来把玩,一头青丝散着,只顾拿墨钗转着玩儿,当下就闭嘴了。
霜澈他们看出来了。
果然,那项庄上前双手接剑,一声「草民多谢王爷」後右手立刻按上剑柄,拔刀出鞘刺向霜澈。
然後是有如时间静止一般的宁静,那项庄铁青着脸,手中长剑险险停在霜澈胸口前方,却再前进不了一分一毫。
我看向霜澈夹住剑身的两指,心道这家伙很喜欢玩空手夺白刃嘛?
掬月绕到那项庄背後,墨钗往他右手就是快很准的一下,贯穿手掌而出,那项庄长剑脱手,不甘心的嘴一张就要咬舌,掬月从他手里拔出墨钗,手一贯直接把墨钗从他右脸颊拍进左颊,多半恰好横过上下齿列之间,一咬便咬上了墨钗,舌头是有咬伤流了满嘴血出来,但是没断,刚好不会死的程度。
这手够狠。
「安分些,跪下了。」掬月脚一抬把他踹倒,脚踩在背上把他压得跪伏在地。
「辉王侍,把整杂技团给我拿下了!」霜澈手指松开任长剑落地,大喝「一个都不许死了。」
一群蒙脸黑衣人冲进来把杂技团团员押走,然後拉走了那项庄,见掬月没把那墨钗拿下来的意思,问「掬月姐,钗子洗乾净了还您罢?」
掬月摇头「不必,念他敢刺杀王爷勇气可嘉,赏了他,不妨碍说话的话就不必拿下来了,让带进棺材里头吧。」一袭话听得那项庄脸都白了,偏偏他现在还得装着说不了话,不然钗子可拿不下来。
霜澈看着手上的血,向初一笑「这剑果真是好东西,光碰着平面的地方也能被剑气划伤。」
「是好东西,钓大鱼儿了。」初一笑回来。
「来人,拿伤药和纱过来。」掬月皱眉,执起霜澈的手左看右看「王爷要是一声吩咐下来,接剑这危险事儿就让掬月做了。」
「小伤。」霜澈由着她包紮闹腾,举杯「曦恒王,本王敬你。」
「敬成功。」初一举杯乾了。
「骆雁,这剑捡了去擦乾净罢。」掬月随口吩咐,骆雁答应了一声去捡剑。
变故由此发生。
再回过神时,骆雁手中长剑已经没入霜澈胸口,惊呼声中,骆雁手轻巧一挥,把长剑从霜澈肩膀拉出来,就要往脖子一横。
一刹那间,掬月真正是吓愣了,完全做不出一点反应,我也是。
到是初一反应快,一跃至骆雁面前夺下长剑「徽嬿公主且慢了。」
「为什麽、拦我?」骆雁歪头一笑,无比凄楚。
…什麽?
大量的血溅上掬月的脸,她这才反应过来,急急扶住软倒的霜澈,让他先躺到地上,急喊着太医。
我冲上前,霜澈脸色惨白,眼睛虚弱的微微睁开,鲜血染红了整件外袍,如此的出血量…多半…多半是可以宣布死亡了…太医来了也没用。
「太大意了呢……看来我是要死了…呵…」都要死了,他竟然还能勾起笑。
眼泪滑下。
他微微动了动肩膀,似乎想举起手,却无法动作。
「你想做什麽?你要拿什麽东西?我去替你办…你就别动,等太医…等太医来就能…就能…」我急切的说,然後打住,也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要救回现在的霜澈,华佗在世也办不到的。
「我想……想替你把泪擦乾。」
我呆住了。
「不过似乎是再也办不到了呢…所以啊…」他微笑
『所以啊…卿卿,别哭,我心疼。』
掬月崩溃了,哭着不愿意接受霜澈已死的事实,拿着头上簪子疯了一般的威胁太医们立刻救活他,被初一架走了。
我就是愣愣地呆着、哭着。
不想我哭的话,你倒是别死啊…别死啊…
然後突然一愣,想到了什麽。
对,我可以…我可以办得到的…
我可以…
『二小姐!』
四周是一片的漆黑。
手被人一把抓住,尖利的爪子划过手臂抓出几道血痕,回过神「珈君…」我抬眼看向他,他正焦急的看着我,平时冷静的狐狸眼睛难得惊恐的放大,眉头正皱着。
「你想干甚麽?卿卿。」珈君身後,海棠姐姐站在漆黑墨色中,冷冷地看着我。
我想要干什麽?猛的惊醒,看向还被珈君抓着、犹自颤抖的右手,吓得把手抽回来。
我想要干什麽?!
「用仙术的话,就能把霜澈救回来了。」海棠姐姐自顾自的说下去「是想这麽做的,对吧?珈君,不必抓她了,退下去罢。」
「我…」我咬紧下唇,久久才能吐出一个字「…是。」
「刚才,在你的想法里面,已经认定那人类死定了对吧?方才在这空间里,你是最尊贵的存在,你内心的想法会第一个被天地间的神灵采用,所以在那一瞬间霜澈就死了。所以你想救的,是一个已死之人。」海棠姐姐用折扇抬起我的下巴「你知道这会造成什麽样的後果吗?你知道这代表你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我知道。」将死之人跟已死之人有极大的不同,前者是一个有些能力的仙人施个法就能救回的,後者却是代表了不可挽回的生命,那条生与死之间深深的鸿沟,是任谁也无法跨越的,起码一个仙人无法。
「即使如此,你还是想救他吗?就为了一个人类?」海棠姐姐摇摇头「人类拥有世间最珍贵的灵魂,你只要等上千百年,灵魂便会投胎转世,犯不着如此…」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救他。千百年後的霜澈,就再不是霜澈了。」我打断她的话『人生只有一次,就算灵魂一样,还是有所不同。』
「…我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愿望。」海棠姐姐闭上眼,好一会才张开「手环给我。」
我望向左手上灌满人鱼血的瓷手环,疑惑了一下,摘下来给她。
『吾,神使姬海棠,收取代价以换得此人类的复生,如此,交易成立。』海棠姐姐拿着瓷手环念了一段,然後吹口气,瓷手环又变回当初的小瓷瓶,只是多了些血色的花纹。她把手环递给我「拿着吧,给那人类一滴,剩下的全喝了。拿你的仙籍、身份还有健康换取那人类的魂魄。明天午夜以前他的魂魄都不会离开,都还救得回来,好好考虑。」海棠姐姐叹口气「…如果你最後决定救他,我想告诉你,你是很好的堂妹。」
「…我会成为人类?」舍弃了仙籍、身份之後,成为人类?
「不是,那样并不足以成为代价。」海棠姐姐摇头。
『你会堕落成妖。』
一呆,瓷瓶脱手,幸好落地距离不高没给碰碎了,瓷瓶圆润,在地上直打转。
「拿稳了,卿殃。」海棠姐姐俯身拾起瓷瓶放入我手心,紧紧的握住『保重。』
直起身,海棠姐姐淡淡一笑,脚步一转往黑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