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的盛名和危险,如今的弗雷德还一无所知,现在的弗雷德只是个因为一桩大胆的冒险突然声名崛起的船长,在很多底蕴深厚的家族眼中,他虽然耀眼,也不过是一闪而逝的流星。
「陛下,船只整备已经差不多,近期我即将离开伦敦。」在与女王的定期会谈中,关於新大陆的见闻已经讲述到了尾声,弗雷德顺势向女王准备道别。
「真快…秋天还没到呢。」伊莉莎白雍容的坐靠在精致的长椅上,身上穿的华丽却不奢侈,仔细一看衣服也仅是手工复杂些而已,并没有加缀任何珍珠或宝石。
「还要到普利茅斯进行最後的武装,接着就横渡大西洋了,我会载满英格兰的烈酒与羊毛,在北美沿岸的各个殖民地进行交易。」弗雷德语气虽冷,向女王的说明却很详实,没有一丝敷衍。
「哦,然後看到西班牙商船就看心情“盘检”一番?」女王以羽扇掩嘴,微微打趣道。
「北美的殖民地港口多属西班牙,西班牙军舰在沿岸胡作非为已久,受害的不止英国船或外国船,他们自己的西班牙商船也常受军舰的剥削,如果遇到,自要为我国的损失讨回一些公道。」明明是应该大义凛然的表忠诚激昂的一段话,从弗雷德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格外寡淡,只有那敏锐的才能从他的寡淡中嗅出一股隐隐的杀机。
伊莉莎白从来就是聪慧而敏锐的女人。
她笑而不语,端起一杯水轻抿,心思却不知道落在何处,也许落在新旧教派吵吵嚷嚷令人头疼的纷争上,也许缓缓的飘到了大西洋彼岸,想着在众多的西班牙殖民地上也插上一支英格兰的红十字旗。
她注视着杯中微微波动的水纹,突然说:「弗雷德,如果你被西班牙绞死,朕会为你默哀。」
弗雷德几近无礼的嗤了一声,直言道:「禀告陛下,若我失败,那一定是葬身大海,腓力二世绝不拥有绞死我的机会。」
「与其担心在下,陛下不如担心自己的处境,我可不想在外拼搏时突然听到王位易主的噩耗,而必须千里迢迢的跑回来更换许可证上的签名。」如果前面是几近无礼,弗雷德的这番话就是超越无礼,已经到了大胆犯上的程度了,还好四下无人,而伊莉莎白也不与这名鲁海盗计较。
「朕既然登基,无论奥维或是莱特斯都无法摆布朕,朕,不是玛丽一世。」女王话语轻柔,却含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刚毅,她虽是女人,心志却不逊於任何男人,她绝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羁绊,更遑论拉她下台!
「弗雷德,你得在海上挣一口气,只要你做的到,朕就永远是你的後盾。」如果做不到…後面的话女王就不说了,弗雷德也是聪明人。
「…吾王所欲,亦为我心所愿。」出乎意外,弗雷德并没有排斥被划归为女王一党。
也许在那个晚上,莫尔所说的年轻女王的宏愿终究触动了他,对西班牙的复仇之路,与英格兰的强大之途并不互斥。
伊莉莎白轻轻看向眼前的男子,而这个男子却只注视着窗外的世界,抑或是注视着那片广阔无际的海洋,那是她永远无法亲身触及的天与地。
「弗雷德利克,退下吧,你不用再进宫了,出航前让莫尔再来觐见朕一次。」伊莉莎白轻摇桌上的手铃,当当当几声後,不一回儿皇室管家伯劳特就进来收拾杯盘点心,也意味着女王送客。
「谨遵圣命。」弗雷德平淡的依宫廷礼仪的鞠了个躬,俐落转身离去。
弗雷德不知道,女王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背上,直到他的背景完全消失在视野之间。
「陛下,您若对他感兴趣,何不叫他留下,左右不过是个船长。」伯劳特将杯子一一放在托盘上,轻声说道。
伊莉莎白微微侧过脸,昏辉的夕阳恰巧在女王背後,衬着女王的表情全陷在无法目视的阴影里,身为女王心腹的伯劳特突生一股冷颤,手上重重一抖,精美的水杯从指尖滑下,破碎的声音在人无声时显得特别尖锐刺耳。
「柏帝失言,有罪。」伯劳特低着头,斗大的冷汗从额前滴落。
「不要这麽紧张,朕只是最近被那一群人吵得有点烦,臣子如此关心君王的婚姻及继承人问题总是让人怀疑其居心否测…」女王的声音空幽的彷佛来自天上,在伯劳特耳中却不寒而栗。
他不再妄言,匆匆收拾了东西後立刻退下。
伊莉莎白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她的坐姿从弗雷德来时到离开为止几乎没有什麽改变,总是那麽的雍容威仪,善於沈默的倾听。
那天,伊莉莎白未用晚膳,直至深夜方眠。
翌日,伦敦政坛震动,女王签署并发布了《最高权威法》,明定英格兰国王同时为英格兰教会的最高领导人,正式打破了自登基以来对新旧教派之争从不表态的模糊作法,但亦在国事会议上表示不会以强制手段迫令旧教徒改信新教,惶惶不安的旧教徒才稍稍安心。
而弗雷德和莫尔对此并不关注,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出航准备上。
除了作为主船的鹈鹕号,及二号船海鲸号,弗雷德另购置了三艘盖伦帆船,组成了共五艘船只的舰队,并大张旗鼓地募集水手,在弗雷德光荣的前蹟之下,应募情形相当热烈,很容易就找到了足够的人力,弗雷德重新分配职务,命大卫为海鲸号的船长,韦瓦为三号船海狮号船长,瑞克为四号船海狸号船长,一名新加入、经验老道的苏格兰高地人蒙德为五号船海鲨号船长。
莫尔也终於名正言顺的成为弗雷德的正式副官,好人缘的彭赞则跌破众人眼镜店被任命为鹈鹕号的新水手长,所有的职务分派,全由弗雷德一锤定音,一百九十六名水手及船员无一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