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海狗 — 海狗---9

弗雷德船队在拉斯帕尔马斯停留一日後再度启程南下,回到船上後,所有人或多或少发现莫尔和弗雷德的关系有些微妙的变化,正确来说是莫尔单方面的跟船长跟得很紧,虽然身为船长的仆人本来就是随时听从船长的指示,但在拉斯帕尔马斯之前,这位名义上的仆人明显没有这麽积极尽职。

除了一手包办船长的舱内勤务之外,莫尔有空之余也到甲板帮忙船上的日常庶务,试着跟其他水手交流,虽然一开始大家对这个临时插上船的外行人很排斥,但船员们的性格多半都比较豪迈不记仇,莫尔工作时的一丝不苟,累到腰板打不直也没偷懒的行为被大家看在眼底,慢慢的排斥感也就淡了许多,聊天时也会搭上莫尔。

「哦,那就是博哈多尔角吗?」莫尔兴奋的站在船首,远眺地平线上由远而近渐渐放大的翠绿色,海角前端耸立着一座纯白的石头灯塔。

当知道船队要前往西非时,莫尔就不止一次想亲眼看这个海角,但虽说是沿岸航行,船只却不见得会一直维持在能看到岸边的距离,大夥听到莫尔想看海角,几个嘴巴大的就当场拍胸脯保证没问题,近一点也不影响航线,这件事被大卫知道了,立刻修理了那些起哄的家夥,航向航线都是由船长决定,擅自变更在船上可是大罪,虽然只说没做,但还是必须防范於未然。

莫尔作为怂恿者也一起被处分了,跟着一起刷甲板,原以为海角的事没希望了,没想到刷着刷着西方隐约看到了陆地,阿修笑嘻嘻的推推莫尔,又指指船长,莫尔望着那个背影及细细的海岸线忍俊不住笑眯了眼,柔和秀美的轮廓竟让一干船员看呆了。

莫尔上船之初,言行举止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教育,并非社会中低层的苦力,尤其他举手投足间进退得宜,进食也是无声不语,跟一般人完全不同,那天见过莫尔出示红玫瑰徽章的人也对他的身份多有联想,因此即使不再那麽排斥他,大夥对他还是有某种程度小心翼翼的距离感。

「阿修,我拿个笔记。」莫尔一阵风似的跑下船舱,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手里多了羊皮纸本和炭笔,他以甲板上的木箱为桌,在羊皮纸上快速的勾勒出线条,坚实的灯塔渐渐掠然纸上。

「莫尔哥,这个海角有什麽稀奇,让你这麽高兴。」阿修好奇的问,对莫尔的素描也很感兴趣。

「西元1434年,也就是一百多年前,葡萄牙的探险船首次越过这个海角,那是海洋时代开始的标志,一个微不足道的航行,没有获得任何利益,就仅仅是越过这个海角又折返而已。阿修你知道吗,在那之前,博哈多尔角所标示的意义是终点,是人们已知地点的最南端,在地平说仍是普遍认知的时代,这个海角就是世界尽头,再过去就会“掉进深渊”,因为所有越过这个海角的船都消失了,没也有再回来过。人们对博哈多尔角既敬畏又害怕。」莫尔一边素描一边侃侃而谈,其余人都竖起耳朵听莫尔说故事。

「博哈多尔角有很多传说、很多别称,死亡之角、黑暗海洋,危险之父…,除了掉进深渊的说法外,还传说海角之後的海洋因酷热而沸腾,是沸腾之海,炙热的太阳甚至将人活活烤乾!一百年前的地图在博哈多尔角附近都画上了一只魔鬼之手,代表越过就会被魔鬼抓进地狱。」

莫尔闭上眼,彷佛将时光倒回一百多年,他手握羊皮纸在船首迎风而立,右手指向博哈多尔角之後。

「在所有人都说那是地狱,在所有人都说那里是黑暗,在所有人都畏惧,所有人得觉得不可能的时候,吉尔.埃阿尼什前进了!他喊:『满帆!』」莫尔猛地睁开眼,目亮如星。

「他是我最崇敬的船长,他以无比的勇气开启了新的时代,博哈多尔角是恐惧是困难是所有人口中的不可触碰,但他越过去了!所以每次我遇到困难,我总告诉自己,这个困难就是我的博哈多尔角,我要当自己的吉尔.埃阿尼什,越过去!後面有更广阔的海洋!」

所有人都着迷於吉尔.埃阿尼什的事蹟,心情跟着激昂热烈汹涌澎湃,第二层甲板上的弗雷德目光却是被那个说故事的人给吸引,在说『越过去!越过去!』时,他眼中的光芒让弗雷德联想到冬夜里的北极星,清澈而璀璨。

莫尔笑着看因为激情而开始大声唱歌的水手,低头接着把他的素描给绘完,并记载下日期:1559年2月27日,在吉尔.埃阿尼什之後一百二十五年,他也越过了博哈多尔角,他的旅程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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