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扇门外,彼岸的团长忽然接到了个电话後,说那位峰哥提早下机,快要到达约好的餐厅,於是那几个人就火急火辽的离开了。
欧阳睿听见他们关上门的声音,赶紧松开了搂着和摀着佟小熊的一双手,他不再管佟小熊,立刻转身又拿起曲谱收拾着。
他表面上看起来平静的要命,但其实心里像战争似的兵荒马乱──学长们撕开了假面具说得那些话、还有会取代他的主唱,以及……他一不小心咬了人家女孩子一口……这些东西轮流的像炸药般在他心里那块地投炸着,他现在心中一刻也静不下!他机械的拿起谱子想转移心思,可实际上都拿反了却一点也不知道……
获得自由的佟小熊努力地调转轮椅向着欧阳睿前进。
「喂!欧阳睿!你对学姊做出这种事不用道歉吗?」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小熊心里的火苗直窜,不让说话就没有别的方法嘛?这想的什麽烂招啊!
欧阳睿听到佟小熊的声音,努力想忘记的那个错误又更强烈地回忆起来了,一遍又一遍……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好像还残留着什麽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一抖,慌得手上的曲谱都摔落了。
佟小熊见他吓的东西都拿不稳了,反而自己也吓了一跳……呃,她刚刚质问的声音有那麽凶吗?
欧阳睿一言不发,身体还微微的颤抖,嘴紧紧抿着、默默的蹲在一角捡着乐谱。
佟小熊看在眼里,忽然就觉得少年的背影真是挺可怜又萧瑟的……
佟小熊心想那些人的话真是把他伤到了……瞧,弄得他到现在都没回过神,连个谱子都拿不稳!
她手撑着头又想,所以刚刚那一咬,也许是欧阳睿脑子太混乱才做出来的?她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太怪罪他……
小熊无奈地对自己叹了口气,「欧阳睿,学姊呢……是个特别大度的人,我就原谅你的失误好了!撇过那不谈,我们来说说你听到那些话後,呃……你有什麽打算吗?」
欧阳睿总算捡起了所有曲谱,但他现在还是窘的不敢看佟小熊的脸……他背对着她乾乾地说,「没有。」
佟小熊:「……」
这是怎样?欧阳睿你已经好人到被背叛都不怨恨了吗?
她被这回答弄得刚消下去的气又升了起来,有些怒道,「你就不能在意点吗?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做什麽对不起他们的事!他们却这样歪曲你、误会你、嫌恶你!甚至拿着你的曲子红了还反过来嫌你没替他们量身订做!欧阳,你一点都不想报复吗?你就这麽好心?」
见欧阳睿半点反应都没有,佟小熊忍不住脱口骂道,「你简直就是个傻子!傻得没边了!你个大笨蛋!」
欧阳睿静静的听着佟小熊骂着……他怎麽可能会不在意?奇怪的是,听着她一字一句的蹦出来骂着他,那些不舒服好像就烟消云散了些。
这种感觉,就像是佟小熊替他出了气一样。
而且,被这麽劈头一骂後,他心里反而安定多,注意力好像也转移了,他转过身,总算敢直视佟小熊了。可是一看她的脸,他的眼光就忍不住落在她那精致小巧的耳垂上……粉粉嫩嫩的,他刚刚就是在那咬了一口吗?
欧阳睿身上的热度突然又往脸上奔驰,不行!绝对不能被她发现他脸红的原因!
他手上抄着曲谱急得冲出门,经过佟小熊身边时,羞怒的他忍不住丢下一句──
「吵死了!」
风中凌乱的佟小熊,一脸呆滞看着甩呀甩的门板。
佟小熊:「……」
谁能告诉她这七级阵风怎麽刮起来的哈?
***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时钟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在练团室中等了一阵子佟小熊仍旧等不到欧阳睿。
他大概不会回来了。
她忧伤地放弃这个劳动力。
佟小熊费力的推着笨重的轮椅,但老旧的轮椅实在是不好推,不知道是什麽牌子的,一点人体工学的概念都没有!她得使上好大的力才能前进一步,用力过头还差点飞了出去……
她好後悔……早知道就借两根拐杖算了!
练团室在二楼,刚刚是坐电梯上来的,现在佟小熊按了电梯,试图滚进电梯门时,才推进了一点点,门就啪地阖起,把她夹在了中间……
还好有轮椅挡着,电梯夹到轮椅後又开了,然後又夹,又开、又夹、又开、又夹、又开、又夹……
佟小熊总算整个人进入电梯後,她感动的好想哭……
她在心里头把欧阳睿骂个半死,然後又要迎接出电梯的大工程了……
当她又被夹了几次,还差一半门又关起时,忽然出现一道黑影,佟小熊抬头一看,就见欧阳睿举着一只手卡着电梯门,脸扬的老高,看也不看她。门一开,欧阳睿就绕到她身後,将她推了出来。
「……」佟小熊有点无语……这算什麽?迟来的良心发现?
推了几步後,欧阳睿默默的停下,难得的主动开口问道,「……痛吗?」
佟小熊呆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被电梯夹到痛不痛……其实还是有一点的。
虽然电梯门会先夹到轮椅外围,但小熊要自己推,手就必须放在轮椅外围,没躲好的话,手就会被门撞到……所以当笨重的轮椅被欧阳睿接手後,她下意识就搓了搓撞疼的手背。他应该就是这样发现的吧。
佟小熊想了想,觉得欧阳睿这麽问就是知道错了,於是她就往轻了说,「不怎麽痛。」
「呐,你要不要夹一次试试?」她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
欧阳睿:「……」还能说笑就是不痛了……
其实佟小熊还是挺郁闷的,她不觉得自己之前说错了什麽,能让欧阳睿气得甩门而出。
可是,在等欧阳睿时,她不断回忆都说了些什麽,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头了……她发现自己用着种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在说着这些话,她彷佛从欧阳睿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模样。
在带言唯雍最後的日子,她也曾偷听到言唯雍与她未婚夫的对话,说得内容就是佟小熊,那些话也充满了对她的不满、曲解……一切的一切,与今天那些人说的话重叠在一起。
而欧阳睿就跟当时的她一样,选择了悄悄的忍耐。而欧阳睿看重学长们的心情就像她对言唯雍一样如出一辄。
她忍不住自嘲,本来以为自己真的忘了个乾净,却没想到这些感情只是藏在了内心深处。
可是她凭什麽这样对欧阳睿说呢?明明自己也是个笨蛋!当年的她也听不下别人的意见……
佟小熊愈想愈低落,提不起劲跟欧阳睿搭话,也没问他要把她推去哪。
欧阳睿在佟小熊背後,看着她头微微垂下,露出一截美好的颈项,还有小巧的耳朵……不行!不行!欧阳睿你不能看那!
他赶紧抬头望天,结果一不注意,轮子辗过路上一颗石头,『咯噔』一声,轮椅一歪佟小熊就要往前倒!
欧阳睿吓得长臂一伸,两只手把小熊牢牢的圈住!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手被她身上的温度烫伤,他吓得赶快放手……
这一惊一乍的弄得佟小熊莫名其妙。她忍不住转头瞪了欧阳睿一眼。这一看不得了,後面这人的脸怎麽红得像煮熟的小虾子似的?
她有点担心,「欧阳睿,你会不会中暑了呀?你的脸好红啊!」她伸着手,「呐!让我摸摸看!」
欧阳睿马上撇头远离佟小熊,眼神闪烁,口气满是不悦,「你以为你的手是温度计吗?」
佟小熊知道了欧阳睿骨子里就是个好人,对他的毒舌已经有点免疫,甚至还觉得挺好笑跟可爱。
她忍不住呵呵一笑,晃着手指头调戏他,「我的手就是万用的温度计呀,你要量额头、放耳朵、还是含着啊?」
欧阳睿一听到含着,看着佟小熊的手指就想到某个画面,一张脸红得更不像话了。他觉得他得赶快和这女人分开,他需要独处的时间冷静冷静,不然他就要脑充血了!
欧阳睿加快速度把佟小熊推到了校门口。
到了门口,佟小熊才察觉他的意图,不满的扭头道,「喂!说好了今天一整天要让我跟着的!」
欧阳睿装没听见,招了招手马上叫来一台在校门口等着的计程车。
欧阳睿拉开车门,要扶佟小熊进去,可佟小熊手一挡阻止了他,她有点委屈,「我们明明说好了呀!你现在就这样要把我丢了?」
欧阳睿抿抿嘴,不敢看她的脸,头扭向另一边说,别扭道,「我也会上车,把你送到家我才走。」
佟小熊看还有机会说上一路话,也就妥协了,哼了一声,「那好吧。上车!」
欧阳睿无语,这女人怎麽忽然又这麽乖了?他觉得她的思路真难琢磨……
要扶佟小熊上车难免会碰到她,为了减少触碰的时间,欧阳睿几乎是用扔的把她丢上车。
佟小熊整个人摔在椅座上,老是绑着的包包头都散的一团乱,她拨开头发,火大的重重的吐了口气!这家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想让她伤势再重一点吗?
佟小熊在心上替欧阳睿又加上一笔,这人不只是个好过头的笨蛋,还是个毛毛躁躁的浑小子!
欧阳睿将轮椅折好放入後车厢後,想也不想的就拉开前门,谁知道司机先生伸手阻止了他。
他讨好的笑着说,「同学,不好意思,前座安全带被之前一个力气特别大的客人用力扯坏了,为了安全,您还是坐後座吧!」
「……」你为什麽不早说……
***
计程车後座中,欧阳睿和佟小熊一左一右中间隔了老远,特别是欧阳睿整个人都黏在了门边,佟小熊总觉得欧阳睿那小媳妇的样子像是怕她强了他似的……
佟小熊有些无语,撑着头靠在窗边,无奈地开口问道,「喂!你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欧阳睿看着窗外的景象飞速的掠过,混乱的思维也被冲走了一些,可一听到佟小熊的问话,那些思绪又立刻倒退着回到心上。欧阳睿忽然觉得自己就被关在计程车这大笼子中,里面有一头熊正对他虎视眈眈……
佟小熊有些不耐烦他的沉默,向中间靠了靠。欧阳睿敏感的感觉到她靠近时喷出的气息,一个紧张又更往一边挤,整个人就像被人用胶水黏在门上般滑稽。
佟小熊见他那样子噗哧一笑,「你怕什麽呀?」她还真没见过有人这麽怕她!她不就说了他几句凶了点嘛!有必要怕成这样嘛?
欧阳睿耳朵红红的,嘴上却是强硬道,「我觉得你有病!你靠我太近的话会传染的!」
「……」佟小熊一脸黑线。谁有病啊?
她哼了一声问,「那你说说是什麽病啊?」
「总之你离我远点!」欧阳睿压着声音吼道。
佟小熊被人这麽赤裸裸的讨厌还是第一回,她觉得特别委屈,咻咻地就滚回了另一边,跟欧阳睿之间真真是楚河汉界,谁也不犯谁!
佟小熊闷了好一会,很快就反省起自己这样鸵鸟般蹲着可不成,她是来收服欧阳睿的,怎麽能他闹别扭自己也跟着闹呢!都成什麽样子了!
她收拾心情,脑中开始细细组织起游说的方案……
另一边的欧阳睿看着窗外夜色渐渐的沈下,路上的灯一盏一盏的点亮着,浮躁的心慢慢的沉了下来,他慢慢想着学长们说过的每句话,那些话才是背後的真实,就像那些灯,到了夜晚真正降临的时刻才会亮起。
他不知道该怎麽面对将深沈的夜照亮的真相,可他也不可能把那些灯灭了,继续在黑暗中像瞎子般行走。
欧阳睿垂下长长的眼帘,所以他就当做不知道吧,反正已经分开了道路不是嘛……
忽然,佟小熊发出清脆的一声打断了他沈重的思索。
「欧阳睿,我们打个赌吧!」
欧阳睿下意识的回头看她,昏暗的车厢中,佟小熊的眼睛却黑白分明,亮晶晶的有如星子,比刚刚他见到的每盏灯都要光明,而且特别的乾净,澄澈的没有半点尘埃,他忽然觉得,在她的注视下彷佛有一圈光圈般,将他和那黑沈沈的夜彻底隔开了。
佟小熊怕他没听清楚,又说了一次,她眼角弯弯,生动的眼神如水波流转熠熠生辉充满了自信,「欧阳睿,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欧阳睿觉得自己被那笑容和那双眼蛊惑了。
「如果我能让那些人向你道歉,你就做我的艺人吧!」佟小熊对他笑着说。
欧阳睿竟然控制不着自己,就想直接答应她了,但最後,他的话还是拐了个弯。
他转开视线,「那你就试试看吧……」
这已经是出乎佟小熊意料的回答了,她眉眼弯成了月亮,特别满意的对欧阳睿笑着。
欧阳睿被她的笑声吸引,转头看着佟小熊灿烂的笑开,好像有满满的愉悦从她的笑中溢了出来,他忽然也觉得自己的心情跟着变得好好的……好像就这样跟着她走,她的笑声就能驱走他的孤独,她的目光就能照亮他的前路……
而佟小熊就这样笑眼弯弯的直看着欧阳睿,开心的在心中替自己按了无数个赞!好吧,虽然她不知道欧阳睿怎麽突然那麽好说话,但这事肯定成了!
她,佟小熊,一定能拿下欧阳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