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就这样,随意猜测着凛的真心,渐渐地坠入梦乡。即便模模糊糊的有听见凛蕴含怒气的嗓音,她也只想好好的放空一下。
人总是有想要逃避的时候,而现在就是那个时候。她的想法紊乱、思绪打结,又摸不清所谓的正确的道路,这对惯於让心保持风平浪静的墨心来说感到相当局促。
她想跟凛保持好关系,但又不想放任凛老是伤害自己。
矛盾。
双臂扣住羽绒枕头,她使力将脸埋入枕心,就算有些呼吸困难,心底却觉得这样刚好。或许物理上的不适,可以让人暂时忘却心理上的烦忧吧。
「睡一觉起来,就让所有事就定位。」
咕哝着,她告诉自己。
然而,当她再次醒来时,眼前的景色已经完全换了样。
几近透明的挡风玻璃、一尘不染的座椅、纯黑色的内装和低鸣的引擎声,尽管对过程毫无头绪,她人的确已经坐在副驾驶座上了。视线扫过专注於驾车的凛,她默默的将『绑架』等瞬间闪过脑海的负面词语排除。
但她仍旧有应该追究之处。
「我怎麽到车上来的……?」
「用你自己的脚走上来的。」
速达,连一个字都不肯多给的精简。
「诶?可是我没印象耶……」
伴着墨心的质疑,凛沉默地将方向盘左打到底,转入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即便已经迟了平时上班时间快一个小时,停车场还是充斥着生气。
像墨心这样和负责的偶像一起来上班的经纪人、前来谈条件的片商、来找偶像讨论演唱会舞台的幕後人员……经纪公司,不论何时都蓬勃着。或许是因为会来到经纪公司的人大多抱有某种『梦想』吧,为实现梦想而拚尽全力的模样,赏心悦目。
眯起眼,墨心任由勃发的气场感染自己,嘴角轻扬。
溢满朝气的工作场所能渲染气氛,让原本疲惫的人重新打起轻神来面对接下来的操劳。就连数秒前都还带着一身倦意的墨心,也用力的伸个懒腰,拍拍自己的脸颊。
「上工!」
简洁有力的向自己喊话,她将思绪切换到工作时的状态上。
「……睡到连自己怎麽上车都不知道的人要不要醒醒脑先?」
但这状态维持的并不久。
持续不到一秒钟,心头的奋斗之火就被她的搭档给活生生浇熄。
真是有够不体贴。
「凛你也多少体谅一下其他人啊,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那麽晚睡啊!要不是那麽晚睡,我哪会────」
拍打凛的肩,墨心抗议着,试图为自己早上的失态辩白。岂料连让凛接受都谈不上,话都还没说完,凛已经自顾自的下了车、锁了车门准备扬长而去。
愣了愣,墨心没想到老是不急不徐的凛竟然也有快起来的时候。惊讶之余,动作不禁迟了那麽一拍。而就差那一拍,凛已经冲出了一段距离。
「欸!!你跑那麽快干嘛啊啊?!你平常动作哪时那麽快了?!」
忿忿不平、念念叨叨、却依然只能加紧脚步跟上她。
一方是面无表情的走着,速度却如白鹤掠过水面般的迅捷;另一方是操劳双腿的追赶,仍怎麽也无法缩短与那抹淡然身影间最後的距离。一前一後快速地横越停车场,彷若追逐比赛般的场面,让人看了无不哑然失笑。
不过,或许就如同这场你追我赶一般,两人心上的距离,也在靠近至一定的程度後,就此定格。好似冰封,再怎麽施力挣扎,也是徒然。
无论是如何心系着对方,都难以再接近一公尺、一公分,或是一毫米。
伸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
遥不可及。
『吱吱吱吱吱吱吱。』
率先撞进已经半掩上的电梯门里,凛维持一贯的冷傲────疯狂的按压电梯的关门键。简直是世仇般的攻击着按键,总算是让电梯门在眼前慢慢的关上。然而这关门的缓速仍旧无法阻挡墨心的攻势。
「你够了喔!!!是三岁小孩喔?!」
长期搬动沉重企划文件的双臂从电梯门外探入,强硬地将关的剩缝隙的电梯门给停下。侧身滑入门内,墨心斜眼瞪视刚刚跑在前方的猎物。
按下十二楼,墨心上气不接下气的持续她的碎碎念。
「都几岁的……人了……还做这种幼稚的事……」
「追着我的好像比我大了不少。」
从短裤後口袋中掏出手机,凛事不关己的滑着行事历,检查自己一天的行程。殊不知她若无其事的话语已经狠狠的戳中了某人的爆点。
伸手夺过凛的手机,她逼着凛直视她的双眼。
「你给我听好了!我只大你这麽多!」
竖起三根手指,她像是要弄断手指似的在凛面前疯狂左右摇摆它们。
「三十啊。」
不过长发女子的嘴从来就不曾吐出什麽好话。
「三岁啊啊!!我只大你三岁!!我才25!25而已!」
抓狂的揪紧凛的衣领,墨心将所谓外在形象给彻底抛置脑後……却没发现,抵达B3的电梯门已经在她身後敞开。
「呃……墨心姊?」
门外的是尚带着一身社会新鲜人的气息、留有一头俏丽短发的女孩,正傻眼的望着形象全毁的墨心,不知该作何反应。
为什麽一流经纪人会揪着一流偶像的领子发飙呢?是不是该装没看到呢?
女孩的脸上似乎写着犹豫。
这下就连墨心都哑口无言。平常的她是专业人士的干练,今天却是被狂踩尾巴的焦躁,这转变之大让墨心语无伦次到差点想脱口说出自己有双重人格────即便她的心理实际上健康到不行。
於是僵硬的两人就宛如雕像,对视了许久……
「要进来就快进来吧?」
亲切的招招手,凛示意女孩赶快进电梯,对外形象完美切换。而墨心见状也只好摸摸鼻子,放开凛的衣领,独自闪到角落去悲愤自己的疏失了。
担心的瞥了墨心一眼,女孩默默地将话题拉开。
「────对了,凛你等下记得去一楼警卫室那边拿咖啡喔。因为你上次说喜欢,所以我就请那边的工读生每天早上帮我们送咖啡来。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到了……」
抬起手腕确认时间,女孩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凛会说喜欢什麽的,这可是头一遭。就算凛没有特别要求她去做什麽,凛的笑颜已经足以成为她为凛私下做些锁事的最佳理由。
而凛又怎麽可能会不明白她这点小心思?
「好,谢谢你。」
唇边漾起微微的弧度,凛回应她的心意。
虽称不上灿烂,如午後阳光的温煦笑容也依旧抢占了女孩的心。充满杀伤力的笑,如果是刻意伪装不免要让人感叹凛的演技之佳。但如果是自然而然……却又无法让人信服。
毕竟私底下是多麽冷淡又漠然的一个人啊。
此时,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的墨心终於回过身来准备加入话局,没想到才转身,映入眼中的就是一整片的粉红色花海,险些被闪瞎了眼。
见状,墨心不禁偷偷啧了声。
有种自己的东西要被抢走的感觉。
即便和凛之间没什麽值得炫耀的关系,但至少两人还算要好。对待朋友也是会有所谓占有慾的不是吗?这并不稀奇,是吧?所以就算她希望凛不要对其他人那麽友善,也是正常的吧?
不管怎麽样,她就是想破坏眼前的粉红色障壁。
最好碎个彻底。
「……我说啊,凛,你刚刚怎麽会突然跑那麽快?」
突兀的插话,墨心自觉她要做到跟凛一样的若无其事,应该要再修练个十年。不过,目的有达到就好了,目的有没有被发现反正是其次。
凝视着凛,墨心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可惜的是,敌人并没有露出任何一丝破绽。
「……没有什麽特别的理由喔。」
纯粹的笑容让墨心更加确定,凛绝对是想到什麽才做出这种不符合她个性的举动。但来不及问出口,凛已经踏出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