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听到客人走进店里的声音,我抬头想亲切招呼,见到是「A套餐」,我霎时忘记如何招呼,只能尴尬扯嘴角。
「一看到我就笑得这麽花痴,果然是个女变态!」他不改那宏亮声音,让我简直羞愧到了极点。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认为与他多说无益,只会越说越让人误会,忽略他才是上策。
没想到他又大声问:「喂!你是不是害羞啊?干麽不看我?刚才明明笑得那麽花痴!」
如果现在有个地洞,我一定毫不犹豫钻进去。
「变态,你──」他还打算说些什麽,妈妈适时打断他:「帅哥,今天点什麽呀?」
感谢妈妈解救了我!否则我真不晓得该怎麽接话……
「A套餐」一如既往地点了A套餐,落座後直盯着我瞧,让我浑身不自在,送餐时我忍不住开口:「你、你干麽一直看我?」
「被喜欢的人看不好吗?」
我快昏了,他到底哪来的自信?
「你叫什麽名字?」
「啊?」他干麽问这个……
「啊什麽啊?难道你叫『啊』?我问你叫什麽名字,你听不懂吗!」他蹙起黑眉,口吻满是不耐。
他真的好凶……我像是小绵羊遇上大狮子,本能地服从,「我叫韩嘉妮……」
「哪个嘉?哪个妮?」
「嘉义的嘉,女字旁的妮。」
「我叫方少祖!少年的少,祖先的祖!」
我又没问你……我在心里小声说,但没胆子表达我的想法,只能怯怯点头,呐呐应声:「喔」
「记住了吗?」
「嗯。」
「你不高兴吗?」
我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
他「啧」了一声,一脸烦躁地解释,「知道我的名字应该很高兴吧?因为我是你喜欢的人啊!」
「那个……」我吞吞口水,鼓起勇气澄清:「我真的没有喜欢你,请、请你不要再误会我……」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不用害羞否认啦!反正我都知道了,也给你机会和我说话,就好好把握机会吧!」
我首次体会「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的窘境。
我无奈叹了口气,懒得同他起哄,迳自回到吧台帮忙,妈妈这时凑了过来,问道:「你们究竟有没有……」
我猜到妈妈想说什麽,连忙挥手撇清:「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想不通他为什麽误会我!」
「那男生很坚持你喜欢他,真的没什麽?」
「真的!」
妈妈若有所思地接着说:「你知道那个孩子也住这栋公寓吧?」
「嗯。」
「我听说那个孩子脾气非常差,家里也有些问题,你可别跟那种人走得太近。」
我讶异妈妈用着鄙视语气谈论他,他在这一带如此声名狼籍吗?
至少不会比带头欺霸凌我的蔡玉珊坏吧?
我望向时钟,再过半小时就七点半,又得准备上学了……
我的高中生活简直糟透了。
每天踩进校园的同时,我都得做好被恶整的心理准备,担心同学们是不是又想到新花招来戏弄我,他们欺负人的点子层出不穷,而且乐此不疲。
如果举办一场「霸凌比赛」,我相信他们绝对能拔得头筹,并且获颁「创意奖」,上次从楼上丢东西欢迎我的招数,我就觉得既创新又残忍。
升上高中後,我习惯在左前额夹上粉红蝴蝶结发夹,同学先是嘲笑我爱漂亮、自以为小公主,再衍生出我是「假公主」的恶名。
这个绰号是蔡玉珊取的,她开学第一天便顶着高调的红短发出现,没多久又传出她认识很多流氓、还跟黑道勾结的流言,她经常对个性软弱的人颐指气使,要求他们帮她跑腿,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大姊头。
没人敢轻易惹恼她,谁都不想成为她的靶子。
而我偏偏倒楣中镖。
我不明白为什麽有人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看到别人难受挣扎,竟然能笑得如此灿烂?
那些与蔡玉珊结党欺负我的同学们,他们的内心究竟发生了什麽化学作用,让他们残忍忽视别人的痛苦,把别人的情绪当作玩物,恣意在手上把玩,然後群聚开心大笑?
我真的不明白。
我无法想像,丝毫不能理解他们。
学校就是个小社会,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学生们穿着同样的制服,地位与待遇居然截然不同。
这里也像座竞技场,学生们宛如一头头野兽,在场子里争斗较量,能力强的就能胜出,从此凌驾於其他小野兽。
本校校训是为「亲爱精诚」,写得那麽冠冕堂皇,在我眼里却格外刺眼。
大人们怎麽会认为在校园能学到互助及友爱?我怀疑他们脱离学生时代太久,早已忘记学校是多麽阴险狡诈的地方。
「你是谁啊?」我站在既熟悉又厌恶的一年四班教室门口,一名男同学朝我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其他同学纷纷窃笑,他接着又说:「你不是我们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