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T上出现了照片,和其他婚礼的不同,你们的照片并不是由小到到,而是逆时光的倒退,随着照片的更迭,观礼的人彷佛展开一场神秘的时光之旅,回忆如跑马灯般在我眼前奔驰……
白衣红裙,掺杂着青涩的笑声,我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清晨,娇嫩的十三岁,正是爱作梦、爱幻想的年纪。
国中,一个和小学截然不同的世界,我既期待又害怕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心里莫名的发慌,因为父亲不断换工作的缘故,我从小就不善常与人相处,每到一个新环境,我总害怕是上个被排挤地噩梦的延续。
吵杂的人群聚集在操场上,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自己被排在哪一班,瘦小的我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脚下一阵踉跄眼看就摔倒在地。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及时拉住了我,带着淡淡汗味的男性气息钻入我的鼻尖,这是我第一次和男生这麽靠近,心脏小鹿似砰砰地跳个不停,像是下一刻就要从喉咙中蹦出。
「谢、谢谢你。」我结结巴巴地开口,感觉脸颊像发烧似地火辣,我又困又窘,还以为自己生了什麽怪病。
「小心,别再摔倒了。」你礼貌地一笑,缩回手往另一个方向走,我看见前方有几个同龄的男孩在朝你挥手,那应该是你的朋友吧?
看着你挺拔的背影,我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波动,脑中自动冒出了「顶天立地」这四个字。我突然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说的话:「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就在这一瞬间,你似乎成了我心中那个盖世的英雄!
於是我默默祈祷着,希望能有机会再遇到你,很幸运地老天爷听见了我的声音,我们竟然被分在了同一班,我欣喜不已,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
三年的时间,我想尽办法寻找和你说话的机会,千方百计向周围的人打听你的喜好和兴趣,这一切的一切,为的只是换来你一个浅浅的微笑。
可随着毕业的脚步到来,我开始慌了起来,失去的同学的名义,我该用什麽身分靠近你?
在经历了几个失眠的夜晚後,我抱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精神,将你约到了校园中的一角。
当我红着脸说出对你的告白,你却不如往日的爽朗意外地沉默了,空气在那一刻为之冻结,所以的声音都放大了好几倍,就连一片叶子落地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
我不敢看你的表情,双眼牢牢盯着鞋尖,在等待的时间里,一分钟都有如一世纪那麽漫长。
就在我几乎以为自己被你拒绝时,你牵起了我的手,我讶异地抬头,对上一双沉稳、温柔的双眼。
然後,在彼此对视的眼中,我们笑了,谁也没有再开口多说一句话,心意在波光中流转,周围一片静谧,此时无声胜有声。
在如蜜般的甜美气息中,我们迎来了高中生活,因为不同校的缘故,我们无法像从前那样天天见面,但是电话上的热线一次也不曾断过。
因为双方父母都不赞成高中生交男女朋友,所以每天晚上九点我都会跑到楼下一个人住的李姊姊家,守在电视前等你的电话。
「真是个笨娃娃,这麽相信男生,小心哪天被骗罗。」李姊姊每次听见我和你说电话,总是苦笑着捏捏我的脸。
我起初不知道她为什麽这麽说,後来才听住在附近的婶婆说,她一年半前被交往多年的男朋友劈腿了。我想,你不会这样的对吧?
高中的生活和国中不同,日子随着年级的增长越来越忙碌,我们的联系也因此慢慢地少了,从一天、一个星期变成了一个月。
不安在我心里渐渐滋生,你们学校有那麽多漂亮的女孩,你会不会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你是那麽善良的一个人,就算移情别恋,只怕也会因为怕伤害我而说不出口。
恐惧像一颗种子,在无人注意到地角落慢慢地发芽成长,我开始若有似无地试探你,可你始终是那淡然的态度。
你的冷静,让我的不安与日俱增,濒临的爆发的临界点。
终於某天下午,我找了个藉口提早离开,悄悄地来到了你的学校。
那时正是社团时间,田径校队的你在操场上认真地练习,可其他人看起来有些懒散,我想起你昨晚说过,今天教练请假。
那你干嘛这麽认真练习,难道是想耍帅给你们学校的女生看吗?还是……
邪恶的念头如雨後春笋般冒出,终於我忍不住向你们校队的其中一人搭讪。
「听说你们教练今天请假,那个人干嘛还这麽认真呀?」我佯装好奇地发出出疑问。
「你说他哦!」那人看了看左右後放低音量道:「跟你说,他这麽拚是有原因的,好像他女朋友的生日就快到了,他想拿奖盃给她当生日礼物。」
说着他瞄了我一眼道:「如果你对他有好感趁早放弃的好,他可是不接受任何女生的告白……」
生日!?後面说了什麽,我一句也没听清楚,我的脑袋在生日两个字时就停格了。
我摀着嘴,差点要叫了出来,没错下个月初就是我的生日,连我自己都忘了,而你居然还记得。
我谢过那个和我说话的男生,转身离开了你的学校,内心一时五味杂陈,开心、内疚还有一点点的生气,你总是这样,什麽都不肯告诉我。
隔天,你打电话给我,可我没有跟你说我去了你学校的事,这是我的秘密,藏在心里永远的秘密。
生日那天,你果然抱了一个奖盃回来,虽然不是第一名,但我哭了好久好久,那是我这辈子收到最珍贵的礼物。
珍贵的不是价钱,而是心意。
一个人愿意为了你而努力的念头,那是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物,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天真的以为可以和你就这麽牵手走到天荒地老。
大学,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名字,爱的是我们的恋情终於从地下浮上台面,忧的是这又是另一个考验的开始。
功课的压力、家人的期许还有一北一南的距离,让我们的见面的时刻越发少的可怜,一年的次数几乎五根手指可以数得出来。
要不是托现在代科技的福还有电话和视讯,我恐怕早就受不了了,难怪很多朋友都说,对於相恋多年的朋友来说,大学根本是对考验爱情的存在。
可你并不赞同,你告诉我,「只有两个人坚定目标,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不知道这话对不对,但我跟着你的步伐努力的往前走,我知道你的父母不喜欢,因为他们认为是我让你从国中时就谈恋爱,成绩才无法进入台湾的最高学府。
但我不在乎,只要你陪着我,就没有什麽可怕。
大二那年,可我情同姊妹的一个学妹不知为何生了病,一直躲在房里不肯出门,嚷嚷着自己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吓坏了也顾不得隔天就是期中考,哭着打电话给你。
你隔着电话安慰了我两个多小时,就在手机快没电的时候,我听见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你站在那哩,除了一个钱包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行李。
我忽然懂了,方才在电话里那凌乱的声音是什麽,就为了我的一通电话,你直接从台北搭车到了台南。
看着你憔悴的脸,我眼中一片模糊,冲到你怀中,好不容易决堤的泪水又再次夺眶而出。有人可以倚靠的感觉,真好!
「傻女孩,哭什麽,有我在。」
简单的一句话,让我不禁破涕微笑,从什麽时候开始,你成了我心中无所不能的超人。
那晚,我靠在你身上,絮絮叨叨说了一整夜的话,四轮明显的黑眼圈,让我们看起来像从动物园逃出的熊猫,但我精神却格外高昂,听着你沉稳的心跳声,让我浑身充满力量。
这一刻我心里,只有满满的感动,仿佛握住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翌日凌晨,你搭了最早的火车回到台北,可想而知一夜无眠的结果,两人的成绩都惨不忍睹,但你并没有生气,而是对我说:「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而你,也的确一直都在,不管我发生了什麽事、在什麽地方,只要一通电话,你便会神奇的出现,好几次我都以为,你和小叮当其实是好朋友。
但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不是什麽奇蹟,是因为爱。
在爱情的国度里,为了心爱的女孩,每个男孩都可以变成无所不能的骑士。
我何其有幸,让一个人这样深深地爱着我,幸福不是永无止境的甜言蜜语,而是当你需要的时候,随时有一个人愿意在身侧为你遮风挡雨。
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听来或许淡然无奇,然而最美丽的花朵,唯有在平凡中才能见其芬芳。
时间在吵吵闹闹中飞快流逝,眨眼就到了大学毕业前夕,我考上了南部的研究所,而向来成绩优异的你却落榜了。
对於这样的结果,你的父母完全无法接受,他们本就不喜欢你在中学时代交女朋友,如今对我又平添了几分不满,在他们眼中是我这个「不正经」的女孩让你学坏了。
就这样,我们的联络开始受到严格的管制,电话、通讯软体、照片……,举凡一切能够传递讯息的方式都被监控着,若不是你的坚持,恐怕他们早就要我们分开了。
但是随着联系越来越淡,我的心也慢慢动摇了,我不只一次怀疑,你还爱我吗?
面对我的质问,你从来不曾和我起争执,总是冷静地安慰我,可这样过於平淡的态度,却让我心里的忐忑不断加深。为什麽这段感情,似乎只有我独自一头热?
那段时间的我,心里总是沉甸甸地,经常将自己一个人独自锁在房间里,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灯火发楞。
整晚,就任一首歌重复地在房中回荡……
终於作了这个决定别人怎麽说我不理
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
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
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
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低柔婉转的声音,一声声钻入了人心最脆弱的部位,我就这麽抱着枕头,在泪水中一夜无眠。
有时候我常常会想,如果当时我能够多相信你一点;如果你愿意多说点让我安心的话,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惜我们的故事早就走到尽头,在我傻傻放开你的手时,终点就已经画下。
我不愿你的父母或是任何人,因为最後决定让你离开的人,是我!
是我愚蠢的松开那双温暖的手,让你有机会握住别人,其实你心里很气我吧!气我就这麽擅自决定,放你一个人寂寞。
可你不知道,刚分开的第一年,我经常在放假时路过你公司楼下,只为有机会偷偷地看你一眼,但不知道为什麽,我却没有走到你面前的勇气。
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的自己真是幼稚的可以,居然真的两年之内都没有再找过对方,究竟是我们的个性都太过倔强,还是我们还不够相爱?我想过关於我们各种不同的结局,就是不曾想过有天你会用同样温柔的声调对另一个女孩许下永远。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让我做了一个长达十年的美梦,可惜我们不够坚持,还是输给了天长地久。
但我并不悲伤,我只是有那麽一点失落、有那麽一点遗憾还有那麽一点的惋惜,曾经共同做的那个梦,没有办法和你一起实现。─等我们结婚以後,生个很可爱的宝宝,等宝宝长大了告诉他,爸爸妈妈从国中就在一起了!
投影片即将结束,回忆也慢慢进入尾声。
看着你国中、国小,甚至从前被我取笑像个小呆瓜的婴儿照出现眼前,一滴隐忍许久了泪水从我眼眶滑落。
这是今生我为你留下的最後一滴眼泪,既是祭奠也是诀别,宣告着从今日起我们的故事正式成为过去,从此以後海角天涯各一方,纵使相逢也仅剩简单的一个点头。
微弱的灯光下,我转头远远看着你的侧面,你似乎没有改变,依稀是当年那让我一见倾心的少年郎。我从你还是个男孩时就爱上了你,爱到你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时光冉冉,好像谁都没有变,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那里想过曾经牵着我的手,现在却会变成牵着另一个人。也许,人生若只初相见,当时只到是寻常。
我终於明白,为何童话总在最幸福的那一刻结束,因为故事的尽头,公主和王子不一定能相守到老。
影片的最後一张,重新回到你们幸福满溢的婚纱照,你搂着她的腰靠在她左手边,我想起以前约会的时,你也喜欢站在我的左手边。
「这样很难走,我不习惯啦!」
当时的我只觉得很别扭,可你说:那里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可以离我的心更近一些……
那翔呢?
我忽然想起这个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我就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那我是否也能更了解他一点。
我不懂自己为何会突然想到他,或许是因为我心中的天秤已经一点一点的倾斜,又或许这只是感动无关爱情。但,无论如何,我感觉有种化学变化正在我心底悄悄地发生。
再有一分钟,光线就要恢复正常,我深呼数次,平复胸口起伏不定的情绪,爱也好、恨也好,都在这场时光之旅中画下句点,当再次回到灯光下,等着我们的是全新的人生。
我可能无法恭喜你,甚至不会祝你和她白头偕老,但有件事我可以做到,就是我曾经承诺你的─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一样。
我会努力的微笑,让自己快乐,学习在半夜醒来以後自己哄自己睡觉了,在看见虫子不再大喊大叫,生病时自己去看医生吃药,晚归时给自己留一盏灯。我会让你看见,没有你我也可以活到很好。
让对方安心的放手,是我们能为彼此做的最後一件事。
爱,要爱的潇洒;走也要走的无牵无挂。
因为爱过,所以珍惜,所以不愿意成为你心上口,无法痊癒的疤。
既然曾深深爱过,何苦彼此为难。你走了,我的故事却仍要继续,我的世界不会因为少了谁而崩塌,即使是你。
爱情本来就不复杂,来来去去不就是那几个循环,我爱你、我恨你、算了吧、对不起,最後是你好吗?
过尽千帆,最终也不过是一句淡淡的「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