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浮生歸夢 — 浮生歸夢 卷一煢魂賦 (八五)

一刻钟後。

柳舒洵暴躁的以手指敲案,只手撑颔,眉头郁结的盯着案上的棋盘,对面的柳舒澈含笑与一旁观战的柳舒清对望,柳舒清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挑拨膝上的琴,一曲《高山流水》於指间流泄,意境悠悠,琴技高超,听得柳舒澈有些蠢蠢欲动。

「小弟,你再迟疑下去,为兄可要与大堂哥操琴舞剑去罗!」柳舒澈捋捋袖子,好笑地催促。

「好好,快好了。」柳舒洵闭着眼睛将黑子随便往棋盘放。柳舒澈一个起手便将柳舒洵的苦心筹谋消灭怠尽,柳舒洵垮下脸,「二哥……」

柳舒澈指着棋盘上的残局,「你太疏忽大意,孤军深入敌中,未想过被包抄援军未及的可能。」他扬眸看眼小弟,意有所指的说:「或是你早已预料,仍是往前冲,只想着快些打败主力,那麽援军又有何惧,是吧?」

柳舒洵讪讪地点头,不敢说棋局行进至半他已是乱找空白之处下子。

他又指向另一边,正待说话,凑过来的柳舒清抢白:「你二哥早已在此埋下伏兵,你却看也不看,只专注眼前,正因如此,这着伏兵才打得你措手不及。啧啧,你到底在看哪啊?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多看多听你瞎了还聋了?」

说到底,还是柳舒洵的棋艺之差,连只是观战还没正式学过的柳舒清也胜过他。

柳舒洵瞪他,「你行你下。」

「伯父考校的又不是我。」柳舒清欠扁的说。「不过你习棋已好一阵子,怎麽还是下得七零八落?」

「我天赋差。」柳舒洵倒有自知之明,他虽称不上驽纯,但也不至聪慧,这般天资摆於人群中也算中庸,但他周边的兄长友人个个天赋聪颖,不是像刘衡那种文武全才,便是像柳舒清这种画乐出色的,就连柳舒泛那武夫也比他好,便显得他格外蠢笨。「二哥你帮小弟跟爹说说,叫他别再摧残小弟,他想培育棋友,让大堂哥去。」

「关我何事?」柳舒清抱着琴,一副不容侵犯的模样。「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那把琴还我。」

「子由,你的好弟弟!」柳舒清寻求支持。

「讲不过便找人,你要不要脸?」柳舒洵探出上身欲夺琴,柳舒清不肯,两人打成一团,合该是主角的琴反倒被弃置一旁。

「好了好了,别吵了。」柳舒澈支颔笑望两人,看着柳舒洵被压制於地,柳舒清坐於他背不肯离开,便收拾棋子,笑道:「改日二哥休沐带你去蹴踘场,有趣得多。」柳舒洵满脸惑然教柳舒澈好笑的补充:「明日起我便是车骑将军长史赵充国的属官。」

柳舒澈的调令延宕已久。柳舒洵本以为柳舒澈受到他的牵累,还会再延迟,甚至便废在家中,前阵子他曾还庆幸若是刘康忘记柳舒澈,皇次子也因此疏远二哥,岂不皆大欢喜。

可叹这不过是妄想,他形同隐居,二哥可没有,「前长官」的邀约隔三差五便来一次,初时他病重二哥总是推辞,近来却推却不得,几乎是被拖出门。

搞到後来,他都觉得刘衡要他装病真是太对了,三不五时便病一下,毫无愧疚的以病拖住柳舒澈。

「何时收到的消息?」他一个翻身,踹开柳舒清,架住他的脖子,腿环住他胸口,後者呼吸困难,涨红了脸。

「今早。」

今早。柳舒洵暗忖:莫非刘康终於决定见他?

柳舒洵望向窗边随风摇摆的梧桐。一场微雨,雨势虽不大,但也把不少梧桐树半是结出果实半是枯萎的花蕊打落,原本翠绿繁茂的梧桐,登时显得有些狼狈。

从属中央禁卫军的羽林郎到将军长史的属官,看似降官,实则对真正想打仗的柳舒澈是大大有用。据他所知明年再打匈奴时,赵充国便是其中一员。

此时将柳舒澈调至赵充国底下,不无让他上战场的打算。

爹是否从柳舒澈的调令确定,推衍至刘康即将招见,才在婚礼时说那番话?

柳舒洵已不只一次觉着自己渺小微薄,即便他比旁人经历过三次相同的事,於他却是阻碍非助力,他总忍不住依靠前一次的经历来解决现在遇着的相同事件,却屡屡发现力有未逮之处。

怀里挣扎的柳舒清连声讨饶,柳舒洵才发觉因心绪颇乱所以不小心下了重手,於是松开手,任他爬着逃离自己,骂声连连,直道他不知哪学来的恐怖招式,又说他老出奇不意卸人关节,到底哪来的恶念才能把人全身关节摸透啊!

柳舒洵没理柳舒清,压下一瞬间浮动的心绪。

若真有消息,刘衡应会通知他。他俩自那日驱鬼後只透过零星的信息沟通,他亦不知刘衡在宫中干些什麽事,刘衡总是交代他继续装病,旁的却是一字不说。柳世则倒是提及与刘衡见过几次面,但谈的不外乎是自己的病况,关乎他自身,关乎刘康竟是一句也没说及。

如今柳舒澈的调令已落名实,也该轮到他。

韬光养晦实在不适合他,他没有时间这麽耗下去。

柳舒澈晃下小弟的肩,招他回神,「你又不舒服?」说着,掌心覆上他的额,却是一片冰凉。

看着小弟唇角挂着的笑容,他不敢大意,柳舒洵除非病到晕倒,否则谁也无法从他的脸色堪透他的身体状况。这些日子,柳舒洵时好时坏,每每到他倒下,身边人才惊觉,也导致他落下些病根,因此即便是这老虎般的秋暑,柳舒洵也同他们一般汗若雨下,却是没敢让他着单薄的夏衣。

柳舒洵迎上二哥询问的眼神,拉开笑容,「二哥,赵长史是什麽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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