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tude — <Bandage同人>等待的盡頭

走过长廊,推开厚重铁门,泅泳过微光幽萤的暗河,那个人独立於黑夜的深处。他在灯光下抬起半阖的双眼,霎时间,只有头顶上几近刺眼的光源入得了眼。世界再无其他。啊,我心想,原来他是这样的啊。

"那时候啊......你看见什麽了?"夏的手指很凉,轻轻搭在我的脸颊上,长年挟着菸头的手似乎完全没有染上火光与温度,与之相比,臂弯的热度却高得异於常人。他本就异於常人。

稀微的黎明。远方天际晕染着菸灰,他没有抽菸的日子都会让我想起满地散落的酒瓶与闹钟重重砸在廉价地毯上的声响。他举起手臂的模样,黑暗迅速笼罩的前一刻,震耳欲聋的拍击声,脸颊上疼痛如烟花那般迸裂,最後是他颓坐在地,一脸愕然,连手都没来得及放下。

那之後他有了这样的习惯,见面的日子里总时不时碰碰我的右脸,像是在确认什麽似的。一开始我对这样小心翼翼的举动十分抗拒,又觉得自己没有什麽理由剥夺他的示弱的权利。

夏把闹钟的零件一一找回,用着超乎平时表现水准的耐心拼了回去。我再次看见它时,时间就停留在两年半前那个下午,没有前进也没有後退。四分五裂的初恋,四分五裂的自己。即便花了那麽多时间想拼凑出全貌,终究也只是徒然。

夏的呼吸声与海潮的吐纳和在一起,风大,他的头发搭在肩上,被风一吹就落到了我这里。我的头发也乱了,挟着海风黏腻的气味,伸手梳开,夏轻轻抽了口气。

"轻点啊。"他噘起下唇喃喃抱怨,窝在我颈边的下巴还是不愿意挪开,我推了几下,他无赖似的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企图用最霸道的拥抱方式摆脱惶恐与空虚。他一向如此,所有对他稍有认识的人都这麽想。

他茕茕独立,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盏灯,一个人。但兜头的光线之强烈彷佛可以消融一切屏障,连同隐藏在轻浮的铠甲之下、连自己也羞於面对的腐肉与疤。唯有被封进玻璃窗的那一头,是他不需要担心腐败的气味会渗漏殆尽的时刻。

悲伤,快乐,疼痛,愉悦。都无法传达。歌声被挡在水晶牢笼的这一侧,只有他听得见在调整与後制工作之前,歌声里的自己,赤身裸体。

我停下梳理头发的动作,拍拍他的头顶。他把我抱得更紧了,像在寒冷的夜里紧抓着唯一一件被褥那样。

我也一样啊。我对他说。那些创疤,只让你一个人看见。

他喃喃的咕哝几声,像是睡着了一样。我被他挟在两腿之间动弹不得,只好向後靠进他怀里。

最讨厌你了。我讨厌自己,讨厌和我如此相近的夏。

我也是。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

但谁也解释不清楚为何那个四分五裂的午後却迎来我们之间第一次的亲吻,那怕那之後我们各自行走多年,才终於再次相遇。我想起那个酒味浓重的亲吻,想起他四肢并用彷佛要将我揉进身体那般,唇颊相依,最後轻轻落在额前的吐息。我的手还环在他的脖子上,他对我说,你回去吧。

再次相遇之後我问他为什麽没有做到最後--我在放弃挣扎的同时就已经做好觉悟了。

"嘛,我也不知道啊......"夏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沙发上,刚结束一场LIve後的狂欢,劲儿刚过去,我也喝了点,任由他在我脸上胡乱啄着,下唇没有修整乾净的青髭轻轻划在脸上。

"只是即便是现在啊,我也希望你能是完整的、没有任何瑕疵的模样。"

我抬头对上他眯成一线的眼睛。"对不起。"我说。

"我那时很生气啊,你跟幸哉接吻的事情--明明我对你才是认真的,可是你却怎麽都不相信我。让你吃点苦头也好,在那个幸哉身上--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他放开手里的菸,用乾燥的指尖轻触我的脸颊。责怪的话语听上去却跟道歉没有两样--我知道他也想起了那下午的耳光。我想阻止他,於是爬上沙发,但他先一步滑了下来,最後我们在地毯上滚成一团。彷佛还闻得到伏特加刺鼻的气味。他低头含住我的下唇,刚咬过菸嘴的牙齿亲昵而暧昧的摩娑着,双眼直直盯着我,眨也不眨。

"明明想要幸灾乐祸,但是......看到你就气得不得了。

"那麽努力珍惜的东西,最後还是失去了。"他笑了笑,从喉头滚出带着酒味的气音。"可能我不配拥有这麽美好的东西,即便是幸哉不屑於拥有的。"

我已经想不起来幸哉的吻是什麽感觉了。我只记得下一刻他在灰蓝色的黎明里绽开一个真正寂寞的笑容,说出口的话让我如坠冰窖。

"你背叛了夏,和恋人以外的男人随随便便就接吻。

"你很孤独吧--

"我是个孤独者。"

其实我跟夏之间哪是恋人这麽简明易懂的关系--我们是意外发现彼此的、彼此的半身,因为过於相似,所以无法相守。所以夏理解我为何被幸哉吸引,我懂得夏所有不受人待见的缺点。因此每一次争锋相对,都精准的把刀插在心口上。

之後在谈起亲吻时我想起的全是那个脸颊挟着热辣辣的痛楚的亲吻。不是幸哉轻描淡写的诱哄,夏冰凉的手指,酒味,成年男人的吐息声,臂弯非比寻常的热度与拥抱的力道。在四分五裂的疼痛之後,两颗赤裸裸的心脏紧紧相依,以浑身上下仅存的所有力气碰撞彼此。

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股痛楚。在分别之後有段时间,每当想起那下午撕心裂肺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我就无法呼吸。偶然看见Lands的新专辑,新曲榜单排名,Live的海报与门票,就觉得心口火辣辣的疼。夜里看书读到类似的情节,就埋进棉被堆里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我想就这样过完一辈子也没有关系--这样的疼痛无时无刻都提醒着我,心跳尚未停止,时间还在继续--但最後还是结束了。所有的悲伤与悔恨都会过去。

四分五裂的自己,被拼回一个疲倦而空虚的壳。然後按部就班的重新学习如何站稳脚步。时间像是绷带,捆在裂痕上。

我不知道夏的日子是怎麽过去的,但直到今日,Lands没有解散也没有突然大红大紫,安步当车的前进着,带着几点迸裂的微小火光。我在等待伤口痊癒的那一天来临,我想他也是。

所以见到彼此的瞬间彷佛又回到了相遇的原点,那时我们都还各自抱着腐烂的创口独行,而现在却是将腐肉剐净,血淋淋的等待癒合。

我等到他了。

海风很凉,但夏的胸膛是热的。

"那时候啊......你看见什麽了?"

在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沉默里,他在我耳边开口。声音很轻很轻,他说话并不特别大声,优柔寡断的,要不是站在麦克风前,歌声也一定会被忽略的吧。

所以他喜欢贴着人耳边说话,所以喜欢这样抱着喜欢的人。仅此而已。这麽简而易懂的道理,到最後只有我一个人察觉。

重逢的那一天,我走过长廊,推开厚重的铁门,泅泳过微光幽萤的暗河,那个人独立於黑夜的深处。他在灯光下抬起半阖的双眼,霎时间,只有头顶上几近刺眼的光源入得了眼。

然後他垂下视线与我四目相对。

"我看见等待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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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美貌与年少不可辜负。

为那个恣意妄为的赤西仁留个念想。在小林武史和岩井的镜头之下,美如一只菸雾里醉酒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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