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器在房门外有估来回地踏步，步子很大很急促，可就是没推门进去。在门口转了好几圈，才终於下定了决心，向师弟讨教一下山中目前传得最广的流言的真实性。修仙者耳聪目敏，房间里若不设什麽结界，一墙之隔并不是什麽障碍。偏偏房间里的人自信地一踏糊涂，还真是没有结界，若是有心探查，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商师弟。”他喊了一声，急急地推门进去，又转身小心地将门关上，设了隔音隔像的结界，才问，“师弟，我听人说，你此番下山，寻了个小娃娃回来？”
这也就是客套话，他早看到房内的木椅上坐着的那个估摸六七岁的小姑娘，应该就是众人所说的那个娃娃了。
商重岁侧了侧身，手上还拿着本书，点头，“就是这个小姑娘了。”
成立器不由气短，“你……荒唐！”
商重岁挑眉表示不解，“我怎么荒唐了？”
“你平日在玄坤宫里胡闹，与同门师姐妹厮混，行为不检我就不说你了，可你现在怎麽下了趟山，连孩子都有了？这事若是叫师尊知道，不知要如何罚你！”成立器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对自己这个空有天赋却不肯用于正途的师弟很是恼火。
相较于他的恼火，当事人很是平静，甚至有些难得一本正经，“师兄别恼，我想这小姑娘的事，师尊应该是知道的，我一路抱着她从正门走回来。”
成立器气结，“你，你你……你这次明明是下山除妖去的，怎麽就……”孩子，对了，他刚才还没否认这是他的孩子，“你是什麽时候有的孩子，她的母亲呢？”
“师兄别急，”商重岁还很好心地递给他一杯茶，“修仙者要记得修心呐。”惹得成立器更是恼怒，看师兄气得差不多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早几个月的时候，怀玉师叔对我说，她那日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算得我红鸾星归于南国，要小心对待，将来可是我的命中大劫。正好我要除去的那只羊精也逃到了南国方向，我便顺道去看了看劫数。”
商重岁眉目俊美，多情的桃花眼看上去又总是半眯着，所以虽然是在讲正事，却让人觉得有些不正经。成立器与他数百年交情，对于这个说辞一点也不买帐，“逃到南国方向？是你有意趋赶过去的吧？”
“师兄，小事就不要计较了。”
成立器哼了一声，看向这小姑娘，“你把红鸾星给带回来了？”
“是啊，师兄。天机门下，一卦定命不是？既然是我的劫数，哪里放心任她在外漂泊，自然是放在身边才能安心啊。”
“你将来抱来，是想要养个自己喜欢的娘子？”这小姑娘似乎有些奇怪，成立器打量她，“她是没爹没娘么，就这样被你带回来了？”
商重岁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是异常凉薄，“她父母安在，又是个特别大户人家的独女，但是要带出来也不难，”顿了顿，笑得有些讥讽，“只消打着玄坤宫铁算的名头，告诉她那父母，这小姑娘生来就带煞气，是个扫把星，克父克母克兄弟，他们命中仍有子嗣，只是小姑娘一直在，才到现在都只有独女。趁着现在年纪小还有救，让她早早归于玄坤宫门下，花个几年化去煞气，方可保他们家室平安。”
“你，你这套说法……”
“成师兄是不是觉得很熟悉？你当年不就是这样对我爹娘说的么，吓得他们忙不迭地将我踢出家门，反正我有的是兄弟，他们也不愁养老，”商重岁迈着小方步走向小姑娘，“我至少还好心地将她带回来，师兄当年，可只是扔了这么一句话就忙着去除妖救人去了。”
“我，那时我是不明世事，头一回下山……”说到往事，成立器确实有愧，“你既然有地这样的经历，更不该让她也遭受这样的委屈，何况这小姑娘明明是天下至贵之相，如今被你带来，岂不是坏了她的运道？还不如早早送回。”
商重岁轻揪这小姑娘的脸，“她命中就是我的红鸾星，自然得同我有一样的经历，否则要怎麽当解语花，是不是啊，师兄？”
“我知道你恨我当年太过直言，但这小姑娘何错之有，你何必坏她运道？”成立器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妥，想要说服他将小姑娘送回去。
“运道啊，师兄，你当年对我爹娘说，我是三世煞星转世，煞气积久难消，杀性又重，总有一天会给天下万民带来灾难，也是因此我才遭双亲所弃，遭众人厌恨，也是积得恨深了，我才会拿了刀杀人，这才成了你说的运道。你当年若是不言明，就让我在双亲爱护之下长大，即使当个什麽也不懂的山野村夫，也是高兴的。”商重岁看着成立器面上的表情变化，心中终於有些快意，侧头看身边的小姑娘，“至于她，如果没有怀玉师叔的掐指一算，她也许就真的万般宠爱，天下至贵了。所以说，天机门下，个个都不该长嘴。”
说着说着，他眼中恨意渐生。
“师弟！”
“反正她命中注定是我的红鸾星，我又命中注定是个大坏蛋，做什麽要看着她当皇后？当然要自小就抢到身边来养看，看能不能够破我们的命格！”
他们说话间，小姑娘终於有了些反应，朝着门的方向看。看在成立器眼中，这自然是她想离开的意思，“师弟，天机门下，泄露天机是会折修为的，并不是什麽都不需要付。怀玉师叔提醒你说有劫数，那也是关心你。这小姑娘，你还是让她回去吧，坏人合格很损道行的。”
小姑娘转头看商重岁，被他弹了下额头，“怀玉师打的什麽心思我会不知道？道行我是不在乎的，可这小姑娘，在我说了那些话之后，你觉得她回去还会有至贵之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