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
晚上九点钟,下了班的我走到员工出口,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就是没看见阿沧。
我才这麽一想,另一个声音在心里打转:『笑死人了,你真把他的话当真啊?他搞不好跟哪个妹去了!』
我赶紧若无其事地走到对街的骑楼下,走到我的机车前,煞有其事地打开置物箱,拿出安全帽,外套、口罩,然後缓慢地把外套穿上,只是眼睛还是忍不住盯着对街的员工出口。他还是没出现!
「可恶!居然被耍了!」我忿忿不平地叨念着。
突然,阿沧的身影出现了,他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人似的。
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要是让他知道我在等他,那多没面子啊!我赶紧低下头,继续装忙,但是眼睛又不争气地偷看对街的动静。
这时出口出现了刚刚跟阿沧在一起的女工读生。只见她一脸窃笑,偷拍阿沧的背部想吓他。阿沧猛然回头,只见那女孩笑得更灿烂了。他们两人不知怎的,又聊了起来…
果然那家伙不把妹就不知道怎麽过日子,看来我是完完全全被漠视了。
「小曼!」
我突然被叫了一下,吓得全身抖了起来,赶紧回过头,原来是彦翔。
「吓死我了!干嘛不吭一声啊!」我手压着胸膛,一脸惊魂未定。
「抱歉,我看你一直站在那发呆,还以为你怎麽了!」
「没甚麽,大概是太累了吧!」我惊觉自己竟有点作贼心虚。
彦翔笑了笑:「既然累了,就该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啊!」
我皱着眉。「我除了回家,还能去哪?」
彦翔想了一想,然後看着手表:「去逛唱片行好了,还有一个半小时才关门,应该还来得及。」
这时我瞄到那女孩竟圈着阿沧的脖子,一脸魅惑的样子,也没看见阿沧有甚麽…拒绝的举动。这让我的惆怅感更加泛滥了。
「太棒了!我也爱逛唱片行!」我赌气地说。
彦翔又露出他亲切的酒窝:「OK,就搭我的车去吧!」他手比着旁边。
我一看,竟然是他的机车:「这麽巧?」。
彦翔露出他迷人的酒窝:「看来我们挺有缘的,老是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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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沧满是无奈地把女孩的手臂从他的脖子抓了下来。
「何宇婕,要我跟你说多少次,这里是饭店,上班的地方,OK!」
宇婕一脸窃笑:「那正好,让同事知道你已经名草有主了!」
阿沧皱着眉:「你在瞎说甚麽啊!我可不想又被伟仔找麻烦!」
宇婕娇嗲地看着他:「怎麽?你吃他的醋啊?」
阿沧转身往骑楼那头望去,看见小曼正与彦翔有说有笑的。
「开甚麽玩笑,我们都认识那麽久了,要发生甚麽事情早发生了。」
宇婕一脸尴尬。「真扫兴,开个玩笑也不行啊!」
这时阿沧又看见小曼戴上安全帽,跨上彦翔的机车驱车离去。不知怎的他竟有些生气,也许是气她就这麽没把他放在眼里。
宇婕见阿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继续叨念着说:「本来想约你去老地方解解闷的,现在好啦,搞得我也没兴致了。」
阿沧突然一改严肃的表情,嘴角露出诡谲的邪笑:「想解闷?那有甚麽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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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翔带我来到一家唱片行,这家店不像一般连锁唱片行的气派,灯光也昏黄阴暗,看着墙上的海报都是一些画着恐怖妆容以及奇装异服的乐手,让整间店有如鬼屋般的诡谲。
彦翔一进门就直奔柜台,跟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男人打招呼:「小曼,这是我高中同学,林永安。」
我对李永安欠个身:「您好!我是翔哥的同事。我叫小曼。」
林永安打量着我:「喜欢摇滚乐啊?」
我想了一想,不知该怎麽回答:「还可以啦!」
「最近有甚麽好音乐,介绍一下。」彦翔问道。
「有啊!阿姆…你有听过TheSlimShadyLP吗?」
彦翔点头如捣蒜:「有啊!干,这年头居然有这麽屌的歌,简直离经叛道啊!」
我知道这名被卫道人士骂得狗臭头的饶舌歌手,虽然觉得他的歌很吵,但也佩服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把内心最肮脏却也老实的邪恶给说了出来,还写成一首歌来大唱他的心里自由。
谁不想自由?但是当你明白有人牺牲自己的人生来成全你的人生时,你还能为所欲为,不知廉耻地奢望完全的自由吗?我办不到!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站在这边迷惘着。也许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喜欢离经叛道的歌来自我催眠吧!
看着他们俩人话匣子一打开就聊得没完的样子,我迳自逛起了这间唱片行。我望着这边的陈设,发现这里卖的不只有流行音乐,还有各种她没听过的独立歌手,隐约中似乎透露着老板很努力在现实与理想间达成平衡。果然,再如何的崇尚自我解放,如果连吃饭都出问题了,还是得乖乖地把自由关进现实里,承认不自由就是人生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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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对彦翔低语着说:「欸!怎麽会带个妞来这边啊?你女朋友咧?」
彦翔一脸无奈:「分了!」
永安沉思稍许:「也好啦!道不同,不相为谋。」
彦翔不想多做解释,他手肘靠在柜台拖着腮,看着独自逛唱片的小曼。
永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小曼,发现她正拿着老鹰合唱团的精选辑仔细打量着。
「呵呵!这女孩不错!」永安自以为是地说。
彦翔一脸困惑:「为什麽?」
「因为喜欢老鹰合唱团的女孩,都很有爱!」
彦翔摇摇头,十足受不了的样子:「如果还买了它,就是仙女的对不对?」
没想到小曼真的把那张唱片放进购物篮。
「宾果!真的是仙女来着!你真的要好好把握。」永安兴致勃勃的说。
「你是想钱想疯啦?快倒店了吗?」彦翔打趣地说。
永安顿时抱头呐喊:「天哪!你说到我的痛处了!最近景气不好,网路下载MP3又那麽风行,我的独立音乐就更乏人问津了,没看到我流行音乐越放越多了吗?简直快精神分裂了我!」
彦翔拍拍他的肩:「OK、OK我知道!大不了跟我回老家卖面去!」
永安像在大海找到浮木似的,紧抓住他的手:「太好了,有翔哥罩我,回老家应该还不至於饿死…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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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球间里,在烟雾迷漫的昏黄灯光下,阿沧拿着球杆猛盯着球,却迟迟没有开球,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宇婕走到他身边,低下身,细语呢喃的说:「再看下去,球也不会自己跑啊!」
阿沧颓然的放下球杆,没好气地看着她:「今天的状况不好。」
宇婕手环着他的腰,脸近到几乎快亲到他的唇:
「不然,换个地方杀时间吧!」
阿沧一脸邪气,他庆幸自己仍是万人迷,可以让眼前这个尤物可以不顾他打抢几十遍,还是千方百计想要变成他的人。可惜,他就是无法对她动心。只是,这麽一想就觉得自己挺可悲的,因为凯莉全然不把他当一回事,现在甚至连小曼都可以无视他的邀约。要不是宇婕,他可能会误以为自己的魅力已经不若以往了。
宇婕看着发呆的阿沧,不满的娇嗔道:『喂!你最近怎麽啦?像木头人一样,很无趣耶!』
「我哪有,你想太多了!」阿沧故作轻松地说。
宇婕抚摸着他的脸,轻柔地说:「没变最好!我要你永远都这样嘻皮笑脸的,我们三个才是一样的人…终究得在一块的,就别再跟伟仔吵了好吗?」
阿沧看到宇婕一脸落寞,心里顿时生起一股火气。他不懂为何总是这样…他只希望每个人都可以相安无事过自己的日子,但为何他们总是想要把他拖进他们的世界里。
『但是不改变,就没办法脱身啊!』他脑袋突然想起这段话。
他倏然推落何婕的手:「再见了,我们好好过各自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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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给我一晚鳝鱼意面。』
我一屁股坐下,有些泄气的拖着腮等待鳝鱼意面的到来。
我环顾四周,看着宁夏夜市熙攘的人潮,试着搜寻阿沧的背影。『这家伙到底跑去哪里?』
阿沧虽然没有说要带我去哪里,但是…他知道我喜欢这里的。
这念头一出现,我自嘲自己发了神经,竟然想在这边找到他。
如果真的遇到他,该怎麽解释这场偶遇?
「是有多无聊到想找人搭话?那就该答应彦翔续摊啊!他又没有女朋友,找他聊天打屁一定可以打发这个漫漫长夜不是吗?」我喃喃自语着。
这时老板将面端到她面前:「小姐,你的鳝鱼意面。」
当我拿起筷子准备开动时,邻座突然有人一屁股坐到旁边,还把面端走。
我错愕地转头望去,脸上马上露出狂喜:「怎麽是你?」
阿沧看我笑得如此灿烂,忍不住调侃道:「恭喜你,呼唤到我啦!」
我一时语塞,一把抢过碗,迳自吃了起来:「你想个美!」
阿沧得意地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的脑子看透似的。「呵呵!远远就看到你东张西望的,不找我还能找谁啊?」
我有些恼怒,死命吃面,一点也不想跟他搭话。
阿沧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喂!你生气啦!」
我侧身背对他继续低头吃面,他尴尬地猛抓头:「翔哥咧?怎麽没跟他一起啊?」
这下我心里好过点了,他肯定有发现我跟翔哥一起离开,这样就不会让这自大的家伙以为我是特别跑来这边堵他,虽然他猜得一点也没错。
「才刚分手啊!」我得意地笑着。
阿沧一脸吃味地看着我:「哦!你们在搞暧昧喔!上次是一起去撞球间,这次又一起离开。」
我一听,急忙解释道:「拜托,上次是因为刚好在骑楼遇到,我看他心情不好聊了几句,他才约我吃饭聊天。今天…也是碰巧遇到的啊!」
阿沧感觉颇不是滋味:「翔哥果然是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
我看他语带酸味,忍不住调侃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啊!再说,我可不像Grace厅的小女生那样好骗。」
阿沧一脸不甘示弱:「拜托,我当然知道你不懂我这种高档货啊!看你学长的样子就知道你品味有问题。」
我忍不住笑了,他就是那麽爱自我吹捧,既自大又孩子气:「你放心,我现在眼睛都睁很大。既然都说要改变了,总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跟别人纠缠不清吧!」
阿沧似乎颇满意我的这番告白:「我也一样啊!今天我可是拒绝了主动上门的天菜呢!」
我半信半疑:「最好是,你敢说你没有对那个女生怎样吗?」
阿沧一脸做贼被赃到似的:「你看到啦?该不会是因为吃醋才爽我约吧?」
天啊!他到底哪来的自信,我翻了个大白眼:「少臭美了你。我看你的改变计画应该没包括戒掉花心跟自恋吧!」
阿沧一脸认真:「我发誓,我真的没对她怎样!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拒绝她八百多次耶!这对男人来说一点也不容易喔!」
看他急着解释自己清白的模样,好像是对女朋友挂保证他不会在外面搞七捻三,他会好好的、专心的喜欢今生的唯一…
而那个唯一…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