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魚缸裡的世界 — 喜歡(八):有一天,我們會長大。那時候,我們不會再是我們了

「有一天,我们会长大。那时候,我们不会再是我们了。」

那时我觉得我永远不会变,我依然会是我。但是我现在知道,人是会变的,变得无法捉摸。像一片单纯照映出自己的镜子突然碎裂,裂成许多不规则的片段散落在地上,反射出许许多多的面像,你无法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我。

在没有理由的被拒绝与拒绝之中,在传统规范的责任与浪漫的爱情中,在身边的朋友与亲爱的家人中,在漫无天际的流言蜚语中,在一个突然出现的第三者中,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让人沮丧。我突然很渴望那种很单纯的感觉,只有坐在她的身旁才能让我感到安定。只有她才听得懂我说的话,也只有我,才会说那麽多的话给她听。

我和她都只在一个星期一次的辩论课上见面,在我高中的时候,手机和网路都不普及,我也没有她家里的电话。这时我突然发现,我会「期待」这两堂平常不太感兴趣的辩论课了,因为有了她,让辩论课变得特别了。

我倒是很庆幸那时候没有手机,手机虽然可以让人很方便地沟通,但却少了那麽一点贴切的惊喜与想像。在每天不值得一提的考试中,每当要上辩论课时,我就会不自觉地开心起来。每天我都会作着白日梦,她仔细地听我对她说一件笨事,然後开心大笑的模样,或是她跟我讨论一件事情,认真专注的神情,也有她右手顶着下巴,望着窗外,那副呆萌的样子。每一件事情都像在漆黑的夜里,一颗突然闪过流星,让人惊喜。我知道每到那个时间,她就会出现,不需要打电话提醒,不会被其他事情担搁,彷佛是个互相订下的约定一样。

在男女分班的变态制度下,和一群臭男生相处久了之後,我不知道什麽时候失去了和女孩子沟通的能力。除了以前国中认识的女同学外,我几乎没有认识其他的女生。正确来说,应该是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认识到其他女孩子,因为我都被拒绝了。我想应该是我长得太流氓,而且又粗枝大叶的,所以女孩子都我被吓跑了。她比较例外,因为是她先跟我说话的。

第二次我们的对话是用纸条。

正当我在辩论课神游的时候,我一直在偷瞄旁边的她,我一直很期待她会再跟我说些什麽?当然,她完全沉浸在那个无聊的辩论课程中,连看我一眼都没有。还好我很聪明,我丢了一张纸条给她。她拿着摺了乱七八糟的纸条,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低头偷偷地把纸条打开。

「小孟,你好!上课真无聊。」简单又不失礼的开场白,我觉得太棒了,我期待她会回传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阿彰,你好!那你有什麽好玩的事吗?」这样我就可以写一个笑话给她,又可以再传一张纸条!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不知道在纸条上写些什麽,传回来给我。我很兴奋地打开,希望事情能照着我的计画进行。

「小孟?」纸条上只写了这两个字,还有一个画得超黑、超大的问号。我一看完纸条,脸就绿掉了一半,会不会是这样的称呼太过於亲昵,所以让她觉得反感?想跟她装熟,结果被拒绝了。我懊恼地低着头,盯着白纸黑字的讲义,不发一语,像石化一般,一直到下课。

下课时,我仍然头低低地坐在座位上,不敢移动,如果看到她,一定会非常地尴尬。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有人用手指戳戳我的手臂,然後说:「你干麽不回答我?」

是她的声音!我慢慢地抬起头望着她。我停了很久,然後才跟她说:「是不是这样叫你,让你不高兴了?」

她一头雾水的表情,然後笑了起来,她说:「你想太多了吧!」

「什麽?所以你没有不高兴喔?」我像喝了解毒剂一样,从石化中恢复了。

「我看起来像不高兴吗?」她眨眨眼睛反问我。然後我也跟着她笑起来了。「所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说。

我一边看着她,一边傻笑着说:「因为……叫小孟比较亲切呀!」

她拍拍自己的额头,然後跟我说:「你真的很好笑呢!」然後又用手指戳一戳我的手臂,好奇地问我:「欸,刚才你是抱头难过的样子吗?」

「我才没有难过呢!男子汉是不会难过的!」我很严厉地斥责她。

她又笑得更开心:「好,好,你没有难过。不过你真的很不会说谎呢!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我是真的没有难过呀,有你跟我说话,我就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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