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中决意深深震慑烨斐,从旁人口中,他以为喰虫就如同众人所说是啃食人心的邪恶生物,可是在他眼前所见……
「我寄宿过太多人类,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故事。这些回忆对我来说仅只是为了进食生存如此简单,所以对於任何死亡,我从不感到惋惜……可是寄宿在菲尔身上的这段时间……我好像稍微懂了,人类为何愿意无怨无悔对珍视的人事物付出,即使伤痕累累……仍不愿放弃。」
烨斐松开紧抿的下唇,试探性地反问:「你为什麽敢冒着危险跟我说这些?你难道不怕我告诉别人你的存在,然後把菲尔弃之於不顾?」
它停顿了一会,露出淡淡笑意,「虽然我没有探查你的过往,但从你的眼神中……我看见同样的执着,为了保护重要之人,即使赔上自己的性命,你难道不会冒天大风险吗?」
执着啊……
眼眸一垂,烨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你,我帮这个忙。」
得到烨斐的允诺,它诚挚地朝烨斐微微颔首,「谢谢你,也请你不要告诉菲尔我的存在,这孩子其实甚麽也不知道。」
对於菲尔的一切,它了如指掌;可菲尔对它的认识完全是零。
「嗯,我知道。」
交谈完毕,烨斐见着菲尔逐渐恢复意识,然後对着他眨眨水亮的眼睛,「欸?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好像是最近太累了些,常常这样呢。」
烨斐轻声一笑,脸不红气不喘说着唬人草稿:「你真的睡得很熟,叫都叫不醒,如果累了就多休息。不过……我想再过几天就会好转的。」等肃清你体内的它们,一切都会好的。
跟菲尔道别之後,烨斐独自漫步在学院内,心中若有所思──说要帮,又该怎麽做呢?自己对喰虫的了解不深。就它所言,另一只喰虫就快突破它所设的陷阱,所以近期内一定得行动。
经过一个地方时,烨斐陡然停下脚步,告示牌上写着的金字大字让他忽然有了主意。
个人智慧尚且不足,那瞻仰无数前人所累积的智慧结晶,总会有办法可用。
烨斐穿过树群走到中央,对着巨树笑道:「一阵子没见,我今天想进去看书,麻烦您了。」
少年俏皮的模样在它眼中看来非常欠揍。巨树气根顿时缠绕圈住纤细腰肢把人腾空架起,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和它的视线齐平,「小鬼──吾以为你已经死心,不会再来。」
「怎麽会呢?想来您每天在这儿也是挺无聊的,我来看看您──不也满好的吗?」
怎麽可以把阿谀奉承的话说得一脸诚恳动人……真是令人讨厌的小鬼!
它虽在心里默默开骂,仍默默把入口打开。
将烨斐缓缓放下,它用沙哑嗓音说:「进去别超过一个小时,某些家伙闻到人类气息会开始躁动,吾可不想替小鬼收屍。」
烨斐一声轻笑,「好,谢谢您的关心,我进去了。」
刚踏进这里,烨斐不禁瞠大了眼,他从没看过这麽多的书!巨大的环状书柜一层层往上堆叠,几乎看不到尽头。而每层摆了至少上千万册的书籍,算起来──是多麽惊人的藏书量!
在半空中飘着数朵类似云朵的漂浮物,似是让人乘坐到高处的交通工具。
一朵云缓缓飘降,用恭谦有礼的声音说着:「好年轻的孩子,最近的学生越来越可怕了……之前那个孩子也是年纪轻轻就被放进来,虽然第一次差点被吞了,不过算是纪录保持人呢!」
它发出呵呵笑声,显然很愉悦,「前不久他才刚来,没想到现在又来了新面孔,啧啧。」
听着浮云的感叹之词,烨斐不禁好奇它所说的人是谁,「请问你说的是谁?」
浮云在他身边不断环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的云色好像从纯白变得有些粉红,就像被上了色的棉花糖,「是个帅气英俊的孩子──进退有度,说话温柔,被他那双眼睛看着──人家都觉得害羞了,呵呵。」
「……」连云都会浮现少女心思,那可真是不简单的人物。
烨斐脑中突然浮出一个人选,不过应该不可能吧……他记得亚滫今天有事外出,目前不在学院内。
「唉呀,不说小帅哥了,你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不错不错,你想找甚麽书?人家可以帮你。」浮云忽上忽下飘着,看来十分雀跃。
烨斐看到这麽大量的藏书,心中顿时激起相当强烈的求知慾,他对书向来爱不释手,谷垠和莉塔住处的藏书量非常可观,但他花没多久时间就全部看完,除了被莉塔禁止翻阅的禁书之外。
琳琅满目的书摆在眼前,他好不容易压下亲眼看过每一本的冲动,转头向浮云询问:「我想找有关喰虫文献的书籍,你能给我建议吗?」
听到烨斐说的话,云朵开始碎碎念:「真是奇怪……小帅哥也来找喰虫的书,最近外面喰虫过境?」
可是烨斐只听见嗫嚅声,没听清楚这段话,神色不解地看向那朵飘来荡去的白云,它呵呵笑了两声,从云体延伸出两只白皙手臂,纤长手指指着云体,似乎是要烨斐坐上去。
依照它的指示,烨斐坐到云朵之上,然後缓缓往上飘,飘过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默默往下看,地面几乎变成一个小黑点。
「嗯,我看看──都在这一层,小帅哥想看等级几的藏书?」
闻言,烨斐反问:「等级?」
云朵彷佛被吓到般震了一下,而突如其来的一抖也让烨斐吓了一跳,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一点都不好玩!
「你连等级都不知道?孩子──你是不是偷渡进来的呀?不对呀!有那棵食古不化的老妖树看守,怎麽可能让人溜进来?喔!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没看入馆导览手册!真是太粗心了!不怕要了自己的小命吗?」
云朵一连串劈哩趴啦开炮,让烨斐毫无招架之力,不过它错误的解读反倒替他找了合理的解释。
见烨斐一脸歉意,云朵才终於停下如炮珠般的训斥,语气转为柔和劝说:「下次别再这样,很危险的!幸好你今天遇上人家,我跟你说,树阁藏书依危险程度分成一到十级,学生最多只能借到五级禁书,而且翻阅时间不可超过一小时。」
云手指着更高处的书籍,解释道:「再往上只有教师或是因特殊任务需求申请的人才能看五级以上的藏书,当然时间也是有所限制,等级越高的书,翻阅时间越短暂,即使读者力量再怎麽强大都是一样的铁则。」
看个书也要这麽多限制?不过想到在莉塔家的经验,禁书的确是很可怕,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好奇感,十级的书……到底看了会怎麽样?
云手在烨斐面前挥呀挥,大声呼喊:「小帅哥!你有在听吗?总之为了怕有人误翻到危险书籍,人家的工作就是负责引导和监督。你想找的资料一到五级都有相关记载,所以人家才问你想看哪个等级。」
既然要查,等级越高的书按理来说能找到更多讯息。不加思索,他向浮云表达心中需求。
云手突然像橡皮筋般拉长,不断延伸,两只手在某个柜中摸索一番,最後抽出一本老旧书本──它由古铜色的皮革书皮包覆,封面的暗扣将封底和封面牢牢扣住,彷佛是囚禁这本书的枷锁。
拿到书後,一只云手忽然扣上他的肩膀,一股暖流从肩膀流向胸口缓缓遍及全身,使人感到异常平静。
「这可是免费服务喔!看在你是个惹人喜爱的小帅哥。」言下之意,它似乎帮他做了些保护措施。烨斐回以一笑,并轻声向它道谢。
喔,人家的心要融化了……可是人家心中已经有那位小帅哥了,要辜负你的心意了……
烨斐根本不知道云朵心里的天人交战,他缓缓翻开封面──第一面是个空白面,所以右下角的一行斑驳字迹特别引人注目。
『玫瑰之心将随着我的逝去深埋在回忆中的玫瑰花园,我将它献给我挚爱的天使。作者:艾尔˙弗雷德。』
玫瑰之心?那不是莉塔老师……烨斐压下心中的诧异,翻开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