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花房,天已将亮。苍穹好似一块铅灰色的砖头,结结实实的压下来。心中的喧腾噪杂通过肢体宣泄了大半,已不再郁闷,只是突然让人有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萧炀不禁回想苏飞站在申逸风身边时候的乖顺,还有她深夜到来看见他时眼中的忧郁。也许有些东西真的是天注定,他再怎麽努力也战不过命运。
他们都是徘徊於底层的无力掌控自己命运的人。他仿佛是个被关在了一个笼子里的宠物鼠,拼命奔跑着,自以为是的努力着,而事实上,却只是在原地打转。
萧炀问自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麽?
他听见内心有个声音回答,就算不值得,他也会继续搏下去,因为他不甘心。他本就是个随时都可能会失去生命的人。至少,在活着的时候,不让自己後悔。
萧炀快要走到他住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有早起的兄弟在院子里晨练。他不太想让他们看见他现在的样子。憔悴,颓废,身上带着自己和小薇的血。当然,大体上是小薇的血。他只是动作之间扯开了身上尚未张好的伤口,还有,小薇在他的手掌上咬下的一排齿痕。
萧炀靠在树墙的後面,点了一支菸。
「昨天咱们申哥的乾女儿,你也看到了吧,那模样,风骚到骨子里去了。」
「切,什麽乾女儿啊,就是申家之前一个女佣。」
「女佣?你还真看得起那小婊子,听说就是申哥从窑子里带回来的。」
「那岂不是咱们的申嫂,怎麽又成乾女儿了?」
「你小子知道个屁,据说是被杜家那个少爷看上了,在学校里当众给强上了。申哥不知为何居然没有追究,还认了她做乾女儿,估计过阵子申哥玩腻了就给杜家送过去。」
「那就是一个天生的骚货,魅惑人的本事高着呢,我都见过她跟咱们萧哥也有一腿。」
「早知道申哥不在意,咱也应该去嚐嚐究竟有多骚。啊,哈哈哈……」
菸被扔在地上狠狠搅碎,融入尘土。萧炀转身冲去车库。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车开去了学校,双眼根本看不清楚窗外的事物。只是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一切全凭着本能。
尖锐的刹车声引来了多少注视的目光,他已经不在乎了。身上的血迹早已乾涸,隐藏在黑色的庇护之下,看起来只是一块块污渍,并不太显眼。
那个男孩从人行道上回过头来,依旧是那样朝气十足的脸,看到萧炀之後嘴角微微展露了笑容,如今在萧炀眼中变成一种嘲笑。似乎在说,『怎麽样,你的自以为是,连你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萧炀太小瞧杜毅锋了。杜毅锋也许是一个看似单纯的小男孩,他也许是生於安稳现世的幼犬,在萧炀面前毫无威胁。但是苏飞并不是萧炀。这个软弱的男子,对於苏飞来说,依旧有着无法抵抗的力量,他那不算太锋利的牙齿,已经足够将苏飞撕烂嚼碎。他不需要很强,他只需要比她强一些,便可以在萧炀无法顾忌的时候,轻易的伤害苏飞。男人和女人,是天生就有差别的。
「哟~是表哥。」杜毅锋斜眼看着萧炀,面目带着轻视。
这称呼居然有一天成了现实,变成了一种讽刺,多麽的讽刺。萧炀的心抽疼得厉害,像被挂上了陀铅坠子,越勒越紧。脑海里闪过杜毅锋和苏飞纠缠的情景,耳边是苏飞的咒骂与求救的声音。那麽熟悉的场景,那麽熟悉的挣扎,那麽熟悉的无助。
他在她身上犯下的错,居然又再次重演。这之於苏飞,是怎样的痛。萧炀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掌心的疼痛让他被愤怒蒙蔽的头脑有些微的清明。这是学校,周围来往的都是下课的学生,他不能在这里杀了杜毅锋,虽然他真的很想让杜毅锋死。
萧炀走过去,杜毅锋居然没有躲避。这个男孩子,比萧炀想象的要愚勇。
「你找我?」
萧炀没有回答。
「为了苏飞?」
萧炀依旧没有回答。
「借你吉言,我已经得到了她。而再不过多久,我会把她从申家接回来。」杜毅锋停顿了一下,嘴角依然带着笑,眼中的神色却不似他的语气讲的那麽温柔,「你放心,我会好~好~的照~顾~她的。」
「这就是你的照顾?你不是说过不会伤害她?」
「呵。」杜毅锋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那时候我什麽都不知道。」
杜毅锋擡起头来看着萧炀,眼神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恨,自嘲,愤怒和委屈,「我不知道自己像块宝一样珍惜的女孩子,却早已不是我想得那麽纯洁。告诉我,我是她第几个男人?告诉我,谁得到了她的第一次?她做婊子的时候卖了多少钱?陪过多少男人……」
萧炀伸手抓住杜毅锋的衣领,咬牙切齿,「我不许你这样说她。」
杜毅锋仰着头,长叹一口气,苦笑着问萧炀:「你也是她的裙下之臣吧?怎麽样,她的味道不错?」
他回味一样的舔了舔嘴唇,「得不到的时候朝思暮想,得到了又让人欲罢不能,她天生就是一个做婊子的料。」
拳头终是打了出去。萧炀看着杜毅锋的身体因为惯性斜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萧炀上前把杜毅锋抓了起来,又是一拳打在他胸口。肋骨断裂的声音清脆悦耳,点燃萧炀嘴角嗜血的微笑。
当萧炀另一拳要打下的时候,却受到了阻力。他居然没有注意到身後上来的几个黑衣人。萧炀几下甩脱抓着他的两个人,朝躺在地上的杜毅锋又补了两脚。更多的黑衣人冲上来,将萧炀困住,无数的拳头朝着他的身体挥舞过来,可他的眼中却只能看见被人架走的杜毅锋……
杜毅锋有一天会後悔的,正如现在的他……
他以为杜毅锋能给苏飞她想要的幸福。如今看来,一切都只是虚幻的梦。他们都用强硬的手段得到了她的身体,也终因此而失掉了她的心。他们都没有资格,没有资格……
胸腹一阵抽搐,一朵凄艳无伦的血色之花从萧炀的口中喷射而出,视线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