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玩偶店之後,我与真红之间开始飘散着一股黏腻的羞涩感,但又不是那麽令人不快。
找回了一点点的过去,又再向前一步的感觉。
真红小小的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掌心,另一只手抱着狗狗,别过脸去,始终不让我看她的表情。
我也是漫不经心地浏览着路边来来往往的店家,慢慢地带着真红在徒步区中闲逛,没有硬要探究现在的真红。
笑声与拍手声,让我们同时在一个圆环前停了下来。
我稍微踮起脚尖,越过人群的头顶看到的是,一个街头艺人正在圆环上表演魔术。
虽然我在西门町看过很多种街头艺人,但街头魔术意外的没那麽常见。
「真红你看,有魔术表演耶。」
我晃了晃真红的手,把似乎因为过矮而无法理解状况的真红拉回现实。
「人太多了啦,看不见。」
真红依然坚持的不看我,而是左闪有躲一跳一跳的想要从人群的隙缝中窥伺。
「真拿你没办法。」
我苦笑着把真红往人群中拉,『抱歉抱歉』一一向观众道歉并渐渐地向内圈前进。
「笑什麽笑啦,矮也不是我自愿的阿。」
在前进的过程中我还能听见身後真红不满的抱怨。
终於我们来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哇……」
这时的真红也忘记了刚刚的那些矜持与不满,直勾勾的用赞叹的眼神看着一身燕尾服,戴着白手套,脸上带着上半脸微笑面具奇特装扮魔术师。
尽管是知道这世界有许多类似魔法与妖物等等非常识之物的我,仍然是对魔术十分着迷,看似完全没有魔法天分的人类,却靠着戏法,彷佛能够做到人外之物一般的技巧。
没有魔力,没有咒法,只有一双手与各种技术描绘着各种奇蹟,一个个的戏法都将观众的眼球深深的吸引在了眼前的绚丽幻象。
尽管是动态视力远优於我的真红,也是默默的在一旁看傻了眼,不管真红有着在怎麽优秀的身体能力,面对钻意识空隙以及完美欺骗视线思绪的戏法,仍然完全没有抵抗力。
甚至,连不知何时到我们面前的表演者,也是直到他伸出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行礼後,真红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突然被邀请成为表演的一部份了。
牵着我的手的真红似乎是紧张,不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之後就用带着不安的询问眼神看着我,似乎在问我『我该去吗?』,我则是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松开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背。
有点不知所措的真红随着面具男子回到了中间,不明不白地在早已准备好的椅子坐下。
不安的眼神动摇的寻找着自己该做的事,这时的面具男子开始了与真红的互动。帮玩具枪上膛之後,请她拿着玩具枪对着虚空开枪,随着玩具枪『磅』的一声天空中莫名的出现了许多彩带与彩色纸片,甚至空气中还能闻到淡淡的硝烟味。
在场可说是最不可置信的真红马上把玩具枪的弹夹退了出来,里面却只是普通大小,没有任何加工的六发BB弹。
在场的观众又爆起了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然而魔术还没结束,一边敬礼一边甩动展示着空空如也的礼帽的魔术师把帽子拿给了真红,真红才刚探头一看,一只鸽子突然就从里面飞出。
被吓到的真红轻轻颤抖了一下,但是仍然尽着自己的本分稳稳地拿好帽子。
面具魔术师也用夸张的动作假装着自己被吓到,接着大大的展示了一块红色手帕,轻轻地把它放进了帽子中。
突然又是一只鸽子飞出。
这时的真红似乎再次吓呆了,眼前既没有魔力的波动,也看不出戏法,鸽子却凭空出现了,对於认为魔法是理所当然的真红震惊感更大吧。
「真是受到鸽子喜爱的女孩呢,鸽子居然能从她手上一支一支凭空冒出。似乎连本人都被自己隐藏的浅能吓到了呢。」
在魔术师微笑帮还没从震惊的石化状态恢复过来的真红打圆场後,四周传来了温暖的掌声与鼓励声。
接着又是一连串华丽的手帕变色,变长,在真红轻敲之下变成了彩带并且转手又化为花束。
各种绚丽斑斓的现象在真红眼前上演,而魔术师也表演的似乎一大半是真红变出来的一样。
真红脸上的惊讶也变成了崇敬与感动,对於完全靠着人类的力量却完成了各种看似不可能的现象,平时就有着强大力量的真红比起一般人肯定更沉浸於其中。
最後在一阵凭空出现华丽的气球与鸽子海之中,随着观众如雷的掌声,真红与面具男的魔术表演完成了谢幕的高潮。
「看来妹妹似乎也很会变魔法呢。」
最後分别时,面具男还微笑地为整场表演做了一个梦幻的收尾,鞠了恭之後将礼帽放到了地上,掌声连连的观众纷纷把各色纸钞与硬币投入了礼帽中。
「不是人类的我也能享受普通人类的幸福吗?」
从离开圆环後,真红就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也没有兴奋地讨论着刚刚的感动,只是一声不吭,低着头似乎独自在思考什麽,甚至连我在她身旁做了甚麽都不关心。而最後无力问出的,就是这个问题。
「你现在快乐吗?」
「我不知道,我连我应不应该快乐,都不知道。」
真红小小的身躯颤抖着,真红应该仍为着人类与非人类那些决定性的不同而痛苦着吧。
明明就有着相同的心,为何真红却要看着那些不同的部分而把相似的部分完全否定呢?
「真红,这个送你。」
我把到刚才为止都在精心挑选的东西交到了真红手上。
「这是……」
在她手上的是一个同心结耳环,正着与倒着的两颗心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六芒星。
「我觉得很适合你,你就收下吧。」
不同方向矛盾的心纠结在一起,却变成了完全不同意象的其他东西,也许这代表着真红,但也许我也从她身上看到了我们之间关系的倒影。
「真的这样子就可以了吗?」
一手拿着狗狗玩偶,另一手捧着耳环,真红正确的理解到了我的意思。
「毕竟这才是真正的真红,就带着吧。」
纠结着,哭泣着,却又坚强的发着自己的光芒,戴上这样的矛盾才是构成完整真红的所有要素。
「无论是过去或是现在,我都只希望,你过的快乐。」
我亲手,代替没办法动作的青梅竹马把耳环戴到了她的耳际,彷佛一种誓约。
地上点点湿斑,我轻轻的用拇指拭去了它们的来源。
「笑一个吧,真红还是笑起来最好看了。」
就算是梨花带雨,仍然是最棒笑容。
对於真红一直以来对於幸福的疑惑,这就是我一直以来不变的回答。
「莱特变得很会哄女人了嘛。」
抓着草莓奶油可丽饼,真红小口咬着并且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
在耳环店的事情之後,我马上带着真红来到了有甜食的区域,听说甜食能有效的抚平女性的各种情绪。
「女性公敌。」
虽然我也不好评论心情平静的真红到底是不是真的比较平静啦。
「过了一年,我也是会有所成长的,虽然女友数还是挂零啦。」
「哼,女人瞎了才会看上你吧,别傻了。」
真红似乎很骄傲的宣言着。
所以我说刚刚的女性公敌是?
好的,由於我很有教养,知道有些吐槽是不该说出口的。
「是是是。你慢慢吃,不要噎到了。」
明明就只是个会吃可丽饼吃得满嘴奶油的小鬼,有时我真心不懂为何真红能在系上卷起追求者的旋风。
「大学这一年果然不是只有坏事呢。」
真红突然又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话。
「蛤?什麽跟什麽。」
「没事~你这呆头鹅,老娘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这些小事吧!」
甩动着一头金发,崭新的耳环若隐若现,真红脚步轻盈的再次拉着我在西门街头横冲直撞。
在又逛了一阵子之後,我因为担心着蕾芙的饮食状况,而在晚餐时间之前回家了。
「蕾芙,我把莱特还回来啦!」
「真红姐姐,莱特哥哥欢迎回来!」
这声音的力度,难道我不在的时候蕾芙有好好自己去找东西吃!
来到玄关迎接我们的妹妹,看起来不像是看实况一整天而完全没有吃饭,而是如同平时的外出模式一般活力有朝气。
「蕾芙我带晚餐回来了,来吃吧。」
我没有错过妹妹听到晚餐二字一瞬间眼睛散发出来的凶光,恩,这家伙肯定早上到现在什麽都没吃。
「真红姐姐不嫌弃的话也一起来吃吧,真红姐姐这样笑嘻嘻的今天一定遇到好事了呢!」
「你们先到饭厅吧,我去放个东西。」
尽管饥肠辘辘,但仍如平常一般对待真红而没有对着食物爆冲的妹妹,真是优秀。
我到房间换下外出服,让似乎有点因为整天使用而过热的电脑进入休眠,理所当然地,在画面暗下来之前,仍然拨放着实况主激烈打游戏的画面。
稍微整理了一下一整天下来有点凌乱的房间後,果然没有找到任何食物的包装,妹妹也太能忍耐了吧。
叹了一口气後,我走出房间,外面那两个笨蛋在我上桌之前,应该还在傻傻地等我开饭吧,就算她们很饿。
「固体食物真好!」
小口吃下面条之後,妹妹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蕾芙难道真的没吃午餐?」
我,蕾芙与真红三个人就围着我宿舍的桌子吃着我外带回来的乌龙面,悠闲闲聊着。
「她假日喔,一般开了实况就不想做其他事了。」
「实况主都没吃饭,我怎麽能吃饭!」
「没错,讲着这种奇怪的理由,除非我盯着她,不然她根本不知道要吃饭。」
「蕾芙就不觉的饿麻,哥哥都不会因为玩游戏太专心而不想吃饭吗?」
「我也常常打电动到半夜才发现晚餐没吃,我能理解。」
「真红不要拿你那废人生活来带坏我家妹妹,而且看实况又不是玩游戏。」
「看人家玩跟蕾芙自己玩差不多啦!」
「什麽废人生活,玩游戏又不偷不抢,是很正当的休闲的。」
欧,好喔,你们说的是。
「哀,随便你们。」
「是说,真红姐姐,今天的哥哥怎麽样?」
「60分勉强及格啦,马马虎虎。」
真红一边这样说一边忍俊不住的摸了摸耳垂,这心口不一的家伙。
「真红姐姐能与哥哥关系变好真是太好了,蕾芙其实一直都很担心,明明两个人都想和好,为什麽总是不能如愿呢?」
「蕾芙没关系的,我跟真红的事情我们都有各自的打算,我们也算是半个大人,会去决定自己的事情了。」
我摸了摸身旁有点激动起来妹妹的头,安抚她的情绪。希望在因为情绪上来而哭之前冷静下来。
我只是想追求身边没有一个人哭泣的未来罢了,难道这样都要求太多了吗。
此时我眼角余光瞥到了默默吃饭的真红一脸歉意,她肯定知道蕾芙期待着什麽,但那麽轻易地放下,真红就不是真红了。
「抱歉了,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
没有对谁讲,也没有谁回应,话语就这样默默飘散在餐桌上。
『督噜噜,督鲁鲁。』
在我们重启话题之前,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者是……学姊?
「喂?」
『喂是莱特弟弟吗?』
「是的我是,学姊怎麽了吗?」
『明天约会,早上九点忠孝敦化。』
「欧,好的,请问要叫学姊起床吗?」
『八点叫我,以上。』
「是的学姊。」
然後电话就这麽断了,学姊依然是这麽的我行我素阿。
「约会确认很熟练麻。」
「哥哥是,笨蛋。」
等等,不就是个正常的电话吗,怎麽餐桌上女性成员视线的温度骤降了十度啊?
「不就是个平常的假日出游吗,学姊一定是有非帮忙不可的事才找我的啦。」
「喔是喔,那为什麽不找我帮忙,找你单独去?帮忙这档事不是人越多越好吗?」
「哥哥你这样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等等,男女一起出门哪里错了吗?学姊只是很爱把话讲的很暧昧,她们也不是不知道阿。
「那熟门熟路的态度难道没错吗?」
「男女单独出游一般就被定义为约会呢。」
等等,为什麽我心里的话就这样泄漏了!
「哥哥根本就都写在脸上呢!」
「莱特把我今天的感动还来!原来只要是女生谁来都一样啊!」
「哥哥这个随便的男人。」
等等,学姊的命令,做学弟的无法违抗阿,不然我该怎麽办?
「我要回家了,白痴莱特去被马踢死吧。」
「哥哥为何什麽都不懂呢?」
所以,我到底该懂什麽啊?
人生好难,做人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