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观禾让孩子跨坐在他肩上,充分地运用了自己的身高优势,为名叫凯凯的小男孩提供更良好的视野。
「怎麽样?有看见爸爸妈妈吗?」周观禾问着那男孩。
「没有……」凯凯吸着鼻涕,摇了摇头,「没看见他们……」
「凯凯,你爸爸妈妈长怎样?」我一面张望,一面询问着。
「妈妈跟大姊姊你穿一样颜色的衣服,头发也有绑起来。」
「所以是黄衣白裤……凯凯,你还记得甚麽吗?」
「嗯……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凯凯天真无邪地看着我。
「……」我决定把精神花费在找与我穿着类似的女人上。
忘记究竟绕着广场走了几圈,周观禾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停在一摊烤香肠的小贩前。
「大姊姊。」
「小仙姑。」
凯凯和周观禾异口同声地叫住了我,然後极有默契地、微弱地说了句:「我肚子饿……」
「……」我在一大一小的饥饿目光下走向小贩,认命地买了两根烤香肠。
「凯凯小心,要拿好喔!」我把其中一支烤香肠放到男孩手里,然後尴尬地举着另外一支烤香肠,朝此刻腾不出手来的周观禾问道,「呃……你要怎麽吃?先把凯凯放下来?」
「不行,现在放下去,我怕待会就没力气再把他弄上来了。」周观禾眨了眨眼睛看她,「不然这样吧?小仙姑你喂我吃。」
「啊?」我嘴角抽搐。
「开玩笑的啦!」他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算了,小仙姑你把它吃掉……」
不等他说完,我把烤香肠凑到他嘴边,这下换他露出错愕的表情,似是没料到我会这麽乾脆。
「吃吧!我喂你。」我把烤香肠朝他嘴边又凑近了几分,「毕竟你很辛苦……喂,你那什麽脸?不是你让我喂你的吗?」
「是、是这样没错啦……但是我没想到你会答应啊?」
「少罗嗦,快吃啦!一直举着手很酸欸!」我想了想,坏心眼地刻意模仿着舒祠雅的语气,说了一句,「来,张开嘴巴,啊~」
周观禾露出一脸「撩妹不成反被撩」的神情,耳根微红,闭着眼睛张开嘴,正要一口咬下……
「凯凯!」不远处有名黄衣白裤的中年女子一面惊呼,一面朝我们这方跑来。
「妈妈!」小男孩脸上迸出与亲人重逢的光彩,在周观禾肩头上使劲地朝女子挥手。
周观禾被这麽一晃,只得暂停吃东西的举动,认命地转向女人奔来的方向,把凯凯从肩膀上放下,好让他往他亲娘那边跑过去。
「凯凯,你怎麽能乱跑?万一被坏人带走该怎麽办?」女人话语出口,看了周观禾一眼,似乎觉得方才说的话不太妥当,她将孩子往身後一藏,礼貌性地向我们一笑,「不好意思,谢谢你们照顾我儿子。」
「不客气。」周观禾笑了笑,「凯凯很乖,也没给我们添麻烦。」
「这样啊……咦?凯凯,你怎麽会有香肠?是谁给你的?」女人蹙着眉问道。
「是大姊姊和大哥哥给我的!」凯凯指向我们,笑得满脸天真无邪。
女人脸色一僵,急急问道:「凯凯,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不可以乱吃别人给你的东西吗?他们还有没有喂你吃甚麽东西?」
话语至此,我已然听出在女人眼中我和周观禾是何等图像,会以毒品诱拐未成年的帮派分子。我瞥了眼周观禾身上那件印有家将团的名字的T恤,心情忽然有些不平。
「这位太太,我们没有喂你儿子吃甚麽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连烤香肠也是刚刚在那边的摊子买的。」我隐忍着不快,如此对女人说道,「如果你这麽担心凯凯被人拐走的话,不如多放点心在你儿子身上如何?」
「你……」那女人看起来有点恼羞,牵起凯凯的手转身就要走,连声「谢谢」也不打算说的样子。
我叹了一口气,把手上完整无缺的烤香肠塞进周观禾手里,正想拉着周观禾走到其他地方去,却听见方才那名女子教训凯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凯凯,你怎麽能跟那些跳八家将的人走呢?你年纪小还不懂,妈妈告诉你,那些跳八家将的都是坏孩子,打架、吸毒、飙车、混黑道……样样都来,迟早会去坐牢!一群『八嘎冏』。」
我听见了,而我确定我身旁的周观禾肯定也听见了,有那麽一瞬间,他露出受伤难过的神情,有那麽一瞬间,我感受到心脏狠狠一痛。
转过身子,我气势汹汹地朝那对母子的方向走去,周观禾愣了一下,匆匆捉住我的手臂,问我:「欸,等等……小仙姑你要干嘛?」
「去跟他们说,打架叫暴力份子、吸毒叫毒虫、飙车叫飙车族、混黑道叫帮派分子,不是每个八家将都那样。」我正经八百地说道,「名词解释要正确啊!不正确怎麽行?」
闻言,周观禾「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周观禾,你笑甚麽啊?」我真心无法理解他的笑点。
「没有啊!就是觉得你真的很有趣。」他摆了摆手,「算了啦!随便他们怎麽说,这样的事情久了也习惯了。」
「你不生气?」我挑着眉问他。
「这有甚麽好生气的?」他笑着看向我,「我没做的事情就是没做,管别人怎麽说我。」
我定定地看着他,低喃出声:「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嗯?泥刚刚缩神麽?」周观禾一面啃香肠,一面含糊不清地问我。
「没事。」我摸了摸他的头,笑得感慨万千善良和蔼,「就觉得你真是不容易啊!是个坚强的乖孩子。」
说完这话,我看见周观禾愣了一愣,耳根红了一红。
奇怪了?我在脑中思索片刻,他本来是这麽容易害羞脸红的人吗?
「也、也不是一直都这麽乖啦……就某方面而言,那位妈妈说得其实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