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外,日落黄昏,一名年轻的说书人坐在石上,对着一干百姓说起他自他师父那儿听来的故事。说书人的嗓音清亮,牢牢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许久许久以前,有一个美丽女子,仅知姓范,不知其名,城里的人都叫她范姑娘。有一日,范姑娘外出游玩,遇上一个由狐狸变成的女子,可范姑娘不知道这事,见狐女才貌双全,便和她做起朋友来,夜夜同床共枕,非常亲密。」
「而後,范姑娘的父亲为女儿找了个夫婿,范姑娘怕狐女会因此而离开她,遂想了一计……各位客倌,你们可知道吗?这范姑娘竟然趁夜灌醉狐女和自己的夫婿,想让生米煮成熟饭,强纳狐女为妾!」说书人环顾众人睁着眼睛的模样,满足地眯起眼睛继续说道,「後来狐女酒醒後,发现自己被好友陷害失了清白,难过地对范姑娘说:『我本是狐狸,因为喜欢你才会和你来往,要是不破色戒,今天本应是我飞升成仙的第一天,却中你计谋破了戒,这大概是命了!』话落,狐女辞去,与范姑娘不复相见……」
「唉!说书的,你这故事也太荒唐了!」人群中有人出声,「这天底下哪有女人喜欢女人的道理在?」
「就是说啊!那故事里的范姑娘脑袋有毛病吧?」
讪笑声不绝,说书人毕竟刚出师门,脸皮子薄,只得嗫嚅出声:「话不能这麽说啊……天底下无奇不有,这故事是我师父用心写的,还修了好几次呢!他说那是他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你师父见过狐仙啊?」一名村人打趣地说着,「那你见过没有?」
「不是狐仙!是两个女子相爱欲共事一夫的事儿!」说书人红着脸解释。
「得了吧!听你在这儿胡说八道,还不如早早回家休息去。」
村人吆喝着纷纷散去,说书人看着眼前一个子儿也没有的空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在心中埋怨道:「早知道就不来这偏远的破地方了,地方小就算了,这儿的人心眼也小!」
说书人正想收回碗,一只洁白的手却横过眼前,朝着空碗投了几枚钱币,他惊讶地抬头,在看见那人的容貌後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那女子实在是太美了,唯一的缺憾是她颈上有道疤痕,像是被甚麽尖锐的东西扎过似的,她注意到他的目光,浅浅地笑了笑,说书人慌张地转开目光。
「刚刚那故事,是你师父写的啊?」她偏着头问他,「全是真的吗?」
「怎、怎麽可能呢……有些部分当然编出来的。」说书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我也不知道哪些是真,那些是假。」
「这样啊?某些地方,你师父倒是看得透彻……」她乾脆在他身边坐下,「这故事满好的,可那结局能不能改一改啊?让狐女和范姑娘一起离开不是挺好的吗?毕竟她们俩是相爱的。」
「你怎知道范姑娘愿意和狐女走?她可是有夫婿的人啊?」
「你又怎麽知道范姑娘是喜欢她夫婿的?」女子眨了眨眼,「不是每场嫁娶都是真心诚意的。」
「姑娘,你……」
说书人看着女子被晚霞映红的侧颜,想试探她的婚姻是否不幸,话语正欲出口,却被不远处唤的一声「娘子」打断,身旁的女子朝发声处望去,答了声「马上过去」,她的笑靥和柔情目光令他打消了发问的念头。
从她的模样看来,他们过得很好,何须多问?
「那是你夫君?长得挺秀气的,要不是那身装扮,我还以为你们是姊妹呢!」说书人打量着女子的丈夫,「就我看来呀,你丈夫要是个女人,一定也是个绝代佳人。」
「我没有说他不是啊?」女子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啊?」说书人愣了愣,一时间没听懂女子的话语。
「在我眼里,她是全天下最美的人。」她如歌般地说着。
话毕,女子起身向说书人告辞,转身朝丈夫那儿奔去,说书人目送两人离去,斜阳拉长他们身後相依的影子,两只背影同样纤弱,走在崎岖的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