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魔之獻禮 — 旋轉與顛倒的九重奏鳴曲

「你到底在做什麽?」雨生宫绪眯眼,冷然的神色盯住魔君一言一行。

「做对宫绪有益的事。」魔鬼讪笑,「阿呀!原来美沙子也在!」望见自副驾驶座上下车的女子,笑意越加甜蜜深邃。

「雨生先生,您来得正好,快点终止您和研生的约定吧!」一边的棉谷让司喜道。

总而言之,各方人马集聚之下,口杂舌多,为自身利益奔波至今,谁都渴望率先夺得成果,抒发囤积於胸中无数饥火。

但见雨生宫绪丝毫不理会棉谷让司的要求,对魔鬼质问道:「为什麽要中断魔力连结,这段期间内,你到底在做什麽?」

面对雨生宫绪的话语,阿斯塔罗特却只是微微弯起眼角,那浑然天成的笑意不带一丝虚假,「呐,宫绪,我问你,我对你来说,又是什麽呢?」

「…」一时间的语塞使一边的棉谷让司寻着机会,命勒莱耶射出枭狂的一箭,箭矢饱含魔力,在阿斯塔罗特与雨生宫之间筑起深厚的壕沟,平整的柏油路面倏是崩裂,地表发出深沉的低吟。

「雨生宫绪,先听完我的话吧!」他如此说道,但见下击便朝着宫绪毫无防备的腿根发去。

雨生宫绪睁眼,却见箭矢陷入血肉後,尚未得到紧急处理的伤口立即腐烂,坚毅的牙缝中不禁痛楚,泻出支离破碎的呻吟。

「宫绪!」美沙子一时被吓住,好一会儿方反应过来,查看雨生宫绪的伤口,但魔力流动的破口处却并未应切实的包紮而停止恶化。

「为什麽?…」美沙子急迫地皱紧眉头。

「没用的,被那只弓箭所伤,伤口会快速溃烂,魔力造成的伤害不是你这种凡人处理得起的。」魔君带着轻慢的笑容道:「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了吗?你对宫绪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

「那你就快来救救宫绪啊!你不是他的恶魔吗?」美沙子柔和的眼珠中满溢出泪水,「你懂爱吗?就算不明白,你也是宫绪的契约者不是吗?是要相互帮助,完成彼此心愿的…」话至此,美沙子再吐不出一只半字,蹲坐在雨生宫绪身旁,无助地哭泣。

半晌的静默,女孩感受到一双温存的手掌细细抚摸着自己泪湿的愁容,抬起脸孔,却见魔君仍猖狂地微笑。

「别哭嘛!亲爱的美沙子。」阿斯塔罗特紫瞳轻眨,约一秒前,他轻易地跨越了箭矢制造出的壕沟,来到女孩面前,「我懂爱啊,我是相信爱的哦!所以,别再哭泣了,你哭泣的样子就像是无趣的平庸女子,就在最後,展现出你贞洁的笑容吧!」

魔君说毕,便一把捉起美沙子的颈子,亮在雨生宫绪以及棉谷让司的面前。

「呐,宫绪,你应该读过《所罗门王的小钥匙》吧?所以你知道被勒莱耶的弓箭射中会怎麽样呢?」

"被勒莱耶的弓矢击中,伤口会化浓溃烂,伤势快速恶化而死亡。"典籍里总是如此记载,雨生宫绪用模糊的视线望着剧烈出血的患部,仅忆起这麽一丁点内容。

「那麽,你比较想拯救可爱的美沙子,还是急迫的伤势呢?」魔鬼浅浅地一笑,「由你自己选择吧,宫绪。」

「!」雨生宫绪感觉到喉头一阵梗塞,出血过度让他头晕目眩。

「宫绪,綑绑你的链条未免也太多了,比如说,这个女人就是其中之一,明明对对方没有任何情感,却因为不想受人闲语而交了个女朋友。」魔君露出戏谑的神情。

「不一一根除这些枷锁,却只想透过消去存在感来逃避痛苦,就这点而言,你和海尔莫.理古德,也就是你的继父一模一样。」

「把美沙子放开!」宫绪从复杂的思绪中回,使命地摇着头,希望将魔鬼那不中听的话语逐出脑海,「快点……放开她…」

恍惚间,幽微的暗处好似有着什麽正在闪烁,宫绪费劲地望去,原本以为是其他的车辆,要从这条毁损严重的道路上经过,但那里却只有一名美丽娇艳的女子,女子裸身赤体,将自己的肌肤紧依於另一名男子的膛前。

「海尔莫,宫绪那个孩子,该怎麽办,没人照顾的话…」女子的声线听起来像是在哀求,但宫绪明白,那名女子不过是相当平常地撒着娇罢了,根本没将自己的扶养事宜放在心上。

「呐,宫绪那孩子,就这麽丢下他,好像不太人道啊……」

「你在说什麽啊?海尔莫,你最近是怎麽了,为什麽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一点也不像你?」女子的香唇扭出了个不满的弧度。

「可是你刚刚…明明自己说……要…」

「所以说嘛!你一点也不像你,海尔莫,到底是我比较重要,还是宫绪那个小杂种?」女子这回简直是用全力使劲地吼着。

「你…你不要生…生气嘛!」男子唯唯诺诺地道:「我…我会…」

「你会什麽?」女子怒从中来,激问的语气彷佛正在逼迫男子承认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

「甘脆…甘脆把他杀掉算了…」男子尴尬地笑着,没过多久又大胆地覆颂了一次,「甘脆杀掉吧!怎麽样,我的纳菲尔?」

不知怎地,雨生宫绪呆傻望着这一幕的同时,却又是如此渴望女子提出反对意见,期望她拒绝那个把"雨生宫绪"埋葬的计画。

只见黑暗中的女子挑了个轻蔑的眉头,一会儿却露出浅薄的笑意,「这还差不多!」她道:「反正,我从来都不认为那种嗷嗷待哺的小鬼是我的儿子…」

"我从来都不认为那种嗷嗷待哺的小鬼是我的儿子"

"我从来都不认为那种嗷嗷待哺的小鬼是我的儿子"

"我从来都不认为那种嗷嗷待哺的小鬼是我的儿子"

"我从来都不认为那种嗷嗷待哺的小鬼是我的儿子"

"我从来都不认为那种嗷嗷待哺的小鬼是我的儿子"

"我从来都不认为那种嗷嗷待哺的小鬼是我的儿子"

"我从来都不认为那种嗷嗷待哺的小鬼是我的儿子"

"我从来都不认为那种嗷嗷待哺的小鬼是我的儿子"

"我从来都不认为那种嗷嗷待哺的小鬼是我的儿子"

"我从来都不认为那种嗷嗷待哺的小鬼是我的儿子"

话语如同毁坏或故障的老旧唱盘,重复播放着同一句话语,那在雨生宫绪的耳中听来,没什麽特殊意涵的无聊话语。

但就在意识唱盘反覆播放到第十次时,无神的瞳孔却一瞬间乍亮了起来,雨生宫绪望着女友苦痛挣扎的神情,又回头望了女子欢悦的微笑一眼,犹如恍然大悟般,浮出一道歪曲的想法。

"海尔莫和纳菲尔要杀了我=他们不承认我是他们的孩子,我不是他们的孩子=不必负家庭责任,不必负家庭责任=没有女朋友无所谓,没有女朋友无所谓=美沙子无须存在,而美沙子=束缚,杀了美沙子=解开束缚"

「救救我,阿斯塔罗特。」乾瘪的双唇一开一阖,道出破碎的字句。

「我没办法救你,宫绪。」恶魔微笑,那是极为惨白而且悲伤的笑容,「只有你,才能拯救你自己。」

雨生宫绪虽然对这类的事物笨拙无比,但此刻却立刻明白魔鬼此话的用意。

「美沙子,我的伤口非常痛。」雨生宫绪撑起身子,拐着步伐来到女友面前,只见女友面容僵硬,彷佛下一秒便会气绝般。

他单方面发言道:「所以…把你的头颅给我好吗?」

只见美沙子露出震慑动魄的神色,似乎相当惊异雨生宫绪会对自己吐露此语。

美沙子的脑海里浮现男孩细弱的身影,光圈聚焦的彼岸,男孩正紧搂着一具肿胀发烂的躯干,幸福满溢地进入美梦。

刹那间的疼痛,颈部彷佛被触摸般,短暂的时间内,美沙子感觉自己在天空中飞翔,而地面上恰巧停留着不知是谁人被支解的躯体,咦?为何被支解的躯体中没有头颅,美沙子纳闷,但她突然涌起一股睡意,罢了,醒来的时候,再和宫绪讨论吧……

"他一定会温柔地告诉我吧?"美沙子微笑。

感到无与伦比的畅快,宫绪在释放了这份积压已久的痛楚後开怀大笑,泪珠盈眶,激奋令他的双肩颤抖不止。

「…」一旁的棉谷让司从旁观转变为不忍直视,他不知以雨生宫绪如今的状况而言,算不算得上发疯,毕竟自己也不是主修神经科的,但那痴狂的神情,却又令他不得不如此判断。

「退吧!勒莱耶,和这种人谈判,没有意义。」棉谷让司低声道,於是惊异於一边的勒莱耶早已布下移动魔法。

「来吧!」一直以来孤傲不屈的魔鬼伸出手掌,要将棉谷让司拉入阵中,却不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连结,那以血肉维系而成的连结。

但见棉谷让司的手臂落在沙地上,惊愕的刹那,又见惊天一击,勒莱耶搏命抵挡,见魔力削弱了他筑起的障壁,直捣黄龙,下一秒便要将勒莱耶连同怀中的棉谷研生一同击落九天。

棉谷让司回首,但见魔君笑得爽快,右掌倒抽,要补上致命的一击。

「住手!别杀了研生啊啊啊!」棉谷让司如此喊道,却见恶魔其实并没有打算攻击,只是想捉住向他飞奔而至的自己罢了。

而就在这个同时,方才剧烈的攻击也正击中了勒莱耶左身,几乎令他全身作废的力量却好似只发挥了四成左右…

勒莱耶原初以为是障壁的碎片发挥了预料之外的功效,但他如此无知的判断唯独在此刻增添了股讥讽感罢了…

真正为勒莱耶承受攻击的,并非是支离破碎的障壁,而是早应该逃之夭夭的哈法斯。

「哈法斯!」勒莱耶简直愣住,却见对方弱不禁风的肩头在下一刻松脱,四肢与骨肉完全分离,血肉横飞的惨状令人不忍猝睹。

「哎呀呀,打偏了…可怜的哈法斯…」魔君嘻笑,另一手紧紧掐住棉谷让司的颈子,他细声道:「呐,让司,你想去哪儿呢?」

棉谷让司不明白为何阿斯塔罗特要攻击自己,方才分明还是盟友一般的存在,在转倏间风云色变。

「放…开我…」棉谷让司自喉中挤出微弱的呻吟。

「知道为什麽吗?」阿斯塔罗特甜蜜的笑容显得突兀异常,「因为这个游戏已经迈入尾声,玩完的玩具如果不收拾好的话,会让爸爸(上帝)很困扰的!」

「阿斯塔罗特,你打算杀了他吗?」勒莱耶咬牙切齿,「他是我的契约者,灵魂应该由我来接收!」

「齁?但是很不巧…他已经是我的战利品,要杀要刮随我高兴,这不是战士的规定吗?战士先生?」胜负既定,阿斯塔罗特露出优雅的微笑,张开拥有锐利犬齿的口腔,饥肠辘辘的唾液显示这名魔鬼究竟是多麽渴望人类的魂魄。

「勒…莱耶……」棉谷让司咬牙,惊恐万分的目色里有着无尽的悲楚。

而就在魔鬼即将大快朵颐的刹那,咫尺之地传来一阵久违的命令句。

「阿斯塔罗特!」雨生宫绪的发梢驻留着珠珠冷汗,彷若在深渊中搏命求生的旅者,敛去方才疯癫痴狂的神色。

「唔…」魔君显得相当错愕,喉中唯来得及发出急促的短小音节。

「停下你的动作!」雨生宫绪失态地大吼,「还有,你把美沙子怎麽了?!」

观察到主子清醒无比的瞳眸,魔鬼彷佛死了自己心中贪婪壮大的野望,失落地浅笑道:「睡得还好吗?亲爱的宫绪?啊,还有,我刚刚顺手帮你将伤口复原了,感谢我吧!」

「发生了什麽事?阿斯塔罗特?」

「什麽都没有。」魔鬼微笑,「只是地上多了一些屍体…」

「阿斯塔罗特,我不会放过你,我要解除这份契约,现在!」雨生宫绪的眼眶中含着晶莹的泪珠,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扯出笑容。

他知晓美沙子的死亡令他哀恸失序,但美沙子的死亡却也带来无尽的舒缓,四肢与肌理间的畅快简直不言而喻,好像所有的束缚都倏然释出,自暴自弃的心理令他无条件摒弃一切道德伦理,压抑的内心不复存在。

「宫绪,如果你终止了这份契约,我会感到很伤脑筋的…」地狱大公的语气仍旧惺惺作态,令宫绪毫无悔意地在下一秒举起附带着契约印记的手掌。

「宫绪,你真是傻子…你知道强制解除契约会怎麽样吗?」下一秒,魔君的脸孔消去一直以来的笑意,冷漠的神情好似自己从不曾认得这名苦痛挣扎的青年。

理所当然,人类与魔鬼肉体之间的强烈连结靠灵魂以及血肉搭构,假使强制解除契约,人类的灵魂便会无条件献予魔鬼,反之,若是恶魔毁约,支持其存在的肉体将会烟消云散,等同於魔鬼生命的终结点。

「我……我已经…是我……呜…呜呜…」肩颈不禁抽搐,雨生宫绪泪流满面,想对自己从不抱有任何期待的神祷告。

「宫绪,能拯救你自己的人,只有你自己;而能够原谅你自己的人,也只有你自己。」魔君闭眸,紫瞳比什麽美玉都要璀璨

乌云满布的天听饱胀着水气,却始终没有降下甘霖,雨生宫绪朝着云顶望着,但见当日一栋贯穿云朵的尖塔巍巍而立。

那是雨生宫绪位於巴黎的故居……

「母亲…」呼唤着陌生的称谓,雨生宫绪的眼下乍见一名有着白皙胴体作为掩护的美丽女子,那完美表皮所包覆住的内容物,宫绪比起谁人都要清楚明白…

地景一会儿来到母亲的卧房,杂乱不整的地面好似经过糟蹋般,散落着各种棉絮及瓶瓶罐罐,罐装容器的底部隐约透着琥珀色光泽,残留液体的晶莹色彩。

「呐呐……宫绪…」女人呼唤道,但雨生宫绪知晓那并不是在传唤现在的自己…

一名矮小的孩子朝着洁白无瑕的被单迎了上去,眼睑上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妈妈——」年幼的孩童奔入女人赤裸的胸前,抬头望着抑郁的母亲。

「宫绪……」女人的发丝紊乱无张,但脸孔丽致的光辉仍使她看来气质非凡,「妈妈问你,你呢…比较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呢?」

「当…当然是妈妈!」男孩大声疾呼。

宫绪暗暗嗤笑男孩的无知,嘴角隐隐浮出道戏谑的笑意,但这等低劣的神情却没让自己本身所察觉。

「是吗?那不管妈妈做出什麽事,宫绪都要原谅妈妈,知道吗?」

听闻此话,男孩只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纳菲尔.维尼达,法国议院裁判长的独生女,同时也是雨生宫绪的母亲,她在常人面前,是名贞洁高贵的女子,但在见不得光的暗处,却从事着淫乱无比的勾当,唾弃年过五十的丈夫,品尝年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社会新鲜人。

由於这些年轻人都尚未立足稳固,在社会上压根儿没有地位可言,受纳菲尔这等美人大肆玩弄,也没人敢突出个苦水,反倒乐在其中,即便被女方丢弃,仍然锲而不舍地穷追着她撩人的背影。

地景再度变换,这回换作不知何处坐立的高档酒店,宫绪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到过此地。

只见光鲜亮丽的吧台边硬是端坐着一名和场景格格不入的老土青年,他窝囊地驼着背脊,一个人难堪地叹息…

宫绪认得这名青年,正是自己憎恨不已的继父.海尔莫.理古德。

「你在烦恼吗?」没过多久,视野里出现另一名装扮得体的男子,男子翘着两腿,在青年左侧熟稔地坐下。

「对…」青年抿唇,乾瘪的东西扭出几个单字。

「噢…是吗?真是太可怜了呢!」那熟悉的调调透着温柔的戏谑感,莫名得令人摸不着头,「那麽,你能够将烦恼说给我听吗?」

「……」青年一阵沉默,几分钟後才张开了倔强的嘴,「我…喜欢上议院裁判长的女儿,但是对方已经有丈夫了。」

「齁?可是我听说裁判长的女儿是个花心大萝卜耶,就算你跑去和她偷情,她大概也会无条件答应吧?我知道法国人最喜欢一夜情了!」男人说道。

「可是……唉……你不懂啦!」青年赌气道,郁结的眉间始终没有舒缓的迹象。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理解的哪里不好?」男人头首一偏,再度露出优雅的笑意。

「我…我想要的是纳菲尔小姐的爱。」青年看来是股足了劲儿方吐出这话,「我希望纳菲尔小姐一辈子,从现在开始,只爱着我一个人。」

乍闻青年的话语,男人兴味盎然地放下撑住下颏的手掌,静道:「真是伟大的梦想,那麽,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我是阿斯塔罗特,你呢?」

「海…海尔莫……」青年支支吾吾地道。

「噢,那,海尔莫,你把脸靠过来吧!」

「要…要做什麽?」青年显得相当不知所措,但依然照着对方的话,将脸孔依了过去。

「我来和你交换,因为以你的功夫,绝不可能赢得纳菲尔芳心,调戏这种东西,我比你在行多了…」语毕,男人不待对方反应,便伸手覆住青年的双眼。

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但宫绪明显地望见,海尔莫.理古德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你…你做什麽!?」海尔莫作声喊道,却发觉了哪里的不对劲,他双手捉住自己的脸皮,频频抚摸道:「为什麽?我的脸…?」

「我把你和我的脸交换了,由我来代替你,向纳菲尔示爱吧!」男子的脸庞虽然挂着青年的相貌,但气宇轩昂的气质仍然使男子邪魅的神韵跳脱外貌的框架。

「你…你…」海尔莫睁着圆眸,嚷道:「我…哪能…信你?」

「哼!先别妄下定夺,看着吧!」男子微笑,朝灯光昏暗的沙发步去。

沙发上头有女子姿态艳丽,无趣地拨弄着披於肩上的黝黑秀发,她眯了眯犹如猫儿般慵懒的眸子,望了"海尔莫.理古德"一眼。

「又来一个搭讪的…」女子幽幽地道,却见男子一个眼色,慑服女子枭狂语态,弯着笑意的唇瓣轻道:「美丽的纳菲尔小姐,在下议院参议,方上任,还请您多多关照。」

「噢,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爸爸的同事…」女子似乎被对方的尊压给吓住,鄙夷的眼色收敛了起来,她打量着眼前的男子,露出微笑道:「我是纳菲尔.维尼达。」

「海尔莫.理古德。」男子伸出友善的手掌,却见女子自名牌包中掏出一份刷满文字的公文,浏览了下道…

「可海尔莫,我在参议的位置上没看见你的名字耶…」女子露出戏谑的尊容,犹如逮住羔羊的狼狗,她纤细的指头在上头笔画着,几秒後,才抬头望着男子。

却看男子不疾不徐地弯下腰,骨节分明轻抚於公文上头,他边是轻描淡写地道:「纳菲尔小姐,您工作操劳,想必是累了,您看,我的名字在这呢!」

以白底作为映衬的黑线格外清晰,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出迷样的光辉,海尔莫.理古德的名讳正印刷在上头。

「如何,您是错看了,对吧?」

「可是…」女子惊愕,却无法多说下半句,只得巴望着男子雅漾的笑意。

「那麽,关照的事就拜托了,我们下次见,纳菲尔小姐。」男人见好就收,知趣地掉头而走。

他步向墙角的暗部,再度伸手覆盖海尔莫.理古德的脸庞,一切便又回归常态。

但见名唤海尔莫的青年不悦地噘嘴道:「说什麽帮我告白,根本是骗人的吧?」

「才不是骗人的呢!海尔莫,」男子,不,魔鬼如此道:「你不是说过,想得到纳菲尔.维尼达的全部吗?那麽就不能一股脑儿的死缠滥打,必须先想办法让对方爱上你才行。」

「让她…」

「没错,对那种女人示爱,她不过会瞧不起你罢了,所以,必须采取被动手段,先引起她的注意,接着只要等待就行了。」魔君微笑,将颈间的领带解去。

「她会…上钩吗?」

「当然。」魔鬼说毕,看似友善地握住海尔莫.理古德苍白细弱的手掌,「待到纳菲尔属於你,再感谢我也不迟。」

雨生宫绪感到一阵晕头转向,忽地来了个暗潮,将他的身子带离这个回忆…

若说这是谁的记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空间感,大略也只有一个推测合理了吧?但宫绪始终无法成功连结,为何阿斯塔罗特非得带着自己来到回忆的长河里不可。

回身近看,眼下再度回到母亲的卧室,但这回单薄的床单上头,多了名衣衫半褪的青年,青年噙着暧昧的笑意,伸手抚弄女子柔顺的发丝…

「海…嗯嗯…」女子似乎因高潮方过,尚处於恍惚的温柔乡中,她的声线听来相当醉人,但上身的青年不过是整了整服仪,然起身而去。

「海…尔莫…再给我…多一点…」女子娇嗔道,泪眼蒙胧地看着於门板前停下的青年。

「我还会再来,纳菲尔…」宫绪正面对着青年的鼻梁,能够清楚捕捉到对方眼下的不耐。

「什…什麽嘛!海尔莫…你也要…丢下我吗?」床被上的女人不禁发出短促的抽息,听得出她正在哽咽。

「并没有,纳菲尔…」青年回过身体,以妖媚的笑意持续引诱着艳丽的女子,他作声道:「纳菲尔,分离是为了下一次重逢,有句话不是这麽说的吗?」

「可是……你知道每天应付我那个老不死的丈夫到底有多麻烦吗?」女人叹息道:「宫绪还是一个那麽小的孩子,啊啊……不过他毕竟继承了我的血统,脸蛋很是美丽……」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女子挥了挥惯用的手指,「你不在的时候,我要先拿宫绪来当替代品。」

「你高兴就好,不过可别让那个小鬼说出去…」青年说毕,带着依恋的笑容离去,正好与方才奔入房门的男孩擦肩而过……

雨生宫绪清楚地望见青年的唇角扭曲成几个简单的片语——"未来见了,我的小主人"。

不知为何,宫绪在听闻这句话後,安下心底的大石,自在地笑出声来——伴随着坍塌的公路,记忆也好,相互残杀的兄弟也罢,皆在与现实时空连结的刹那崩解殆尽。

但见天空一横苍烟兀自袭向雨生宫绪坠落的身子,分秒不差,收男子之躯於怀中。

时空魔法的能压暴走,树木承受不住过於强大的摧折,纷纷向道路崩坏而形成的无底深渊倒去,恶魔望着这悲惨的画面,嘴角却隐隐浮出笑容…

一边重伤的勒莱耶死命搂起主子的身体,张开扇面般的翅膀,阿斯塔罗特并不明白那究竟是不是他们的最後一程…

黑夜的天空终至绝望的色彩,但在此刻的阿斯塔罗特心里,却是象徵崭新与开始的契机。

於是这一个故事也将要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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