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星期一,我又在校园中展开了寻找石竞伦大作战。
「石竞伦!」
「石竞伦、石竞伦!」
奇怪,我早上才看到玉米哥和他的小弟们聚在後门不知道在密谋什麽,怎麽这下就看不见人影了?难不成他们已经集体翘课了?
「石竞伦!你在吗?你在哪里啊?石竞伦、石——」我的声音消失被从暗处伸出来的大掌覆盖,下一秒,整个人毫无抵抗能力的被拖进校舍与校舍之间的暗巷中,瞬间笼罩於一片漆黑下。
「你为什麽总学不会安静!」沙哑的低吼从後方斥来,奇怪的是,明明身陷黑暗又被骂了一顿,他的声音却让我莫名安心。
至少我不是被其他的不良少年甲乙丙逮住,这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他放开我,光线昏暗间,他那双狼珠好似会发光,还真像是野生动物。
石竞伦把食指比在唇前示意噤声,他先是探了半身出去,张望了一下,才招招手,要我跟上。
他步疾如风,紧张兮兮的模样连带着让我也跟着全神警戒,直到日照再次洒落在我们身上他才稍稍松了肩膀。
「怎、怎麽了?今天有什麽大事吗?」看他这紧绷的模样,实在不像平日那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石老大,也让我跟着警惕了起来。
「不关你的事。」那臭大便般的脸色,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找我?」
喔对,现在不是纠结在石大哥头顶那朵小乌云的时候!
「喔,我跟你说喔!臭脸先生他——」
我把星期六和臭脸先生的对话一个字不漏的说给他听,边说边觉得自豪,两兄弟长久以来的心结在我毫不懈怠的努力下,总算跨出了一小步……我能不自豪吗?鼻子都要高高翘到天边了。
而石竞伦,他静静的听我说,表情逐渐变得呆滞,当我说完,他还久久不能回神。
「他……真这麽说?」宛若呢喃的低语从他嘴巴飘出,夹杂着无比的迟疑与不敢置信;那野兽一般的双眸因湿润而显得柔和,就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山忽然雪崩一般,整个人、整个世界,都为之震荡。
「是啊是啊!」欣赏着这难得的反应,我兴致高昂的高呼:「我们就藉由这次机会让你们的兄弟关系破冰吧!我会尽全力炒热气氛的!」
他倏然望向我,目光还在颤动,双眼中饱含了太多情绪,通通融在一起,反而让我难以读取他在想些什麽,他这一眼,看了很久、很久。
「怎、怎麽了?」我被他盯着浑身不是劲,其实要感谢我超简单的,就一句谢谢就行了,但这样什麽都不说就只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我,反而让我不知所措。
不知是否是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石竞伦眼中的激颤渐渐平复,他轻吁一口气,抽了抽嘴角……
咦?奇怪,他是在笑吗?可为什麽他的眼神看起来是那麽的……难受?
「走吧。」
「去、去哪?」天外飞来两个字,让我吓了好大一跳。
「拿公假单。」
「欸——又要出去?」大哥您是威胁楚老师上瘾了吧!
「好久没去淡水了,先去探勘。」石大哥一声令下,我真的不敢反抗,不过……
「那个大哥,我能不爬楼梯吗?最近身体有点虚……」上次跟他爬了六楼,半条命都飞了,再爬一次,不是另外半条也没了吗?
石竞伦冷哼一声,像是在嘲笑我,接着道:「自从顶楼的门锁坏了後,他们就换地方了。」
换地方?换地方好啊!不过,楚老师到底在那些隐密的地方做什麽啊?难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我超想跟过去一探究竟,却又被石大哥挡了下来,他跟我约了个地方见面,然後下令我先回教室拿书包,因为这次要去的地方比较远,很可能没办法在放学前赶回学校。
「你怎麽又要出公差?」要无声无息的带走我的书包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我一进教室就被孙嘉甯锁定了。
「没办法,之前拒绝加入田径队,迟来的报复这就来了。」在不能把石大哥供出来的情况下,也只能委屈楚老师了。
孙嘉甯信了,却没有就此罢休,反倒为我打抱不平了起来:「这怎麽可以,这样是在侵害你的受教权啊,我去跟班导反应吧!」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孙大人这就站起身子,而嫌场面不够乱,米薇不知从哪冒出来,笑嘻嘻的道:「就是就是,怎麽可以每次都是你在航航面前表现呢?不如我代替你去……」
「NONONO!」我赶紧伸长双臂拦住她们两个,在冷汗狂流之下硬是扯出了笑容:「各人造业各人担,你们用不着担心,我可以的,掰掰罗!」
语毕,我赶紧抱起书包就往外冲,好歹我也曾被田径队网罗过,一溜烟的就把她们的呼喊抛到九霄云外。
我来到和石竞伦约定的地点,虽然我们要从後门离开,他却不是直接跟我约在那里,而是附近的旋转阶梯下。
当我抵达时,石竞伦已经到了,一看见我,便把公假单塞到我手里。
「走吧。」
我大致看了单字一眼,上头老师签名的栏位依旧是那俊逸的两个大字,我不免楚老师感到可怜,把柄被石竞伦抓到、被他威胁、现下还多了个「侵害学生受教权」的莫须有罪名,实在倒楣到家了。
「你到底都用什麽威胁楚老师啊?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报复你?」我把公假单收回书包,不忘关心个两句,却换来了石竞伦一声极为不屑的冷哼。
「我还怕他?」
「您真威武。」我用双手对他比赞。
「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
什麽?他刚刚说了什麽?
我没听清楚,想再问一遍,这时石竞伦示意我噤声,同时左右张望,确定没人才迅速前进。
又来了,刚刚那种紧张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到底是在注意什麽、躲避什麽?
到了後门,他先一步抓着栏杆攀上矮墙,同时伸手拉我,显然是没时间等我磨磨蹭蹭折腾半天,而有了石竞伦的帮忙,我三两下就落到围墙的另一端。
居然连让我爬墙的时间都没有……这家伙到底有多赶啊?
我不明所以到了极点,实在想问他,却在看到石竞伦摩托车的刹那,脑袋被洗白了。
人都有一些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对我来说被石竞伦载就是其中一个,再加上这回路途遥远……我真的活得下去吗?会不会半路就被抬进殡仪馆了?
「那、那个……做为一个新时代好青年,我觉得我们应该多多响应环保,搭乘大众交通工具,我看捷运就不错,方便快速还不会塞车,不如我们这次就——」
「回程你再慢慢搭吧。」他毫不留情的打碎我的妄想,命令:「上来。」
到底,我为何非得再体验一次比云霄飞车还刺激的夺命之旅呢?
我看着他递来安全帽的手,最终,仍是认命的接下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