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不开玩笑。」他伸手接住我的凶器放到一旁,笑道:「如果我是你,根本不会顾虑那麽多。你先告诉我,跳舞对你来说重不重要?」
「你这不是问废──」
「很重要,对吧?」他不等我说完,「那你更不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放弃,你想想,你都跳几年了?要调整心态、要找到意义,当然是回去边跳边找、让身体告诉你更快啊!就你在这闷着头想,是打算想到明年中秋节?」
袁尚禾一席话成功把我唬住。
「我觉得你不该参加舞社。」我眯起眼看他,「你这麽伶牙俐齿,怎麽没去辩论社?」
他迅雷不及掩耳掏出钱包把帐单买了,「参加辩论社?那我怎麽把妹?」
吃完饭,天居然放晴了,就跟袁尚禾这人一样不可思议。
我和他站在店门口话别。
「可惜了,要是雨没停,还可以送你去考试……你想想,两个人共撑一把伞在雨中漫步,那画面该有多浪漫?」他一脸惋惜地收起雨伞。
「我後悔了,我不该叫你去辩论社,」我扁眼瞧他,「你满嘴都是垃圾话,对辩论没什麽帮助、对你的人生也没有。」虽然我已经习惯他的垃圾话了。
「所以罗,你看,我是不是加入舞社、认识了你,这才叫对人生有帮──」
「我先去考试了,学长再见!」不给他机会说完,我迈出步伐,又突然想起什麽:「学长,下次换我请你吃饭。」
「喂──你明天会不会回来练习啊?」他在後面喊我。
我装作没听到,加快脚步离开了。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回去练习。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逼真的梦。一个关於过去的梦。
高中时,我带着班上的人参加啦啦队比赛,从选歌到编舞,再从队形到服装,全由我一手包办。为了增加夺冠的希望,在观察其他班的练习状况後,我决定修改编舞、把难度提升。
为了这个决定,队里所有人都骂我,但我没有妥协,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把编舞给改了。
结果,新的编舞太复杂、难度太高,练习时间不足,以致队员们没把动作记熟。
理所当然的,那次比赛落马了。评审给的评语,我到现在一个字都没忘记。
「所有人看起来都很没自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作没记熟?也因此群舞一点都不整齐。」梦里的评审没有脸,但声音却非常清楚,「是否太想呈现华丽的编舞而忽略整体性?像这样团队合作的竞赛,整体性很重要──炫技什麽的都是多余的。」
我站在台下低着头听完讲评,感觉不少来自队员的愤恨目光射在我的後脑上。
而梦境与现实的分歧点就在这里。我听见一阵脚步声,於是抬起头来,竟看到简穆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走到我面前,满脸失望地看着我。
不对啊,啦啦队比赛是高中的事,那时根本还没认识简穆宇,他为什麽会在这?
『你太沉迷於技巧,但跳起舞来却很空洞、没有感情,你知道吗?』他说。
然後我惊醒过来,眼前除了天花板什麽都没有,而房里的电扇嗡嗡作响。那一夜後来,我翻来覆去没睡好,隔天理所当然顶着一对熊猫眼到学校去。
所以原来当时评审说的、和简穆宇想表达的是同一件事。但我究竟有没有从啦啦队比赛中得到教训呢?答案是没有,如果有,我就不会为了圣诞舞会选歌的事情和简穆宇杠上了。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最後一堂下课钟响後,我在文馆外斜坡上踌躇不前。其实也不能算是没有前进,只是进三退二这种步伐速度实在很难快。但我终究去了活动中心,还在门口偷窥了一下,他们已经练完表演的编舞,正在排队形。
最坏的情况是什麽?我在心里问自己。
大概就是再被简穆宇痛骂一顿吧?当着众人的面。不过当众挨骂这出戏,前几天也上演不少次了,或许今天开始我会对此免疫也说不定啊。
深吸几口气,坚信我的勇气是梁静茹给的,然後走进活动中心。
後来想想,原本我以为的最坏情况,其实根本不坏。简穆宇就算动手揍我,也还在我能忍受的范围内──说不定我还会为了可以跟他打上一架而开心──但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期望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我站在活动中心舞台的一角,看着所有人排练,然後说不上半句话。
虽然段淳雅和袁尚禾不停向我投以同情的目光,但这都不够用来缓解我的难堪,因为简穆宇完全把我当成空气、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