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见的话语》
第二十四句话Chapter24~
『此刻的我看见,原来越想要守护就越容易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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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座位後的不久就上课了,老师带着甜美的笑容踏进了班级,说是要跟我们公布一个好消息。
“同学们,下个星期我们要去游乐园玩,现在老师要派通知单下去,请同学们好好查看一下详情哦。”说完老师就将一张一张薄薄的纸递给每一位学生。
“哇!是游乐园诶!”
“我到时跟你一起玩哦!”
“好像很厉害诶!”
同学们一听到要出门游玩就开始饶有兴致地高谈阔论了起来,有去过游乐园的人说着他们以往去过游乐园的经验,没去过的人则是在向他们的朋友说出他们对於这孩子的快乐乐园的憧憬。
我则是和其他人不同,意兴阑珊地将通知单搁在桌上。我对游乐园倒是没有什麽兴趣,毕竟爱玩并不是我的天性,再加上之前那样不堪回目的回忆,玩乐什麽的我根本不稀罕,也没有意义。
“尊……是游乐园呢……”放火戳了戳我的肩膀,我看过去,只见他的视线停留在通知单上,眸子明亮地盈满了光芒,那嘴角也是扬起的,看来他对游乐园充满着期待呢。
“嗯,是啊。”我点头,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那到时……我们……能一起玩吗?”他默默地提出了这个要求,我想他是在害怕我会回绝吧,原本我是打算在游乐园的某个角落呆一整天直到回家为止,但是我说过我会保护他的,要是我不在他身边,他被班上的同学欺负怎麽办?
“当然可以啊。”我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给他一个很坚定的眼神,他见我答应了,微笑的弧度渐渐变大,可爱讨喜的脸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我想要再靠近他一些,了解一下他更多的事情,就主动邀请他来我家做客,他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地婉拒了,不过看在我的热络态度的份上,他终究还是跟了过来。
“我回来了。”拉着放火的手回到了客厅,小玉坐在沙发上听到了我的声音转过头来。
“哦,弟你回……诶?”他皱了皱眉,“你後面那个是谁?”
我把他拉到我旁边,放火看到了我的哥哥後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他。
“啊……那个……你好……”看来是因为小玉看起来有些目露不善的关系,所以让他以为小玉不欢迎他。
”他是我的朋友,名叫放火,是我邀他来我家玩的。”我把放火拉到靠近自己的怀里,再给放火一个微笑让他比较安心。
“哦……”知道不是什麽陌生人後他就继续低头滑着手机,放火乾眨了几下眼,为了避免尴尬我就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去,并没有滞留在客厅里。
在接下来的这几天我都有带放火回来,母亲也常常挂着笑容迎接他像是对待一般客人热心地为他倒茶或是准备甜点之类的,而小玉总是在一旁旁观,板着一副一号表情,不知道是在为什麽事情而感到不愉快。但是我没有怎麽理会他,只是在和放火打开话匣子聊得很快活。
我从他的口中得知他也是单亲家庭出生,父母离异,没有妈妈,他说妈妈是因为抵抗不了病魔而去世的。他和父亲、爷爷和奶奶同。恰好和我相反……我是和母亲一起,没有爸爸。
一想到母亲,触目惊心的苍白面貌从脑海悄悄走过。
啊,怎麽又想起母亲了……
距离出外游乐园的天数正一天一天地减少,时光匆匆流逝,很快地便来到了当天。
巴士上的欢声笑语,都在我们周遭盘旋着,我和放火坐在比较角落的座位,他看着窗外,彷佛在遥思什麽。
“放火,你在看什麽?”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得见外面比起宜兰较为新颖的小镇风景。
“啊……没什麽。”他转过头来对我苦笑後,便继续看着窗外凝思,“只是……在想着妈妈的事情。”
在想妈妈吗……
我转回头垂下目,突然想起了上一次在幼儿园碰到自称是爸爸的男子,那个男子虽然看起来没有威胁力,但是怎麽觉得还是很可疑呢……
“好同学们,我们差不多要到目的地了哦。”
“耶!”
同学们热烈的喝彩声彰显出了他们的稚气,巴士渐渐渐缓速度,到最後便停了下来,看来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来,同学们一个一个下车,不要争先恐後哦。”老师先嘱咐了一句,巴士的门打开後,同学们却像是把老师的话当成耳边风一样给无视了,都在争着下车,像是一群在争着一碗饭的乞丐一样。
我们踏入了游乐园门口,老师让我们买好了票後就从门口进入了乐园内。琳琅满目的各个游玩设施,充斥了游客的惊悚的尖叫声和兴奋的欢呼声,让同学们看了都情绪高涨地亮着双眼。
“同学们不要独自一个人走,最好一群人一起走,然後要对陌生人提高警惕,最好不要随意靠近哦!遇到任何紧急状况的话要马上跑过来找老师,老师就在这里左侧的小凉亭等候你们。那麽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来入口集合,解散!”
“我要玩这个!”
“走!我们去那边!”
老师送给了我们最後一个叮咛後,就让我们自由活动了,同学们也像是已经约定好了一样,几个人成群结队地一哄而散了。
我和放火手拉手,放火说他想要先玩摩天轮,我点点头附和了他,毕竟我对哪个都兴味索然,所以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由於游客还挺多的,所以排队的时间也很冗长乏味,等了快半个小时,才轮到我们走上摩天轮的座舱。
摩天轮启动後,缓缓地上升到上空,我们越来越远离地面,站在我们脚下的人们也越来越渺小,视野越来越广阔。我望着放火,心中也似乎跟着摩天轮在转动,阳光灿烂地照射进来,打在放火的身上,像是为放火披上了薄薄的金色衬衣,纯真的笑脸多透出了几分阳光气息。
“尊你看,这里看下去好美。”他满脸笑容地侧着头手撑着壁面低头俯视着,我也跟随他看了一下外面的风景。湛蓝的天空离我们很近,好像一碰就可以碰到,附近的住宅区都一览无遗,给人一种在可以就看见整个新竹的景色的错觉。
“嗯,真的很美。”
我瞟了一下其他的座舱一眼,发现到有一两个都是站着一男一女,他们都很亲密地抱在一起或是挽着对方的胳膊。我吞咽了一口水,再把视线转向还沉溺於外面风景的放火,如果我们是情侣的话……
不对不对,我怎麽会想到那里去了?我们两个都是男的,怎麽可能会有那方面的发展呢?
但是越想要避免想那样的事情我越是在意,直到我们到达地面都还是处於魂不守舍的状态,放火叫唤了我一声後我才缓过神来。
我们要寻觅下一个要游玩的地点,放火看中了一个地方,他轻轻拉着我的衣摆,我转过头想看看是什麽地方。
那是一个帐篷,里面的架子摆了很多的羊娃娃,由小到大排列,前面则是叠着三层高的铁罐子,最前方的柜台则搁着弹弓和玻一碗璃弹珠。
感觉就像是射铁罐子的游戏。
凝睇着摆在架子有着雪白毛发的羊娃娃,放火是要那个娃娃吗?
“我们去玩那个好不好?”他拉着我指了指那个小帐篷,我点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走到了帐篷面前,放火先玩一场,付了钱後他拿起弹弓用肉眼瞄准眼前的罐子,犹豫了几秒後便松开了手,不幸的是玻璃弹珠只弹到了铁罐旁边的木架子,发出了喀哒清脆的声音再反弹回来。
一人游玩有三次机会,放火却因为手一直颤抖,导致弹珠一直射偏,一发也没中。
“啊……没有奖……”放火的脸上布满了乌云,万念俱灰地低下头呢喃,眼中的色泽也黯淡了下来,我微微垂下眉头,看着他失望的样子我禁不住也跟着他难过。
不行,我不想让他这麽不开心。
“放火,你是要哪个娃娃?”我一手搭在他的肩询问。
“那个……最大个的。”他用颤抖的手指指向架子上的最顶端,我循着那个方向看过去,那只羊的体积比中等的还要大一倍,墨色的双眼,淡粉色的皮肤以及深粉色的小巧鼻子,我攥紧拳头,若有所思。
“放火……不如……”我再用双手搭在他的肩膀,对他莞尔道,“我来帮你拿下它吧。”
我不想看到他受伤的表情,只要能让他开心,我做什麽都好。
其实有一个情感在我内心纠结了很久很久,我对他的感情,似乎是与友情不同的,应该说超过了友情的界限。
那就是……
爱情……吗?
为什麽我会对一个同性产生如此的感情呢?或许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女人吧,应该说我对任何的女人都没有什麽好感,一看到她们我就会自动把她们和矫揉造作划上等号。
和她们相反的他,让我就这麽沉沦在其中,这男孩能让愤世嫉俗的我这麽轻易地就迷上他,看来他的魅力还真是不简单呢。
既然我已经喜欢了一个人,那我应该好好把他握在手心好好把握,纵然不知道对方是否也喜欢自己,纵然不知道我们何时会经历痛苦的分离,因为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好好地珍惜每一刻,珍惜每一个我与你相处的时光,怎麽样的都好。如果以後离别了,至少我不会太後悔,因为我已经把我们之间的回忆给记了下来,就这样永远地、印在自己的心房里、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去回味。
啊抱歉,我说话可能看起来有些自大,但是我相信我自己,相信自己是对的,并去毋庸置疑地去按照自己的想法。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不也太可悲了吗?通常这种人都是人云亦云,没有想法像是木偶一样盲目地跟随他人,这种人我可不屑。
“什麽?”放火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真的吗?”
“嗯,等我一下。”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给他一个肯定的笑容後,就转过头付费拿起弹弓,拿起一颗玻璃弹珠放在弹弓对着那些铁罐,前臂肘关节绷直,觉得差不多了後我便拉开弹弓,结果“啪”的一声铁罐塔的上半部都被射中而落地。
我自己也感到意外,这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类型的游戏,没想到竟然也会打中,看来是运气比较好吧。
“好厉害……你好厉害……”放火对我投以仰慕的目光,对我啧啧赞叹。
我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再一次对准剩余的铁罐子,果不其然我两次就非常顺利地把他们都打下了。
我心里乐滋滋的,得意地从老板手中得到了那个大型的羊娃娃,我环抱着那个娃娃,软绵绵的触感很舒服。
“喏,给你。”我给予他一个温暖的微笑,把手中的羊娃娃递到他面前,他接过了娃娃,圆圆的眸子氤氲着泪水,脸颊也变得红彤彤的。
“谢……谢谢……你真好。”他的笑颜如花,看起来非常的幸福,我看他这麽满足的样子自己的心也漫溢着暖流,只是淡笑抚摸他的头发。
他抱着我送他的洋娃娃满心欢喜地和我一起走着,还说了要为这个娃娃取名为羊羊。我们正决定好下一个游乐设施要玩什麽,却遇上了三个人。
“嘿,这不是胖子和面瘫吗?”站在中间的那人轻蔑一笑,不和善的揶揄我们道。
我认得他,他的名字叫陈伟大,据说一开始就是他带领班级欺凌放火的,所以我也非常讨厌他,因为他是那位让放火感到害怕和痛苦的罪魁祸首。
放火发现到了伟大的出现後目露胆怯地抱紧娃娃往後退,我把放火护在身後,目光锐利地瞪向他。
“你想要对放火做什麽?”
“诶,这麽凶干什麽啊。”他冷冷地笑了,“我们只是经过而已。”
怎麽可能?看你们的样子根本就有暗地计划些什麽吧。
“诶,那个娃娃,好像很可爱啊。”他的指尖指向放火手中的娃娃,“能不能借我一下?”
“这……”放火听到了後显然很犹豫,他看了看手中的娃娃一眼,在盘算着到底该不该把娃娃借给他。
“放火,不要给他。”我回首向他摇了一下头表示要让他拒绝,我可不知道伟大拿了这个娃娃後会不会好好地还给我们呢。
伟大则是对我的话无动於衷,倒是将眼珠子转向放火的方向,这不知是否有敌意的注视,让放火有些颤抖。
“没关系的尊……只是借他们一下娃娃而已。”他绕过我走向伟大,把娃娃交到伟大面前,“借你吧。”
我看他本身的意愿也没有要回绝的意思,只能立在原地死死的看着伟大,伟大接过了那个娃娃後,翘起了嘴角。
“啊,谢谢你,那麽……我就不客气了。”他一将这句话说出口,我的心突然被警醒。我想要跑过去把它抢回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伟大把手中的羊娃娃往空中一抛,娃娃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它被抛到了游乐园旁的马路上,车子们高速经过,差点碾压到了娃娃。
“娃娃……”放火被伟大刻意的动作给吓呆了,手脚在微微发抖,看来受惊程度还挺大的。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笨胖子。”伟大按着腹部仰天大笑,笑着讥讽道,“看他受伤的表情,真有趣!”
我握紧拳头,有一股冲动想要直接将拳头落在他的脸上,但是我觉得先去捡娃娃比较重要,便匆匆和放火交代了一句:“我去捡,你在这里等我!”
我踏上急促的脚步直接奔出了游乐园的入门口,来到了川流不息的马路上,疾速驶过的车辆让我的脚步有些零零落落的。
“哈哈哈,你看那个面瘫竟然在帮胖子捡呢!”其他人的冷嘲热讽在背後隐约能听见,我忽视他们的风凉话,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个羊娃娃。
过了一段时间,我终於来到了娃娃的面前,我屈身想把他捡起来,却在这猝不及防的时候……
“哔——”刺耳的警笛声近在咫尺,我用眼睛的余光朝声音的方向瞥了过去,看见了一辆白色的豪华轿车正向我高速驶过来。
这个时候应该要赶快跑开以免被车撞上的,但是在那一刻,双腿好像痉挛了一般无法动弹。
我愣住了,下一幕的惨烈场景我可以想像到,难道我真的要被撞上了?
“尊!”
放火惊慌的呐喊,在我耳边回荡着,不绝如缕,我以为自己就这样会被撞车祸,但是意想不到的是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从我後面推开。
我欺身後伏在地面上,娃娃被我抱在怀里,我的手臂因为摩擦而被刮伤了,身後却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碰!
怎麽一回事?
我蓦然回首,吓得後背的脊梁出了一身冷汗,被眸前这难以置信的画面给震慑住了,好似晴天霹雳一般被劈中了雷,最令我难以置信,也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就这麽赤裸裸地暴露在我面前。
放火倒在了地面上,浓稠的血液从放火的後脑在地面上慢慢淌开来,他面无血色,身体躺在那儿,明眸是闭上的,而那豪华轿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不……怎麽会……这是怎麽一回事……
“放火!放火!醒醒啊!你怎麽了?”我摇了摇他的躯体,但我感觉我好像在摇着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
不……不可能……不会的……
“放火!你怎麽全身都是血?醒醒啊!”我不想要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好残酷、太残酷了,怎麽可以这样?为什麽我才刚从他身上找到了一种幸福感,找到了对於自己喜欢的定义,上天就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而且还是因为我的缘故?
不……我不想要这样……他是难得这麽乾净的一个人,天真到傻的一个人,不能就这麽从我身边离开……
“放火!放火!”我希望我这失声地呼唤声可以让他醒过来,让他再一次地睁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再一次……再一次让我与他对视……
但是无论我怎麽叫嚣,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热热的、有温度的透明液体在我的眼角打转,眼前被液体模糊了一片,变得迷迷蒙蒙的,模糊得我只看得见躯体的轮廓,然後我感觉到了有什麽从我的脸颊划过,湿湿的。
我哭了。
从出生以後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哭,第一次流泪。
原来哭的感觉,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悲伤,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痛彻心扉。
跪坐在路旁的我泪如雨下,泪一直不停地在流,身旁不知道什麽时候也围来了好几个人群,他们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在用手机镜头对着我们拍下照片,一位好心的青年人拨电给救护车。
不久後救护车高亢急促的鸣笛声不停地从耳边传来,送到医院的过程我也已经不去记得了,只记得我一直在哭。我暗自地在忖着,如果身边再也麽有放火的身影,我会不会再次把自己封闭在那个绝望黑暗的心境内?
……
空调拂过我的脸庞,像是安慰般的抚摸。
这几天我都心神不宁,茶饭不思,只是呆坐在病房里病床旁的椅子,有时候可以坐上一整天,坐得脚都麻了,小玉和母亲都来劝诫了,我都不肯离去。
因为我怕我一离开,他离开病床了,或是他已经与世长辞了,我都不知道。
前几天医生告诉我说放火目前还是处於不确定的状态,意思就是生死未卜,我不停地催眠自己他一定没事,他一定不会离开我的。
这是我人生中,遇过比母亲对我待遇的事情,还要让自己快要崩溃的事情,我不禁崩溃,也参杂了很多很多的情绪在里头。
医生还说,他的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内耳出血,耳蜗也受损了,需要动手术来治疗,如果手术失败的话……可能他……
就会变成永久性的聋子。
知道这骇人的消息那一刻,我差点在医生面前哭出来。
罪恶感渐渐在心胸扩大,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是因为我没有及时跑开,到最後连累到了放火。
几天後的手术日,我以有史以来最虔诚的态度来向上天祈祷,拜托了,请不要再这麽残忍地剥夺了一个孩子的性命,那个孩子我曾经想过他是否是天上派来天使的化身,即使不是,他也是我永远心目中最闪亮最洁白的天使。
但是这一切好像都不如我意,手术後医生告诉我和放火的家属,说了一句。
“病人已经奇蹟般的活下来了,只不过可惜的是……他的听觉已经救不回了,而且也可能丧失记忆……”
缥缈的希望,就这麽消失殆尽。
像是没有生命一样意志消沉地站在病房外面,彷佛什麽都已经完了,全身上下被罪恶感包覆着,我颓然地愣着目送放火的家属走入病房。
“这里是哪里啊?”
“为什麽我在医院?”
“耳聋?什麽是耳聋?”
“嗯……啊恶,这什麽食物……好淡……不好吃。”
放火的声音听起来也不会软弱无力,看来他的气色或许不错。咋听之下很像是放火在自言自语,但是其实是因为他已经听不见了,所以家属用一般人的沟通方式放火是听不见的。
直到他的家属从病房走出来,我依然站在门口旁边,我没有进去面对他的勇气。
我真没用,我觉得我真可恶,明明自己是肇祸者,却不敢去面对受害者,我是不是很过分呢?
有一位男子看我还站在那里,便向我走了过来和我搭话:“你不进去吗?”
看来是放火的父亲吧。
“嗯。”我怕我一看到他,我的罪恶感会越来越重,到时我就会永远逃避着他,我不想要这样。
“放火他其实失去了车祸前不久的记忆。我刚刚跟儿子说了,他是先天性耳聋,虽然这麽欺骗他不是很好,但其实对他来说这是不愉快的回忆,所以让他回想起来的话,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他的父亲语重心长地说着,“希望你可以尽量在他面前不要提到这件事情,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我会很感谢你。”
我抿了抿唇,向他的父亲点了点头,表示说自己也会一起配合的。虽然这麽想很过分,但……我不想让他讨厌我。因为我怕他一回想起来,他就会对我产生怨恨,恨我让他造成了这一场车祸。
然後他的父亲也说了……他丧失了车祸前不久的记忆,那麽他会不会把关於我的记忆……都丧失得一干二净了呢?
放火修养了快接近一个月,终於返回了学校,在放火返校前,我想老师请求更换座位,便换到了一个比较远离放火的座位,因为如果我还是他的同座,他有可能看到我後会想起些什麽,所以我选择未雨绸缪,以免我不快乐他也不快乐。
我不想看到放火憎恨悔怨我的表情,我不想要让他难过,也不想让自己难过。
我宁愿让放火不知情,宁愿让事情就这麽过去,很抱歉,请原谅我自私的心理。
但,这样就好了吧。
“诶诶,听说那个胖子他聋了诶!”
“真的假的?”
“对啊,听说还是因为那个面瘫的关系!”
“面瘫看来也想要欺负胖子啊,不过他这样好像有点做过头了……”
“原来面瘫之前那麽接近他只是想要给他好看而已,这招还真阴啊。”
自从放火回来後我随时随地都能偷听到同学们对於放火耳聋事件的各种脑补,把一些无论是荒唐的、还是无理的事情因果都推理出来,不仅如此,这件大事似乎还传到了别的班级,导致荒谬的谣言都被谣传到各个附近的班级去了。他们的谣言越来越猖狂,导致我根本无法接近放火。
而放火被霸凌的次数,好像也越来越频繁了。他也经常被使唤要帮忙做事,比如打杂、做值日和其他各个项目都有。
“嘿,你一个聋子竟然敢反抗我?”
“你别以为你很厉害呢,你算什麽啊?”
“喂喂,别看起来一副可怜小狗的模样,怎麽搞得好像我们很过分似的?”
没过多久的一日,我又瞟到了他们在下课时间去欺负人,伟大薅着放火的衣领将他提起,高大的身子趾高气扬地俯首看着放火,气势庞大威猛。
“我……”放火则是犯怵地颤抖着躯体,不知所措地睨向伟大杀气逼人的眼睛。
“我什麽我,你想要被揍是吗?”
我看着他被欺凌了这麽多天,这一刻终於忍不住了,快速地奔向前去,走到放火旁边。
“我说你们,给我适可而止。”我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积压着怒气,眼底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嘴巴向下咧着。
“这不是那个害胖子聋的面瘫吗?”伟大哼了一声,把放火放了下来,以轻蔑的目光看着我们,“你怎麽?想英雄救美啊?哈哈哈哈哈!”
我顿时火冒三丈,就差没把拳头献出来而已。我气咻咻地一手把放火拉了过来,把放火拉到了我的怀中,再用手臂紧紧护着他,他没预料到自己会被我拉进来,呆滞地待在我的怀抱,目露疑惑之色。
“呵,看来这事情有得好看了,我们走。”伟大抱着双胸,以傲慢的口吻说着。
伟大一个下令,他们就转身离开了,剩下了我和怀里的放火。
“你没事吧?”我把他从怀里放开来,与他对望,他只是一脸懵懂地望着我,有些无助又有些茫然。
我顿时大悟,哦对了,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听不见了……”我低声呢喃道,懊丧的情绪又从我的脸上掠过,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和善的眼神。
我随手抄起了旁边的一支笔和一张纸,弯腰在纸上写了这一句话。
“你没事吧?”
我将这张纸递到他面前,他看後,便摇了摇头,看来是在说没事。
“你叫什麽名字?”我继续写着,我想要装作不认识他,因为我想要就这麽刷新我和他的记忆,把之前的记忆给统统删除掉,一切都重新来过。
“我叫放火。”他笑得很灿烂,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向上牵扯起温暖的弧度,可爱的笑窝,笑容还是一模一样……
而我也对他释出了一个很淡很淡的笑意,对他这麽说。
”我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