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迴廊 — 第三卷 仙路渺渺道無情(一)

「这孩子,与我有缘。即日起,他便为我蜀山青石的入室弟子,名莫怀。」

距离他自上个世界惨死後,苏梓慕,又为蜀山青石长老关门爱徒的莫怀,倒是过上挺平静祥和的修道生活。自家师父精通棋艺阵法,尽管那双形状漂亮的丹凤眼无法视物,可却仍看透众人心思。当莫怀被青石带入蜀山派的那瞬间,他便听到师父淡漠锐直的劝告:「昔日种种已成云烟,你资质顶尖思虑深沉,乃属最佳习阵人选。为师为你取名莫怀,盼你莫去怀意过往,莫去思念故人,潜心修道修身,方可大成。」「弟子定不让师父失望。」

「啧啧,瞧瞧师兄把你养成一副老头样,半点活力都没。」自家师父的好友,同样是蜀山长老之一的玉书,总爱趁青石不在时戏弄他:「小孩子要有点朝气,你看看人家铁笔,每天声音宏亮挥墨大气…」「铁笔师兄怕是还困在阵里呢!」莫怀捧着书卷,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道:「师叔,您该知晓弟子的脾性,况且弟子居位实属特别些,您便行行好吧!」玉书皱了皱眉,语气显然正经许多:「莫怀,你当该下山历练才是,万别修上那条艰辛大道。」

莫怀沉默半晌,後方淡淡的回应:「可那条道,却是最适合弟子的唯一习道之路。」见玉书仍是张嘴想劝说一番,长相秀丽俊雅的桃花眼儿少年,温软柔和的朝这位总对他十分上心的长老说:「师叔,莫怀知您是用心良苦。可弟子早已看破世事人心,更是明白自己命有死劫,断不愿拿师门开半分玩笑。师叔,人生阵在,人亡阵毁,弟子绝不後悔。」「唉…你和阿青一样都是倔性子。」玉书无奈的叹口气:「各有各的缘法,熬不过再替你挡吧!」

「师弟,你总爱同怀儿谈这些。」青石背负双手,自门处缓缓步入,後头则跟着有些狼狈的铁笔:「怀儿,还不快向你铁笔师兄道歉?」「师父又去帮他。」莫怀撇了撇嘴,放下书卷且站起身子朝一脸傻样的铁笔微微弯下腰:「师兄大人不计小人过,这回原谅师弟可好?」不待铁笔回应,一道宏亮阔气的低沉男声便是哈哈大笑:「小怀儿又赢铁笔那笨蛋啦!」听到这声,少年眼睛随之一亮,立刻冲出穹阁扑向来者:「罡斩师叔!」

谢沧行将自家师侄抱个满怀,大掌不停揉摸着少年头顶:「好孩子,师叔带你去喝酒开荤…」「不准!」青石冷冷清清的嗓音打断谢沧行的盘算:「怀儿,还不快从你师叔身上下来。」「师兄别这般严厉,小怀儿可轻着。」罡斩倒没把人放开的意思,嘴里却是谈起另件事情:「对了,掌门师兄希望莫怀随着我一道下山。」青石听闻这话,整个人静了下来,但仍可从其眉宇间瞧出忧思。谢沧行见状,叹了口气道:「即便终生被关在这儿,也逃不过天命安排。」

「师兄,罡斩师兄会保护莫怀安危,你且让他去历练一番吧!」玉书抿了抿唇,对着仍是沉默不语的青石说:「你也无法护着他一辈子,可该做的我们总能办妥,你亦不愿他走上那条道。」「弟子不下山。」莫怀从谢沧行怀里下落地,走到自家师父面前,一字一句的道:「师父,弟子要永远在这儿陪着您。」青石待他极为用心,更是在算透爱徒天命时,整个人宛如母鸡般死死护着,怎样也不肯放莫怀离开蜀山半步。

莫怀是青石最疼爱最赋予期望的唯一入室弟子。少年心思通透聪慧,对大道更是有一番体悟,虽是年轻弟子中岁数最为幼小,可修为却是稳稳压在众人之上。但凡是他翻阅过之经书阵谱,均是过目不忘,仙术造诣同是平辈巅峰。偏偏那道死劫,困住了莫怀一生,唯有踏上无情之道方能破解。可谁愿让自家爱徒走那条刻苦孤独之路?青石不想让少年失却七情六慾,成为无心无情之人,故他虽是不多言,可私下仍是想尽办法,好替莫怀找寻其余破解方法。

「胡闹,掌门的命令岂能不从。」深知自家爱徒下山之事无法更改,青石逐扯着莫怀叮咛整夜,让少年既是无奈又是感动。不得不承认,自家师父待他当真是极好,莫怀自是敬重。蜀山同门各个性子迥异,可作风正派凛然,不似曾昔故人那般诸多心思,少年乃是真切喜爱这师门。除去自家师父,莫怀内心排行第二的便是顶天立地、言出必行的男子汉-罡斩长老。比起其余同门及其弟子铁笔,谢沧行显然更宠溺他,只要人一回蜀山,必定会寻莫怀逗趣。

「小怀儿,在外师叔化名为谢沧行,你便喊我…嗯…喊什麽才好…」「师侄喊您哥哥可好?」「哥哥?」「师叔,喊您兄长可是您赚的多。」「臭小子。」师叔侄二人一身轻便的离开师门,青石同玉书和草谷伫立於偏角处,默默盯着他们远去。草谷微微抽了抽嘴角,後仍是忍不住劝道:「醋劲收敛些,整个师门都清楚莫怀最喜爱的人是你。」「怀儿怎会想喊罡斩师弟为兄长…」「出门在外,称兄道弟挺正常的,师兄便收收老母鸡的作派吧!」

且不论蜀山长老们各自内心有何想法,莫怀只知自家师叔是个不折不扣的打架狂,下山第一件事便是冲到开封找人对战。趁着谢沧行忙着切磋皇甫门主,莫怀慢悠悠的在仁义山庄里闲逛,顺便打听江湖事蹟。领路的小厮倒是不错,简洁扼要的替少年答覆:「武林主要以四大世家为首,除了开封仁义山庄的皇甫家,尚有陇地折剑的欧阳家、明州正气的夏侯家,以及西域天地的上官家。目前的武林盟主为折剑山庄的门主欧阳英,其家传剑法…少门主!」

「小童,这位公子是?」皇甫卓瞧着眼前样貌秀丽如玉,风骨清雅淡漠的少年,直觉其身分定不简单,却只耳闻小厮这般回应:「回少门主,这位是莫怀公子。公子,这位是我们皇甫世家少门主。」莫怀静静打量一袭白衣,气度傲然的青年片刻,方徐徐弯起浅笑道:「皇甫少爷果真人中龙凤,难怪哥哥总爱四处游荡历练。」「莫公子客气了。」皇甫卓拿不准身穿浅蓝绣云长袍的莫怀脾性与身分,对应逐拘谨不少:「不知公子前来仁义山…」「小怀儿!」

只见一脸畅快淋漓的谢沧行,朝着莫怀大步走近,後头则跟着有些狼狈但无损一身贵气的皇甫一鸣。秀丽少年在转眼间,露出欢喜娇憨之绪,并回过身扑到男子身上:「哥哥,你切磋完了?」「嗯,等会儿带你去城里逛逛。」谢沧行毫不费力的将少年单手抱起,且对皇甫父子微微致意:「多谢皇甫门主招待。」相较一头雾水的皇甫卓,皇甫一鸣显然对这尊大神很是头痛:「谢大侠武艺高超,皇甫某收获良多,不知谢大侠可有需帮忙的地方?」

「若是门主不嫌麻烦,谢某便和弟弟借住几日。」混吃混喝十分有心得的谢沧行,毫不客气的厚着脸皮提出这要求,使皇甫一鸣的脸色可谓精彩多变。莫怀看着自家师叔这副老油条样,倒是轻轻笑出声来,秀丽细致的容貌刹那间犹如盛花般绝美出尘,令在场的皇甫门徒们全盯傻了眼。谢沧行微微皱了皱眉,大掌一下按在少年脸上:「臭小子,就只会笑话你兄长。」「哥哥做什麽遮住我的脸…」「皇甫门主,这几日要叨扰您了。」「谢大侠,请。」

或许,青石师兄的担忧不无道理。莫怀自幼随着青石生活修道,身边均是同门师兄弟妹,或抑是他们这群长老头子,对江湖种种根本没底。谢沧行虽知少年样貌生得极好,可毕竟是瞧着长大,加上这小鬼总爱欺负自家徒弟铁笔,肚子里多少黑芝麻馅儿他都清楚,但他漏算了武林中人。回到休憩的房寝,谢沧行立刻抛出这句话:「若非必要,万不得离开师叔半步。」「师叔,你当莫怀蠢呢!」少年翻了个白眼:「你倒该担心外头人没被我整惨才是。」

「天下之大,武林绝学各有其巧。」男子难得肃穆认真的告诫:「蜀山虽有修仙盛名,门徒行走於江湖受人尊敬,但心怀歹念者总是不择手段。师叔知你修为乃同辈之首,可万不能因此自视甚高,倘若你修为遭封,又与常人有何差异?」莫怀先是静默一会儿,後起身跪在谢沧行面前:「弟子知错。」「小怀儿别跪我!」男人被他这番举动吓了一跳:「只是提醒几句,并非有责骂意思…惨了惨了,要是被青石师兄知道肯定遭骂…」

莫怀笑了笑,站起身让自家师叔抱着顺顺毛。纵使明白这是虚幻世界,回了星际便是无法再见,但这男人当真太好,好得让他心生依恋。少年未曾遇到像谢沧行这般表里如一的正气男子,他总想着使些脾性,让对方宠着惯着,圆了他那埋在心底,渴求平静的儿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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