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过耳,我只感到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好奇心趋势我待了下去,我躲在郁郁葱葱的芦苇丛之後,正巧可以容纳一个人大小的空地,只见楼叔庄严地看着蔺妍的墓碑,静静阖上了双眼,嘴边碎碎念道:
「妍儿呀,真的好久不见了……你可知自你走後,爹是日日夜夜想着你…………那件事……也有错……早已原谅……爹和你说,爹最近,又遇见你那小婢女了……」
因为和楼叔的距离有些遥远,我无法很清晰地听见他说的每一句话,只能透过他断断续续的支字片语中,隐约辨识出,他在说的,是云云之前和我过说的,当年蔺妍自尽之事。
「……那小婢女对阡凌…………愤恨……想复仇……误会……我真的很想说,但我要怎麽说……」
楼叔低首,身侧的苍老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拳,沉痛的嗓音听来有些心酸,说到後来,他居然渐渐蹲了下来,最终膝盖「叩」地一声,无力地跪下了。
老实说,我并没有对楼叔放下戒心,不过他若真的是回来替蔺妍报仇的,为什麽又要对蔺阡凌那麽好?令人斐疑所思。
我开始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要采嫣她们先回去了,同时心中也希冀着,能够从楼叔口中获知些线索,即使是不好的消息也可以,只要能够帮到蔺阡凌。
我当然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麽危险,倘若楼叔是来报仇的,那只要我被发现,下场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隐忍逝女的伤痛,看着凶手在自己眼前洒脱地生活了那麽多年,却一点行动也没有?
「……我该怎麽开口呀……」
此时,他的表情转变,取代而之的,是一种肯定,他的嘴角,渐渐浮现了一抹……冷笑?
「现在,蔺阡凌已经在我那里了,上天,总算是让我等到了这一日吗?」
蔺阡凌?!
我想起了方才采嫣说的,蔺阡凌已经待在楼叔那里很多天了。
那是蔺阡凌自愿的吗?还是楼叔把他关起来了?楼叔想对蔺阡凌做什麽?
是了,假如大家都知道蔺阡凌和楼叔很要好的话,那麽他待在楼叔那里几日没回来,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
照常理推算,楼叔关了蔺阡凌那麽久,也许,就是在等待今日——蔺妍的忌日,来对蔺阡凌下手。
怎麽办?
那我该怎麽办?假如蔺阡凌不在了,我该怎麽办?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楼叔得逞,我无法想像,没有往後蔺阡凌的日子。
该怎麽做?
我沉住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静下来思考。
晨曦初上,天色微明,空气的清新让人越发不安,我很紧张、很慌乱,但我却不能,是,我必须先稳定。
芦苇,随着风轻轻摇摆,我的心情却是仓皇失措、沈重无比。
倘若楼叔将蔺阡凌关起来了,那麽他现在必然还待在赌场的某一个房间。
我要去救他。
虽然可能很自不量力,但我要去救他。
或许,趁这楼叔还在这里时,到赌场去找蔺阡凌?
看着楼叔将手中的那柱香插入了香炉之中,我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蔺阡凌还在等我!
我看了正收拾东西的楼叔最後一眼後,便转身,加紧脚步离开墓地。
我循着蔺阡凌当年牵着我的手,带我一起逆风奔向赌场的那一条路,转眼,便来到了赌场。
为了因应临时来打发时间的那些老朋友们,赌场一直是没有锁上的,这一次也不例外,我直接推开大门,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赌场,越过了那一张张赌桌,奔向後头。
赌场的後面是一道长廊,有许多个房间,我上前,试着打开所有的门,找到蔺阡凌,一面大喊着:「蔺阡凌,你在哪里?我是骆潺潺,你快出个声!」
发现有些门居然是锁着的,我心慌撩乱,再不抓紧时间,楼叔就要回来了!
「蔺阡凌,你到底在哪里,快点出个声好不好!」
我放声大叫,期待听到他的回应,就算只是一点点声响也好,拜托你快点回应我,好不好?
上天仿佛是听见我的呼唤了,蓦地,我的背後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嗓音:「骆潺潺,你在这里干嘛?」
我猛地回头,终於看见了蔺阡凌,他站在我身後,眼神不带有一丝温度,但我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冲过去,拉住了他的手,急道:「蔺阡凌,快走,我带你离开!」
不料他却甩开了我的手,侧过身,淡漠问:「凭什麽要我跟你离开?」
骤然,我心一凉。
难道他宁愿被楼叔关着,也不愿见到我吗?
他已经开始厌倦,犹豫不绝的我了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可以讨厌我,但,请你不要拒绝我。」
「……」
「求求你,跟我走吧。」我低下头,轻声道。
见我这样,他似乎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他蹙眉,问:「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见他疑惑的神情,我茫然若迷,难道他还不知道,楼叔要向他报仇吗?
还是说,我误会了?
「……楼叔他,不是把你关起来了吗?」
「什麽关起来?为什麽要关我?」
我怔怔,「因为……蔺妍的事呀?」
「蔺妍?你怎麽知道这个名字的?」
我正色道:「蔺阡凌,楼叔其实早就知道蔺妍真正离开的原因了,他是要来向你报仇的,我本来想和你说,你不用否认没关系,不论事实如何,我会相信你的。」
「什麽死因——」
「潺潺说的对,妍儿的离去,确实有其他理由,但我想,应该不是潺潺听见的那一个。」不知何时,楼叔竟悄悄来到了我们身後,开口,苍老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楼叔你……」我回首,警戒性地盯着他,用身子挡住後头的蔺阡凌。
楼叔温和地浅笑,「看来潺潺你,是听信了云云说的那些话,才以为我是来向阡凌复仇的吧……」
我仍是没有卸下防备,一支手护着蔺阡凌,直瞪着楼叔,「什麽以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刚刚在蔺妍墓前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楼叔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看来那件事,终究还是得说出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