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把握测试没有花上太多时间。
负责登记成绩的御剑从测试开始後便没有开过口,无论是谁去登记成绩她都只是轻轻点头、记下,接着便开始无视和自己搭话的所有人,好似只听得见自己分内相关的事情,对於所有好奇她个性的人皆视若无睹。又或者该说是御剑不敢出声⋯⋯被一群人注视着要她怎麽可能开得了口啊?!
其中最想和御剑说上话的,莫过於方才被她教训过一番的丽日了。
她趁着登记成绩的空档试着叫唤御剑的名字,虽然御剑每次被自己叫到的时候都会停下来,但是从对方明显吓到的背影、增加抱着登记用平板力道的手、以及偷偷瞄了她一眼就跑掉的反应看来,丽日觉得自己严重地被对方给排斥。这让向来性格明朗、友善待人的丽日心里某个小角落有点打击!
直到成绩公布的时候,她都没能成功和御剑说上话。
「因为很麻烦,成绩我就一次公布了。」相泽懒懒散散的说道,举起手脚轻轻一戳,立刻凭空投射出一片浮游式萤幕。有些人惊讶於自己的成绩、有些人一脸早就料到了的模样、有些人则是对自己的排名感到稍些失望。
而排名最後的绿谷少年,则是一脸绝望的模样──倒也没有吃惊,毕竟绿谷的成绩低下,就连消耗一只手指得到的最高成绩,也不过和那名为爆豪胜己的少年第一次投球的成绩差不多罢了,甚至连御剑的示范成绩都不到。尽管当初大家皆讶异於一直以来从不突出的他能忽然投出这般水准的成绩,但也止步於讶异。
对普遍拥有个性的现代人来说,这种程度的事情根本不到会让人多麽在意的地步。
「顺带一提,开除学籍这件事是谎话。」
「「「「欸欸欸欸──?!」」」」
……你这句话才是最大的谎言。御剑觉得相泽才没有开玩笑,他当时说话时的态度相当认真,加上过去曾有过对超过百位学生进行除籍处分的纪录,御剑一点都没怀疑过他说的话。
因为那个最後一名的人是绿谷吗──那名资料上显示无个性、却不知为何在入学考时突然持有了个性的少年,是她最无法接纳的类型。与资料不符的人、无法掌握的人、没法理解的举动,这些不科学又没数据纪载的事情她最怕了。
事实上,御剑完全无法接受任何超出自己预料的事。所以她才特地向学校申请雄英学院内所有在校生以及师长的个人资料,才让他能够在校园内走动。
「助教什麽的也是谎话。」相泽再度爆料。
「「「「欸欸欸欸──?!」」」」
反应一模一样。
御剑望向相泽一脸轻松的模样,默默地抱紧手中的平板,缩起身子没有发言。
原来他们当真了吗……无论如何,一名高中助教只有15岁很怪吧?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刚才登记成绩时你们的反应我都看到了……对她都很好奇吧?这也是一定的──毕竟御剑是班上的特殊生。她有社交障碍,今年校长一时兴起就在英雄科的两个班级各加收一名学生,御剑泠是我们班的特殊生,不会加入任何做出排名的训练或比赛,性质比较像是我的助教,所以喊她助教其实也是可以的。」
不,同学和助教这两个职位差很多的好吗……
移开视线,御剑盯着地板,试图忽视所有刺来的目光、什麽话也没说。她感到焦躁、感到紧张,只想着要赶快逃离这个地方,却手脚僵硬得无法动弹。
要说很快也不算,毕竟公布成绩的时间就已经很接近下课钟声了。他们很快就被允许回教室,准备放学。
──但是在那之前,有个人似乎无论如何都要和御剑说上话。
「御剑同学──!」
听见有人喊自己就下意识回头的御剑泠,盯着眼前腾空浮起朝自己高速冲来的丽日,不禁一惊,反射性地转头就跑,像是被什麽可怕的东西追杀一般。
「御剑同学!等等,为什麽要跑啦──?御剑同学!!」
御剑跑的速度很快,丽日即使尽全力冲刺也无法成功抓到对方。只见她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用力往前扑倒,御剑下意识往旁边跳跃,却没料到本来没人的宽敞道路上竟突然冲出一名少年──那是拥有个性「天赋引擎」的饭田天哉,也是最初对她身分提出疑惑的那名眼镜男。
「饭田同学!」
习惯性地想要捏碎一直握在掌心的玻璃珠子,但是监护人的命令突然在脑海内迸出──现在也不是什麽很需要用到能力的情况,还是就先这样吧──御剑於电光火石之间思考过使用能力的利害关系後,决定暂且压下不安,看看这名缠着她不放的少女到底要说什麽事情,竟不惜出动自家好同学来帮忙抓人。
跟在几人脚步後头的绿发少年绿谷出久慌忙跟上几人的脚步,看起来倒也没有多喘,只是在见到饭田紧紧抓住瘦弱的御剑双臂不放的场面时有些惊讶。毕竟这个画面看起来实在很像饭田想要强迫御剑做些什麽事的样子……而且丽日同学还是主嫌,若是绿谷不晓得事情起因,说不定会以为两人围着御剑是想做些不良的行为。
「解除!」丽日咬牙切齿地将十指紧碰,像是竭尽全力一般喊出话来。在她解除个性的瞬间,御剑便看见丽日顿时浑身脱力,软软地跪坐在地面上,似乎有些想吐。
御剑没有想要伸手去搀扶、亦无开口关心的意思。毕竟她光是要止住内心的恐惧就已经竭尽全力,身子微微颤抖着,就连这份微弱的颤抖都是御剑拼命压抑出来的。冷淡且警戒地盯着丽日,御剑脑海里面疯狂转动起对方可能会和自己开启的对话。
是为了她刚才对她说的那番话吧!这人是想要指责她公然质问人的行为、还是想要动用私刑直接赏她一巴掌还是拳打脚踢呢?听说书里面的女角色都很恶毒,而且这种角色身旁肯定会跟上一两个跟班(绿谷和饭田)……她看过的书其实也不多,实在是很难推论呢!至少能确定对方肯定是很不高兴的吧!
无论如何,患有社交障碍的御剑泠真的不想靠近陌生人……虽然他们是未来的同学,但是御剑仍是满脑子想着要逃离,更别提现在还有个陌生少年捉住自己,她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可怕的空气压死了!
还没等御剑想出个结果,丽日终於停下呕吐的冲动,气喘吁吁地开口:「御剑同学……没错吧?刚刚介绍的时候听到的是这个称呼呢!」
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发声吓了跳,御剑的身体大力一抖,颤抖的唇间泄漏出一个单音:「……嗯。」没有做出过多的回应,她缩着身子,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卡通中警戒外人的小动物──尽管御剑的身高比丽日高出十公分不只,丽日仍旧止不住这个想法。
看见她不再挣扎,饭田判断对方已经没有想要逃脱的意思了,便松开双手,退开一步留给两人对话的空间。
御剑稍微松了口气。
丽日明显松了口气。
「原来没记错啊!真是太好了!」如释重负的露出如灿阳般温暖的开朗笑容,一边说着一边试图靠自己站稳身子。「我是丽日御茶子……你已经知道了吧?」
御剑盯着丽日慢慢从地板上站起来的模样,金眸不安的扫向一旁、低头把玩起手中的玻璃珠,似乎还未做好直接与她面对的心理准备。只有指甲大小的透明玻璃珠子於阳光反射下闪烁出美丽色彩。她以食指和中指夹住珠子,沉默地将珠子移动到自己眼前。带有少许胆怯的金眸透过玻璃珠子凝视着丽日,而丽日只是愣愣地回望她,对於御剑不明所以的举动感到困惑,随後表情慌张地向在场的另外两人求助。
周遭起了风,不只吹动丽日的发、也吹动地面尘沙。御剑维持着自己的动作,久到他们以为御剑根本不想理他们了,她这才放下手。瞄了绿谷一眼,在差点与对方四目相交的瞬间又慌忙移开视线,问道:「那⋯⋯你们找我有什麽事?」
迷茫、困惑、恐惧、害怕……她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还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麽。
「很抱歉!」
「……?」
不只丽日讶异自己反射性将话脱口而出的举动,御剑也被对方突如其来的道歉给吓着了,脚步因丽日执行标准九十度鞠躬敬礼而不自觉退後一步,背部撞上饭田,她立刻像是触电般缩起身子,方才盯着丽日的冷静模样消失无踪,整个人不安到极点。
为、为什麽要和她道歉?
「刚才被你指责……其实也不算是指责?助教──不对、御剑同学,非常感谢你的指教!」丽日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站直身体,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後脑,又道:「你说的没错,是我太没有觉悟了,毕竟这里是全国最顶尖的英雄科麻……我会记住御剑同学和我说过的话,加油努力的!所以──」她紧握拳头,认真又期待地把拳头向天空用力一挥,然後再大大的张开,比手画脚好似想要强调些什麽事情。
还没自对方的话中反应过来,御剑就看到丽日将张开的双手都伸直到她面前,开朗活泼的摆出欢迎她的姿势。
「──所以、未来还请多多指教了,御剑同学!」
……
……
金眸盯着丽日的那双手,又看向对方灿烂到有些刺眼的笑容,因不安而僵硬的脸颊似乎有些松动。她蠕动嘴唇,颤抖着没拿玻璃珠子的手伸向对方,缓慢的速度似乎又不太确定是想做些什麽。然而就在她旁徨究竟该不该搭上那只手之时,温暖的掌心立刻握住她。
讶异地看向突然以双手覆盖住自己手掌的少女,御剑与丽日的愉快笑容相视的当下,居然有点想哭。
然後她真的哭了。
仍是愣愣地盯着对方,斗大的泪珠却沿着白皙脸颊滚滚而下。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欸?哭了?为什麽?!等等、别哭啊御剑同学!」意识到对方流下泪珠的丽日慌张地左顾右盼,不知所措与惊讶顿时袭来。她望向表情僵硬的饭田以及慌张程度不输给她的绿谷出久,忽然觉得他们已经依靠不了任何人了。
「是我刚才动作太粗暴了吧?真的非常的抱歉!」饭田一口气向後退了好几步,马上和御剑拉出夸张的距离,似乎认为少女哭泣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突然冲出来抓住她、就是因刚才御剑退後时自己没让开反而让她撞到这件事情吓着她了。
「啊、啊……还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保健室?还是要找班导师来……欸欸但是御剑同学刚才没有下场比赛吧?难不成是吓到逃跑时扭到脚了吗?这可不好!还、还是我突然冒出来害你不安了?很抱歉!你没事吧?可是都哭了怎麽还会没事——哇啊啊啊怎麽办啊怎麽办啊!!?」绿谷出久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他居然惹哭女生了、他惹哭女生了啊啊啊啊啊啊──!
见泪珠簌簌落下,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丽日连忙道:「应该是我太突然了吧,对不起!」她慌忙想要松开自己的双手,却不料被御剑握得更紧。
抬头看向御剑,那双被泪水浸湿的金色眼眸更显可怜。她见御剑轻咬下嘴唇,睁着眼睛移开视线,颤抖的声音自齿缝间缓缓窜出:「我、我以为⋯⋯说出那种话、肯定被讨厌了……」
细小的声音传的不远,却被丽日的耳朵捕捉到了。她睁大双眼,像是释怀般地展露明朗笑容,不再慌张。她懂了。
为什麽每次自己喊住御剑时对方都充耳不闻、为什麽刚刚自己呼唤她的时候她会慌张地逃走?她懂了。
根本不是什麽难以相处的人啊!虽然害怕和人说话、性格有些胆小,但是御剑同学也是他们的同学。就算入学方式和他们不同,她也是他们的同学。再怎麽说,御剑同学还是有自己可爱的地方嘛!
「怎麽会呢!御剑同学这麽可爱!」彷若暖阳般的笑意写在脸上,溢着满足与愉悦。丽日内心的困惑与慌张终於释然,再次大方展露自己充满活力的灿烂笑颜,摆出像是大姐姐般的姿态。「我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的,御剑同学。」
肯定能成为好朋友的──像是对御剑、又像是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没有回话,御剑只是低着头,勾起嘴角。那染了冰霜似的双眉下,动人金眸虽还带着少许怯意,却明亮真诚,像无暇的、闪亮的美丽星星,楚楚动人。红唇微张,就连小巧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是这麽完美到位。
尽管那并不是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却深深烙印於在场三人的心中。
然而在所有人都无法明白的瞬间──
「不行!」御剑像是猛然想到什麽,用力甩开丽日的手,脸色惨白不堪!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美眸瞪大,唇齿忽然不停颤抖着。
空气顿时凝结。
面对少女突如其来的改变,所有人都难以消化。「……御剑同学?」忽然被甩开手掌的丽日愣愣地看着对方,只觉得眼前的人於霎那间变得脆弱不堪,似乎简单的言语都能将她压毁。
被喊出名字的那瞬间,御剑就像是断了线的人偶跪坐在地上。她的身体不停大力颤抖着,口中含糊地喃喃自语着,御剑用全力紧抓自己的肩膀和衣袖,外套衣服禁不起如此可怕的力道而裂开,光是用看的就好像能听见骨头与肌肉发出的惨叫。
「不行!不可以!你们是谁?别靠近我!」
但是她打从心底发出的悲戚叫声比那更为凄厉。
近距离目睹这一切过程的丽日被吓傻了,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内心突然陷入黑暗漩涡中的少女,无法反应。饭田天哉皱眉,很快就想起少女是班上特殊生的身分,加上先前就有过害怕人群的现象,清晰的脑袋很快就判断出有可能是疾病发作了,连忙唤道:「绿谷同学,我现在立刻去找班主任过来,他应该还在操场上。麻烦你照顾好她们,我马上把老师带回来!」
「咦?」绿谷慌张地望了饭田一眼後,又把视线转移到御剑身上,随即明白对方交代这事情的重要性。他的心脏狂跳,脑袋却意外冷静下来,就连眼神都变的认真。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