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名扬高中一年三班教室。
天色已全暗,昏黄的灯光盈满了整个空间。
那曾经使宫芸感到舒适的三班教室,此时却怪异地让她感到恶心;而那曾经让宫芸觉得放松的温暖光线,此刻却奇怪地刺痛着她的双眼。
又或许,恶心刺眼的,是靠在窗台上的那两个人。
「徐琴,」她朝其中一人开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到底为什麽这样做?」
「为什麽怎样做?」徐琴在林宸宇的身边,交叉着双臂,低头拨理她奶茶色的长发,「揭穿你的谎言?让大家知道你吸毒的事情?」
「我没有吸毒!」宫芸握紧双拳,竭力稳住不断颤抖的身子,「你明明知道那些照片是合成的,你明明知道我那天晚上跟宸宇在一起!为什麽这样陷害我?到底为什麽?」
「要我说几遍?」林宸宇烦躁地抓乱了一头红发,却不敢直视泪眼汪汪的她,「我那天晚上没有跟你在一起,我去参加琴的生日派对了!」
生日派对?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面露心虚的林宸宇,泪水终於从她的眼中滑下。
为什麽?为什麽他要这样睁眼说瞎话?那天晚上他们明明为了庆祝交往三周年所以到山上的牛排馆用餐、看夜景,还因为没办法参加徐琴的生日派对所以一起愧疚了很久——她做错了什麽?林宸宇为什麽帮着徐琴说谎?
「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还敢说你那天跟他在一起?」徐琴挑起眉,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我手里可是有你那天交易毒品的照片,你还想否认?」
「徐琴!你不要欺人太甚!」宫芸气得发抖,却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在心中扩散,「照片是你合成的,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她没等徐琴回答便转向林宸宇,像是抓住最後一丝希望,哀求般地道,「宸宇,拜托,跟我出去谈谈好吗?我不知道她跟你讲了什麽,但我知道你是清醒的,是喜欢我的——」
徐琴牵住林宸宇的手,冷冷地打断她,「喜欢你?很抱歉,这三个字老早就是过去式了。」
「宸宇——」宫芸震惊地喊了两个字,然後便再也说不出话。
林宸宇还是没有看她,只是慢慢地、坚定地回握住徐琴白皙的手。
宫芸脑筋一片空白地看着自己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和自己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十指紧扣。
「你——」她忍不住哽咽,话语从她颤抖的双唇中吐出,「你们,是什麽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我都忘了。」徐琴靠上林宸宇的肩膀,抬头看他,「宸宇,你说呢?是四个月前吗?五个?」
宫芸的视线模糊,心底的寒意迅速布满了全身。
变了心的情人,和背叛自己的朋友。一时之间,她竟然分不出来哪一个比叫可怕、哪一个让她的心痛得更多。
一个人站在教室门口,宫芸面对靠着窗户手牵手的林宸宇和徐琴,觉得世界上没有比现在更孤独、更可悲的事了。
「林宸宇。」她微颤地开口,语气因为绝望而变得格外平静,「我们出去谈一谈。」
「不用了。」还不等林宸宇回答,徐琴便鄙夷地冷笑道,「你都已经没人要、没人挺了,还谈什麽?宸宇跟你没什麽好谈——」
「该死的!」林宸宇突然低咒一声,甩开了徐琴的双手,「要谈就谈!」
徐琴大惊失色,慌忙抓住了他的衣角,「不要——」
「别跟过来!」有些粗鲁地拨开她的手,林宸宇大步走向宫芸,拽住她的手就往教室外面拉。
徐琴的叫喊被他们抛在後头,宫芸脑袋一片空白,只感觉得到手腕上热热烫烫的疼痛。
林宸宇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将她拖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寒冷刺骨的风沁入了宫芸的心脾,她微微一颤,忽然回过了神。
「放开我!林宸宇!」宫芸奋力甩开他的手,又惊又痛地握住自己发红的右手腕,「你疯了吗?你到底被徐琴下了什麽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林宸宇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说话啊?」宫芸提高了音量,愤怒、心痛的泪水又不住溃堤,「你解释啊?跟我说徐琴刚刚在说谎啊?快说你——还喜欢我啊!」
像是下定了什麽决心,林宸宇猛地抬起头,脸上竟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沈痛。
「芸,」他低唤,音调里的无奈和压抑让宫芸瞪大了双眼,「这件事是我错了,好不好?我不知道琴会这麽过分,如果我事先知道了,绝不会让你过来——」
「这件事?」宫芸颤抖着打断他,双手紧紧握成拳,「你觉得你做错的只有这件事?」
她跟他交往的三年内,对他像对自己的家人那样好,从来不主动发脾气、从来不过度管束爱玩的他,总是给予他无限的支持、无限的信任、无限的包容。而他是那麽样的喜欢她;这样脾气暴躁得出名的一个男孩,曾经只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温柔,曾经只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
从什麽时候开始,他愿意对另外一个女孩温柔、在另外一个女孩面前脆弱?
从什麽时候开始,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不再特别?
林宸宇望了她半晌,再次心虚地别过脸,「我跟琴的事情,本来是打算晚一些再跟你说的。」
宫芸的心彻底凉了。
「为什麽是她?为什麽,是我最好的朋友......」
「听我说,」林宸宇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抓住了宫芸的肩膀,她抖了抖,却没有办法叫自己把他推开,「我们两个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懂吗?我们交往的这三年以来,你不断试着把我变成跟你一样的人,但我没办法!你不懂我,但琴懂,我什麽都不用说她就能够了解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
「够了,别说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根针般地狠狠扎在宫芸心上,她竭力压抑着即将自己崩溃的情绪,和颤抖的声音,「宇,我知道我们两个不一样,但这不代表你能够这样践踏我的尊严、我的感情!」
「我知道。」林宸宇别开眼,似乎不想要她看见他眼里深深的愧疚,「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也做错了,所以就把我们都忘了,离开吧!好吗?」
「为什麽?」宫芸眼中的泪不可抑制地流下,她反手覆上了林宸宇抓着她肩头的双手,语调里是浓浓的心痛,「既然知道做错了,为什麽这样对我?给我一个理由,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喜欢你了。」林宸宇抽开双手,低下了头,「从几个月前就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她了?宫芸呆呆地看着她喜欢了三年的红发男孩——那个在火爆、花心、不耐的外表下,拥有单纯可爱的心的男孩——突然觉得他好陌生、好陌生。
「就因为这样?」她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就因为不喜欢了,所以和徐琴联手陷害我?我到底做了什麽,让她恨我恨成这样?」
林宸宇瞥了她一眼,又逃避似地移开视线,「你走吧。」
宫芸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她站在原地,只觉浑身冰冷。
「林宸宇,我问你。」她缓缓开口,语气冷静得使她自己都吃惊,「你真心喜欢过我吗?」
林宸宇的双眼倏地睁大,像是完全没有想过她会问出这种问题。
「你真心喜欢过我吗?」宫芸挺直背脊,固执地再次问道。
林宸宇沈默了半晌,终於迎向她的双眼,「是,我曾经,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曾经非常非常的喜欢她。曾经。
不知怎麽地,这句话让她的心碎得更加彻底;她紧紧闭上双眼,把指甲掐入手心,才勉强避免自己痛哭失声。
「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徐琴。」她缓缓开口,希望自己将每一个字都烙印在林宸宇的心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她睁开眼,直视林宸宇圆睁的双眸,「我一定会报仇。一定会。」
就因为他曾经喜欢过她。
就因为他曾经喜欢过,却把她抛下了。
林宸宇从没听见她说过一句狠话,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後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要走了。」宫芸最後一次深深凝视他俊朗的面容,嘴边勾起小小的、苦涩的弧度,「祝你幸福。」
头也不回地离开,宫芸脸上的笑容随着她的步伐渐渐消逝。她怎麽也想不透,曾经是她最信任、最依赖,也最喜欢的两个人,为什麽能够对她做出这种狠毒的事情来。她怎麽也想不透,自己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为什麽会换来这样绝情的背叛。
走出校门,寒风侵肌、风雨凄凄,似乎是在衬托她内心那说不出的委屈、心痛和不解。宫芸抱着自己的双臂,低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
她一个人了。
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一个人了。
/
惊为天人的丑闻很快就传遍了名扬高中——
曾被誉为「名扬公主」,集众人宠爱於一身的校花宫芸,在闺蜜徐琴的生日派对当晚,被人发现在偏僻的小巷子中交易毒品。本来众人也不愿相信,但是目击者把当时的情况描绘得清楚鲜明,甚至亮出了照片,而徐琴和林宸宇也证实宫芸当天因故缺席了生日宴会。不只这样,在此事爆出来当天,班导现场要求搜查宫芸的书包,并在里面找到了少量大麻。
据徐琴的可靠说辞,恼羞成怒的宫芸毅然和所有好友决裂,甚至把徐琴安慰陪伴林宸宇的行为视作趁人之危,做贼喊抓贼的行为着实令人发指。
名扬高中的惩处委员会马上决定对宫芸进行药物检验,结果显示她并没有药物反应;但是基於指证历历,并且有许多学生家长施压,因此不排除宫芸贩卖毒品的可能性。念在宫芸过去良好的记录,又碍於她父母的地位和权力,名扬高中决定以两支大过将此事了结;未料宫芸本人没有继续留在名扬的意愿,而校方也默默松了口气,没有多加挽留地送走了他们曾经最喜爱的学生。
宫芸自此消失在名扬学生的生活中,偶尔有人问起她的近况,都说是羞愧到只敢在家自修,连转学的勇气都没有。
在此事平息了五、六个月,众人准备迎接新学年之时,宫芸这两个字再次在名扬高中掀起一番热议,只因她以高二生的身份,转进了和名扬高中势不两立、不共戴天,有着全国顶尖学府之称的——
金陵高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