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山底,坡度越缓,斜阳倒映在海上的影,眼看就要没入深蓝。
终於来到学校山脚,早晨热闹的渔市、人声鼎沸的景况已不复,只剩前方十几公尺的公车站牌下,站了寥寥人影。
黄昏时分的海风,从不知名的方向而来。
「冷吗?」
「比起风,你的冷笑话,更冷。」
从刚才到现在,周湘语已经听路绅说了一路的冷笑话。
路绅很显然又自动忽略了上句:「生气?」
周湘语没有回应,走到公车站牌前时脚步停了下来。
他不打算停止说话:「为什麽?」
她也不打算回应那个话题,语气蓦地又冷了一个调:「我坐公车回家。你还不走?」
公车刚从远处驶来,停靠在路边。
「走什麽?我也坐公车。」
说完就拉着周湘语走上公车。
一上公车,周湘语就挣脱了他的手,还特意挑了单人座位,戴上耳机後闭目不语。
路绅感受到她明显的拒绝交流,但也不怎麽在意,从容的在她後方另一个单人座位坐下。
公车行走在沿海公路上,听不见的海浪与日落的残影共舞,周湘语安静的睁开了眼睛,试图留下某个掠过眼前的景致。
路绅凝望着窗外,手指轻轻抵着玻璃窗,似乎这样,就可以感知海风的温度。
一面窗,相同的景致,不同的心思,思绪像陡然坠落在湖面的雨点,泛起数不清的涟漪,却静得谁也不知道。
「周湘语,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到。」
路绅斜倚在座位上自言自语,眼底映出的是湛蓝的海。
「我喜欢水,是因为享受自由的感觉,虽然我不知道为什麽你会这样抵触游泳,」他停顿了一下,「但我希望你的过去不会影响你追求自由。」
路绅的声音,突如其来闯入周湘语本就没开声音的耳机中。
除了讶异,她的眼神不明地闪烁了几下,周湘语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被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赤裸裸揭了一个她自以为早已癒合、其实不然的疮口。
两年前的她可能会万分理解路绅口中的「自由」,也以为那样的自由,是她一辈子的向往,但是如今,却成了她最沉痛枷锁的元凶。
「路绅,或许你觉得今天下午只是恶作剧。」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过去,就像我追求你所谓的自由,增加的永远也只会是回忆里的伤痛。」
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路绅倏地一楞,淡然的嗓音、不为人知的过去,成了一个让他好奇的周湘语。
两年前遇到她,即便她多麽有才华,路绅怕是也不会有任何兴趣去接近,但是两年後这个周湘语,除了还是那张脸,她少了一种该有的自由。
路绅隐隐有种直觉,两年前遇见周湘语的那天,是她转捩点的滥觞。
他将视线转向倒映出她侧脸的玻璃,与海的颜色重叠。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知道的,比你想像中还要多?」
老旧公车停驶的声音,尖锐的声响,伴随着强烈的後座力结束,呢喃在嘴畔的言语,也只能不着痕迹地被淹没於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