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死人啦!」
「真是有够难的!」
「死定了死定了,一定会被当掉!」
「魏希陵──你竟然还可以不动如山──羡慕死啦──」
周围的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刚的考题,还有人把话题扯到我这里来。面对把我围起来徵求对考题感想的同学,我怎麽想都只想得出一种答案:「……呃,可是刚刚我写了些什麽,一交卷就忘了。」
「哪有这样的!」
「不愧是榜首,完全不放在心上!」
「这跟那是两回事啦……」
说真的,这堂考试我跟所有的同学一样没信心,只不过我讲出来铁定没人相信。
原因则是考试之前发生的事:看见艾理善跟别的女孩子走在一起。
话又说回来,在去年之前,他可是每隔几星期换一个女朋友,在女性关系方面「声名远播」到连没见过他面孔的人都晓得他大名的程度,跟女孩子走在一起,显然不是什麽需要去大惊小怪的事情,然而,在我看起来,就是没来由地感到烦闷。同学们的七嘴八舌听在耳朵里全都是恼人的噪音。
冷静点,魏希陵,冷静点。别像个吃醋的小女生一样。你怎麽知道一定有问题?政治系不比生技系,女生的数量是男生的一点五倍,艾理善自己说过的,所以当然有可能是班上的同学,或者学姐,或者学妹。同学边走边聊天有什麽不对的?
而且不管怎麽说,你也是他亲自选出来的对象,要对他有信心!
暗地里自己对自己灌输了一大堆正能量,想尽办法要把烦躁的感觉驱走,这段短期间中我们一团人已经走出系馆,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大家互相道再见,转眼间就都跑光光,剩下的一个转向我。他名叫吴亚鸣,跟我同班,很多必修或者群修的课都跟我同一堂,算是比较熟的同学。只要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就必然会有小圈圈,就算是男生多的生技系也不例外。吴亚鸣跟我就是那种勉强可以归类为同一圈的人,应该说,班上我最熟的就是他,其他人都还只能算是点头之交,除了分组或是实验之外很少有机会讲话。
「魏希陵,你剩几科?」
「两科跟两个报告。」
「真好,我还有四科!」
「谁叫你都把课排在同一天?」
「当然要排在同一天啊,不这样的话我怎麽空出星期一跟星期五没课呢?」
「这我才要佩服你哩,我就没办法这样排。」
「是喔,据说本系有个人,他每学期的每个星期三跟星期五下午都不排课的。那个人好像叫做魏希陵。」吴亚鸣装模作样地双手一摊:「那所以,我要去吃饭了,本系榜首要一起去吃饭吗?还是回去『没』念书?」
「你讲话好像多一个字!」
「你不知道那些考最好的人都说自己没念书吗?你到底要不要去吃饭?」
经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来,中午我是没吃午饭的。
而且艾理善今天晚上不会到我房间,他说过下午的课考完就直接回宿舍。好像政治系的课有开书考的期末考,他们班上同学要讨论。「开书考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教授会叫你写什麽」,这是艾理善的评语。
这样算算,去吃个饭也没啥坏处。
「好啊,走吧。」
「这才对嘛。」
我们两个一块走出学校侧门,选的是侧门对街巷子里的面店。这间店的锅烧面相当有名,号称自家手工制面,实际吃起来也确实有模有样,不像机器做的面那样软趴趴,配料也多,重点是便宜,一碗大碗锅烧面加上两个凉拌菜八十元,因此每天挤满人。我跟吴亚鸣挤到店中间靠墙的两个位置,周围吵得不得了,他跟我讲话都要用喊叫的。
「喂,魏希陵,老实招来,你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
「啥?哪有?」
我没说谎。艾理善可不是女人。
「真的没有吗?」
「盖你干嘛?」
「你不知道系上传得可凶了,说你最近比较少泡实验室跟研究室,还比较常翘课,一定是谈恋爱,我们是哥们,你就老实说吧,谁?」
「什麽跟什麽,人家乱传你也信!」
「欸,什麽叫乱传,很重要好不好,班上那几个宝贵的女生伤心死了你不知道!」
「你越讲越夸张,谁会啊!」
「有好不好,不要跟我说你不晓得我们那个女班代对你有意思!」
我差点把一口汤喷出来:「班代?你说孙智媛吗?太夸张,她从来不跟我讲话的!」
吴亚鸣讲的那个女生我是有印象的,身材有些丰润,但还没到肥胖的程度,头发留得很长,为了不要妨碍实验,都会特别盘起来。穿上实验袍之後看起来有股精明干练的气质,可以说是个人如其名的才女。在我们同届的同学当中成绩名列前茅,我知道有不少个老师相当宠她。然而,就我记忆所及,大学三年来,我跟她几乎没有讲过一句话,我们的共同课很少,就算是必修课,分组报告或者实验,也从来没有分在同一组过。吴亚鸣的评论在我听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的不以为然应该是表现得太明显,吴亚鸣翻了一个白眼,吞下一块牛筋之後才慢吞吞开口:「你可不要嫌我八卦,真要说起来,应该是你的问题比较大些。」
「什麽叫做『我的问题比较大』?」
「交女朋友也不说啊,吊人胃口。」
「我哪有啊……」
我还以为自己跟这种奇怪的八卦无缘的。
吴亚鸣瞪了我一眼,继续吃面,等到把宽扁面条全都吞下去之後才慢吞吞地开口:「真的没有?」
「没有。」
「连谢依俐学姐也没有?」
「当然。」
「你跟学姐不是很好?」
「但她就是学姐啊。」
这回我很明显地看到吴亚鸣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家伙是要来探我口风的吗?
他接下来讲出的话证实了我的疑虑:「那就算了,我本来还想,要是你出手的话,别人恐怕都赢不了。」
「想太多。你要是真有意思,干嘛不放胆去追。成功率恐怕不高就是了。」
「被你这样评论我更没自信啦……」
他有点夸张地往桌上一趴,还差点把碗撞翻,我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出去把他的碗拉回桌子中央,这时候一个影子从我们头上擦过去,很高,肩膀也很宽,而且感觉似曾相识。
「咦?」
「啥?」
匆匆忙忙抬起视线,周围仍然喧闹不已,没有一张脸是我认识的。
为什麽我刚刚会觉得艾理善从我旁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