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中南部。晓奏山腰。近鹿维镇。
皎洁明月当空,漫天繁星相辉映。
夜风溜过树梢,滑过草尖。凉凉的,因为静,更显得寒。
暗夜的森林,茂密的树叶遮住了月光,显得树底一片漆黑。
几声蛙叫虫鸣,静得教人心生不安。
森林的一处,流过潺潺的溪水。小溪边,升着一堆火,火舌啪啪地,响着枯枝爆裂声。一个瘦小的身影盘坐在火堆前,因睡意不断袭来,频频点头。
「大花你瞧有水呢!今夜真幸运,我把这野雉处理处理,今晚喝热汤吧!」
一道清亮却又温文的嗓音传来,在黑夜里隔外清楚。
暗夜里突来的人声,惊跑了上官的瞌睡虫。他往那方向望去,见是一人一马。发声的人蹲在溪边清洗物事,而马匹低头喝水,啃着水边野草。
好了一会儿,那人和马向这里来了。
那人是要过来这儿吗?上官将双膝曲立起,双手环抱住膝,将脸埋进膝间。
上官才正这麽怀疑,来人便立在火堆前了。
「在下锺鸿羽,请问兄台可否让在下借个火?」由弦月岬出发至今已数日,锺鸿羽正要往鹿维镇去。
久久得不到回答,锺鸿羽再问一次。眼前的人面容藏在膝上,整个人缩成一团,没法子看到脸。「兄台可否......」他不认为此人是睡了——方才远远地,他还瞧见此人是盘坐,可一见他靠近就缩起了身——是他打扰人了。
这次没等锺鸿羽问完,上官就在膝间点头——希望来人借了火就快走,他不想和陌生人共处一地。
「多谢兄台。」明知对方看不到,但锺鸿羽还是一揖,然後将手上的食材放下。
转身,锺鸿羽连同马鞍、行李和一个大藤箱取下,抚了抚爱驹的脸,柔声道:「大花,坐下睡觉。」
大马「嘶」地喷气,依言伏地。
从布袋中取出一竹罐旋开,锺鸿羽将罐内的粉末以火堆为中心少许地洒在周围。
那粉末是什麽?是何做用呢?上官偷偷的抬高头,偷瞧锺鸿羽的动作。
洒完防毒物的雄黄,锺鸿羽以另一水袋的水净手。目不斜视,他一副专心的将串上木枝的野雉架起来烤,将二个竹筒架在火上煮,边转动木枝让野雉平均受火,边将捡来的树枝削去树皮削成数支木签。
偷瞧他烤肉的上官,稍稍坐直身子,改回盘坐姿势。火光映照下,上官打量锺鸿羽——他没冠发,只在後脑杓以发带松松地结了一束发结,其他全披散在後,鬓边还留有一些发丝,但整体来说并不凌乱。
他穿的应该是白色的外挂,外挂上多处刺有代表吉祥的图案,腰间有柄折扇。折扇尾没结穗,腰带上也没配挂任何玉饰。
在上官观察锺鸿羽时,锺鸿羽也同样不着痕迹地的打量他——这小友人的头发在脑後高束成马尾,身上是暗色的粗布衣裳,衣摆可能是因为长期的穿洗而有些绷了线,在火光下看不出是乾不乾净,但可以很清楚的肯定,他的脸蛋真是俊秀的可以了。
应该是比自己小几岁吧——因为他很清瘦,而且还是小男孩的模样。
可一个小男孩这麽夜,怎会独自在山中呢?心中流转的疑惑并没有表现在脸上,锺鸿羽以小刀割下肉片,试了口感。嗯,熟了。
在野雉腿扎入方才削好的细木签,锺鸿羽切下一支雉腿,在腿肉上划了几刀,以便入口。对上上官的视线,他递出雉腿,以最诚恳的微笑。「兄台若不嫌弃的话,请笑纳,感谢兄台出借在下如此温暖的火焰。」
直觉他的眼神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似地,上官无法拒绝锺鸿羽的诚恳。他愣愣地接来,有些迟疑该不该食用,但那香味实在教他一肚子馋虫都醒了,於是小小地咬上一口。皮脆肉嫩,雉腿上沾着的绿叶末虽有些呛口,但更衬脱出腿肉美味。上官向锺鸿羽点头,小口小口吃将起来。
锺鸿羽将野雉肉一片片割下,扎上木签成串,一串串放上洗净平舖烤乾的阔叶。
「别客气,兄台,吃完还有,请自便吧。」
上官低头吃食,咀嚼声在安静的黑夜里显得过大。
听而不闻,锺鸿羽在心底盘算。待明日天亮,再赶个一时辰路,应该就能到山脚了。山脚的鹿维镇上,有雪上庄的分堂。先在分堂待个几天,四处走走,再往下个目的地去。
他小心勾起竹筒,放凉了会儿递了一只给上官。「请喝吧,这是野菜草菇汤。」
上官再点头接过。离开山寨十数天了,他睡不好、吃不好,走在路上怕人骗,晚上也只敢在树上还是破庙过夜。
谁教他下山第一次投宿的客栈就是黑店,幸好他别的不行,就是轻功还能唬人,跑的快,不然他可能被抓去卖了,还搞不清状况。
除了生火外,他实在不会烹煮食物。毕竟在山寨里,煮饭的老嬷嬷都会留一份饭菜给他,他从没想过要学煮饭。
可一出寨子,就只能采冷山果裹腹,而饭馆里卖的馍馍也不好吃。
虽是饿不死人,可也没有满足感——啊!这热汤真好喝!暖进心底了,不知里头放的是什麽?
瞧他一脸满足,锺鸿羽直觉有趣——这小友人的眉梢眼角,真像——
「在下『锺鸿羽』,」他以吃完的木签在地上写下三字。「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啊?上官一呆,放下竹筒用袖子擦嘴。
他的习惯动作让锺鸿羽差点皱眉,但忍住还是维持笑容,等他回答。
二人你看我,我瞧你,半天没人出声。
锺鸿羽有些笑僵了。这小兄弟方才没听到他问话吗?「请问兄台......」很少会有人这样忽视他善意的示好。
被瞧的不自在,上官低头发出「嗯嗯嗯」三个小小的声音。
咦?锺鸿羽的笑脸终於抽搐了——那声音很沙哑,咬字不清,像一堆碎石子打磨似地,教人反胃,耳朵发痒。
眼前这清秀的小兄弟,他的嗓音和他的脸真的搭不起来。
更重要的是——他听不懂!
好像要解开这窘境,上官也以吃完的木签,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姓氏。
锺鸿羽终於了解眼前这个吃饭很「豪迈」的小兄弟的意思了。但他方才发了三音,现下却只写了姓氏,那名字呢?
「若不介意,在下唤你『上官兄弟』可好?」他无法解释从不好奇的自己,现下为何会好奇的差点忍不住。
上官小小地点头。反正也不会相处太久,随便他吧。
「这麽晚了,上官兄弟怎麽独自在这无人深山呢?」反正没事,就闲聊吧。但从他刚才的发声来判断,锺鸿羽怀疑和他聊得开吗?
为什麽独自在这?就是没地方住嘛。上官在心理自嘲,玩弄手中的木签,视线瞟来瞟去。
「我啊,是贪看风景错过了宿头。不过有时露宿山林,其实别有一番趣味。」果不出锺鸿羽所料,和这小兄弟的确聊不起来——他的嗓子可能有毛病。「就像现下交了你这个朋友,就很有趣味。」
朋友?上官不明白。萍水相逢,共用一餐,彼此都还不了解就是朋友了?
「上官兄弟难道不愿与我交个朋友?」锺鸿羽一脸难过,彷佛若被拒绝,就可能羞愧到去撞墙。
这人有毛病吗?上官心底发毛,小小地往旁边移了一下位置,和这陌生人拉开一点距离。
上官明显的反应教上官乾笑二声——呜,这真是太伤人了——不过他会当做没看到。「上官兄弟,今天多认识了你这位朋友,真教人开心哪!」反正对方不答话,他就当对方是默认了。
步鸿羽的热情,教上官傻眼。
【摘自[BG]青玉案(1.2)】
===以下为关於[BG]青玉案(1.2)的二三事分隔线===
延续昨天的话题:凌雪一出场就重伤快死了,石心背着她带着少爷们逃到山上,去向教他武功的师父(後称:师父)求救。
师父年纪没很大,比石心大没几岁。
师父师承某门派(此门派只收女徒),师父是前掌门的私生子,因为是男的所以在门里没地位,功夫也学的不怎麽样。
前掌门死前为了不可告人的原因,偷偷把传派秘笈给儿子,而不传给下任掌门。
下任掌门为此恨死师弟,一路追杀。
师父被追到山上,在半路救了一个笨笨的少年孤儿,取名:石心。
石心不聪明,学师父的功夫学不到几招。成年後被赶下山,後来被诬陷杀人强盗,然後被步跃救了,从此成为步家忠仆。
石心带着少爷们投靠师父後,自己背着凌雪四处求医,二人单独生活了超过三年。
因此凌雪日久生情,爱石心死去活来,但石心完全没那个意思。
(其实只要石心有那个意思,鸿羽会做主把姊姊嫁给老仆,但石心真的没那个意思。
哦,石心其实没多老,还比鸿羽的爸小五岁。)
後来凌雪的丈夫出现了,非常热情的追求她,打动了她的心。
是以她结束了对石心的暗恋,嫁人了。
当然,此人不是小时的订婚对象(至於这个订婚对象是谁,故事後面会讲到啦~)。
石心在雪上庄待到老死,一生都是忠仆。
其实鸿羽兄弟们都没当他是仆,而是把他当恩人,是他笨笨的,一直把自己当忠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