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魔药课上,所有学生都专心的应付自己坩锅里的东西,并且不时的抬头查看写在黑板上的步骤,教室里顿时只剩下若干个坩锅滚烧的声响。
斯内普教授为了避免纳威炸掉自己的脸,他固定徘徊在纳威的桌子附近,但这使得纳威更加紧张,他握着蝾螈血的手颤抖得令人担忧,斯内普教授看纳威制作魔药也露出一副正受到极刑的表情,两个人痛苦不堪。
我一面看着他们,一面不专心的搅拌面前的坩锅,等我注意到後面位置的坩埚传出不对劲的声响时,已经太迟了。
「趴下!!!」正当我要回头,只来得及听见这声警告,一个伴随着尖叫的巨响炸了开来。
由於那句警告,比起大部分学生,我快了一步蹲下来躲过了飞溅出来的魔药,但不幸被黏稠的灰色液体淋到的人居然开始发红膨胀。
我趴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却注意到赫敏的鞋子从旁边急行而过,我顺着看过去,她居然出了教室。
穿过烟雾迷漫的空气障碍,斯内普走到出事的桌子旁,一个斯莱特林的男孩站在那里,脸肿得我差点认不出来——是西奥多·诺特。
斯内普翻动了狼藉的桌面,试图从上面找出爆炸的原因——而他的确找到了,他像捏着仇人的首级般把一根尖刺展示给全班看。
他看向诺特,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一根豪猪刺,诺特先生,请告诉我黑板上哪一项步骤告诉你,需要用到豪猪刺?」
「教搜,窝没有放熬租刺。」诺特口齿不清的回答,显然肿胀的脸影响到他的发音。
斯内普尖锐的打量诺特。诺特在魔药学的天赋虽然不突出,但这麽严重的失误是不可能发生的,一根豪猪刺!前几天在劳动服务的时候柜子里甚至没有这项东西。
显然院长的结论和我一样,他举着那根豪猪刺,冷冷的说:「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这跟豪猪刺为什麽会出现在诺特先生的坩锅里面?」
前几排的马尔福立刻挺起胸说:「教授,我虽然没有看到是谁放了豪猪刺,但我听见波特大喊了,他在爆炸前提出警告,也许他能告诉您。」
这下子教室里呈现一种完全死寂的状态,所有人的视线忽然都转到了哈利身上。
赫敏溜回到她的座位上,没有人注意到。
「他才没有——」
「我也听见了!」帕金森打断了罗恩的抗议,她正愤怒的对着沾上魔药的袍角挥了一下魔杖,袍角就乾净了。
接着,有几个人陆续点了点脑袋,哈利的脸色惨白极了。
「那麽,波特,你还有话说吗?」斯内普用一种柔和却充满危险意味的语气问。
哈利咬紧嘴唇,像一只狮子般愤怒的直视斯内普,他大声回答:「没有,先生,我没办法解释什麽!」
「很好,格兰芬多扣五十分,并且请你每周四去找费尔奇先生,我想他用得上你。」斯内普冷冷的说,「现在,被救世主的魔药危害到的同学和我到办公室领取一瓶缓和剂,并在一个小时内去找庞弗雷夫人报到,剩下的同学把制作好的魔药放到前面的桌子上就可以离开了。」
下课後,我看到哈利迅速的背起书包往外冲去,罗恩和赫敏紧紧的追在後面,很多人在他背後窃窃私语,我把装好的魔药瓶放到木桌上,然後小跑步追出教室。
我几乎追上了,他们的对话已经传进了我耳朵。
「别问。」哈利撇过头,气呼呼的像青蛙那样鼓着胸。
「不行,兄弟,你得告诉我为什麽你突然喊了?」罗恩狠狠的皱起眉头像是想起了什麽糟糕的回忆,「禁闭加上费尔奇,可真是够糟糕的了。」
赫敏有些懊恼的看他。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现在不想谈。」
「但是——」
赫敏乎控制不住般尖声的说:「他是怕艾比被波及到,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话,艾比和诺特的桌子只差了一排!」
「那就换别的坩锅,兄弟,你太冲动了。」
「我当然知道,但这堂课是第二项考验前的最後一堂魔药课,我们没办法再等了。至少我们拿到草了。」
我正要开口,一只有力的大手忽然从後面伸出来捂住我的嘴,鼻间传来像冰一样的冷冽香气,等我意识到这个人是谁,全身的力气就忽然全都从脚底流光了。
一个带着热气的嗓音在我耳边嘘道:「你最好不要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他抓着我退回转角後面,直到再也听不见铁三角的交谈声,才松开手把我转过来。
他冷笑了一声,却毫不冷静的嘲讽道:「比起斯莱特林,你似乎更热衷於当救世主的小跟班?」
这充满火药味的发言轰得我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是该先否认还是先求饶。
可是我的沉默似乎点燃了他的怒火,他粗鲁的捏着我的肩膀,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他吼道:「那三头卑鄙无耻的蠢狮子要偷院长的东西!而你居然为此心怀感激!」
我过了几秒才知道他在说什麽。
「我感激他们有为我着想,但我并没有同意他们去偷院长的东西。」我尽量真诚的说,但目光却慢慢的落到了自己的鞋子上。
他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些,像是真的要捏碎我的骨头,我倒抽了口气,抬头对上他阴沉的目光心里又是一跳。
「那麽你就该跟院长报告实情!」他说。
我露出震惊的表情,结结巴巴小声的说:「我、我居然没有想到,您真是太聪明了!」
马尔福的脸色就和他的袍子般黑得彻底,我顿时有种即将迎来恐怖厄运的感觉。
这招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你这个……没有脑子的蠢货!愚蠢的麦克唐纳!脑子还没有巨怪大!!」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怒气,他额头上的青筋直跳,面颊上的肉一抽一抽像是在磨碎嘴里的骨头。
就在这个关头,我不合时宜的恍神了,不知道为什麽马尔福总是在和我生气,好像我的行为给他添了多大的麻烦,丢了多大的脸,有的时後我甚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相比之下,同样身为斯莱特林的扎比尼就从来不会和我生气,就算一直看不起我的高尔和克拉布也一样,会对我大吼大叫的也就只有马尔福了。
也只有马尔福可以。
我默默的想着自己的事情,视线忽然落到了他的喉结上,那里有一个指头大小的红色肿块。
我立刻换了话题。「你脖子这边怎麽了?」我边说边伸手去摸它,马尔福立刻抓住我那只手,并且凶狠的刺了我一眼。
在他手里我像是条瘫软无力的弗洛伯毛虫,但我依旧卯足全力挣扎着和他较力,手腕很快的被捏了个通红,最後他气急败坏的抓下我的手,狠狠地捏在掌中。
「你这是在发什麽神经!?」我瞪圆眼睛说。
「不关你事情!」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看起来像是要扑过来咬断我的脖子。
「你——」
「你们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在地窖说呢,用大吼的方式,」一个过於黏滑的声响忽然横过我们两中间,我们立刻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僵硬的扭过脖子,斯内普正用一种冰冷的讥笑看着我们两个,马尔福张开嘴想要解释,但斯内普不给他机会,他拉下脸阴森的说:「我相信霍格沃茨有更多地方适合年轻朝气的你们,现在滚出我的走廊。麦克唐纳小姐,希望谈恋爱不会影响到你劳动服务的时间,八点,魔药课教室,请准时。」
我们立刻被那句谈恋爱雷得外脆内嫩,震惊的表情显然娱乐到了斯内普,他心满意足的抿抿唇,似笑非笑的恐怖样子令人毛骨悚然,然後他黑袍一甩,大步离开。
等到斯内普的身影消失在他办公室的门後,马尔福的怒火终於彻底爆发了。
「该死的,我要把你投到黑湖里喂那只大乌贼——」他暴跳如雷的咆哮,我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你就这麽把院长再喊出来我会先自己跳进去。」我惊恐的说。
他看了一眼魔药教授的办公室,压低声音威胁道:「为了这个,我愿意冒一点险。」
我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
撇撇嘴,我掏出口袋里的小扁罐。
「擦一擦吧?你那伤口看起来有点像烫伤,但应该是被刚才的魔药溅到。」我晃晃罐子,铁盒上的字母在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他眯起眼睛,说:「你随身带着?」
「我想我还分得出来什麽是好东西。」我一边说一边低头扭开盖子,用食指在墨绿色的药膏上抹了抹,然後举着手看他。
他犹豫了一下,才慢悠悠的抬起他高贵的脑袋,向我展示出他露在领口外那截光洁修长的脖子。青春期的贺尔蒙就在这个时後产生作用,当时我心里一下有种怦然心动、说不清楚的感觉,只觉得心情上有些兴奋,连呼吸都带着一丝振动在胸腔里打转。
我前进一步,抬着头仔细的把他红肿的皮肤都涂上药膏,涂药的手指有种酥麻的错觉。
「这样就好了,」我小声的说,像在讲悄悄话,「你要去找庞弗雷夫人吗?」
「不需要,这点伤马尔福的药膏还不放在眼里。」他骄傲的说。
我叹了口气,把盖子用力盖紧。
我得承认,我有点喜欢德拉科·马尔福,但这不代表我会盲目的认为他是完美无缺的,没有格兰芬多的博爱和怜悯,他依然只是个目光浅短、自私懦弱同时却又骄傲自大的男孩,我不会刻意去忽视他的缺陷,更不会托大的认为自己能获得他的垂青。
即使此刻他对我感兴趣,但有谁能保证这份脆弱的喜爱足够他支撑来不伤害我?
他先是一个马尔福,然後又是一个斯莱特林,这两个理由加起来,还不够我逃得越远越好吗?
有必要的话我还可以把他有一个食死徒爸爸加进理由去。
其实在感情方面,我还是挺悲观的。
伸出手,我把药盒拿给他,说:「我觉得这个该还给你。」
他愣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暗下来,我立刻飞快的补充说:「你受伤了,你比我还需要它,拿着吧。」
像是推拒又像是关心的话,事实上就连我自己也分不出来话里有几分是虚情假意,但如果要在这一场战争里全身而退,那势必不能让他恨我,即使要退远,也得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离开的不知不觉。
他眯起眼睛不屑的看我手上的药盒或是我,这个举动令我十分不自在,只想把药盒往他脸上扔然後拔腿就跑。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一声不吭的转过身大步走开,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下意识跟着他走。
他肯定知道我在後面,因为他似乎特别想甩掉我,长脚越拉越宽,逼得我上气不接下气的简直要跑起来。
当我们到了斯莱特林休息室出入口的石墙外,我终於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在生气呀这样的话。
只见马尔福猛然停下脚步,转过来的脸居然是带着微笑的。
他笑道:「你怎麽会这麽想呢,麦克唐纳,我有什麽好生气的?」
我吓得煞住脚步瞪他。
他露出讥笑的表情继续说:「你以为你有什麽资格让我生气?」
像是被抽了一鞭子,我苍白着脸怔愣的看他。
见我被他几句话就吓呆的模样,他冷笑一声,说了通关密语後就转身进到休息室。
墙壁在我眼前又阖上,我垂下头,叹了口气。
在外面呆站了几分钟,等到淹没我的羞愧情绪稍退,我才打起精神穿过石墙。踏进休息室,我下意识的搜寻他的身影,最後在一张沙发上看到他。
马尔福和达芙妮·格林格拉斯万分甜蜜地靠在一起,当我经过沙发後面,达芙妮用着像小鸟般的声音说:「德拉科,我母亲寄来了很好吃的小饼乾,是她亲手做的。」
说完,她打开桌上的小盒子,一股香甜的曲奇饼味道便四散开来。
「嗯,看起来挺好。」马尔福称赞道。
我衷心祈祷盒子里装的是雌性的美洲牛蛙,因为它们够大够恶心也够吓人。
像是忍受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装着不动声色地回到寝室後,就变成一颗泄了气的汽球,沮丧的扒乱头发,把自己用力抛到柔软的床上,口袋里的铁盒顿时撞得我腰疼。
我把它拿出来捏在手心里,冰凉的,让我心里阵阵发冷。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我还有什麽好埋怨的?
卷起被子,缩成一团像个冬眠的虫茧。
我想把世界隔绝在外面,但那个铁盒却还是紧紧的攥在手心上,捧在胸口,舍不得松开。
结果我就这麽痛苦的睡过去了,等我醒来,已经错过了晚餐时间,此时短针离八点只差一刻,连紧张的空隙都找不到了。我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浴室洗了把脸,然後只来得急把要归还的书和缴交的报告夹在腰侧,便风风火火地赶往魔药教授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