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拽紧书包背带的手,她一步步慢慢朝他前进。
「没有,你是对的,他们根本不是一对。」
「那你刚才干麽停下来?」
向晚迎上王雁杰平静无波的眼神,不清楚那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的脑袋一向转得飞快,「我刚才在想,你能看得如此清楚,那些人为什麽看不清?」
想摆脱掉那双如漩涡深不见底的眼睛,向晚擦过王雁杰的肩迈开步伐,第一次把背影留给他。
王雁杰的腿很长,走没几步便追上。
「我看得清楚是因为我在离我哥最近的地方。」王雁杰的嗓音经过变声期之後,变得低沉平稳。
而向晚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细细的稚嫩嗓音。
「如果他们真在交往,起码上下学会常常一起吧。可是别说来我家,赖苓宁连经过门口都没有。」
向晚听了不禁弯唇。
然而,王雁杰下一句话会使她的心喀噔一下。
「真要说的话,几乎每天和我哥一起上学,和我哥一起回家的是陈衍。」
不知道什麽时候,王雁杰再一次走在前头,此时他转身面向向晚,嘴角有着淡淡弧光。
「要说谁和谁是一对,我哥跟陈衍还比较有可能。」
柔和的月光下,十七年的记忆中,这是向晚第一次看见他笑,有如夜空弯着钩的上弦月,淡雅俊朗。
她却僵在原地,笑不出来。
回到家,向母难得提前下班,已经在厨房煮晚餐。
空气中飘漫着烫青菜和炸薯饼的香味,向晚在厨房门口说声「我回来了」之後,踩着室内拖鞋跑上楼梯,冲进二楼的房间,砰地关起门锁上。
手上的书包滑出手掌,啪的一声掉在脚边,她背靠房门,失去力气般跌坐在地板。
窗外稀疏的星光流进漆黑的房内,投下淡淡光影。
方才,和王雁杰走回家的最後一段路,她犹如罪犯,而他是检察官,在他不断说话时,她只是一味地行使缄默权。
所幸,他那句话似乎只是在开玩笑,後来便不再提起,他的心情甚至有些不错。
她很不安,害怕他察觉出一丁点端倪。
她不敢想像哥哥姊姊真正的恋爱关系摊在阳光下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恋情见光死,可是几次试探过後,现实如一池冰冷的水潭,脚尖才轻轻一碰,就令人感到一股椎心的刺冷。
瞧不起、不认同、无法接受,外人对同性恋爱的成见让他们迫不及待长大,想要拥有与之对抗的力量。
相爱是两个人的事,走一辈子却是两个家庭的事。
对四个家庭而言,五人小心守护的秘密是不定时炸弹,瞬间便能摧毁一切。
知道哥哥姊姊有多忍耐、多辛苦,所以向晚一心一意守护他们。
霍地,向晚站起身冲出房门。
「小晚,你要去哪里?」向母拿着锅铲,担忧地望着急忙穿鞋的向晚。
「我有事去找一下苓宁姊,等会儿回来吃饭。」
她一直陪伴在他们左右,小心翼翼地一同守护他们的恋情,因此见不得这两份感情有一丝破裂的可能,也接受不了他们最後不是幸福的结局。
坚持那麽久,至少一定要在故事结尾画上圆满的句点。
一路小跑到赖苓宁家门口,向晚有点喘。
她摁下门铃,开门的是赖苓宁的母亲。
「阿姨你好,我有事找苓宁姊。」
「原来是小晚啊。」赖母和蔼地笑了,「阿宁还没回来,你找她有急事吗?」
向晚愣了一会儿,指向停在门口的一辆粉色机车,面上带有少许困惑,「但苓宁姊的机车……」
赖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瞬间明白她的疑惑。
「阿宁在忙一个设计比赛,常常留在学校画图画到将近午夜才回来。这些天她没骑机车上学,是一个可靠又长得漂亮的男孩子开车送她回来的。」
咦?
向晚的手僵在空中,吃惊地说不出话,忍住浪潮般淹没心绪的慌乱与忐忑,她对赖母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我知道了,阿姨谢谢你。」
转身跑进无尽的夜色中,向晚的心很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