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徵文】幽靈先生早安,要來杯鼠尾草茶嗎?【2016決戰星勢力】 — 02. 歐陸情人_03. 冷雨的巴黎

在巴黎,每条街道都有自己的故事。

『巴黎有很多故事,写在路的名字上,』乔艾尔说,『外国人说的『旧巴黎』,其实是一点点中世纪、加上很多很多十九世纪才有的东西,但是它们也留下来了。』

每条街道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写在他们的名字上。

大到那些沿曾经的旧城墙建造的林荫大道,至於穿行其中、各有自己目的的大街,再穿梭各地的道路,小至曾有拱廊覆荫、车迹难行的窄巷。

Boulevard,大道;Avenue,大街;rue,路;passage,拱廊街与allée,小巷。各有各的故事。

『像是什麽样的故事?』小黑问。

乔艾尔神秘地笑笑,叫他去问身旁那个导览专家。

『如果他不知道,也会在最短时间发挥强迫症精神查一个答案给你。』乔艾尔这整句话是半英半法结合而成,讲完立刻溜,分明不给人反应过来算帐的时间。

一个保留了记忆、却不活在过去的地方。

一个飘摇着稀疏冷雨的城市。

「──哎。」

小黑突然唤了这麽一声。

艾德温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幽灵同伴,对方则望着街道上有一对年轻男女散着步,雨珠轻柔地洒落在他们的发上、身上,沾湿女孩的白色裙装。

「你说,他们为什麽不撑伞?」

艾德温抿着微笑,歪歪头算作回答了不知道。和他们一样站在雨棚下的还有一个老妇人,艾德温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是神经病。

小黑望了望老妇人,心中了然,又觉得有些没趣,眯了眯眼。

「哎,」他又唤道,「告诉我这条路的故事。」

艾德温愣了下,随即转向餐馆角落的蓝底路牌,用一种等雨停的无聊语气喃喃念出了路名。

「RueDancourt……」他拿起手机边查边说,「以剧作家为名是因为……啊,旁边的戏剧工作坊,以前是蒙马特剧院……」

「那,那边那条路呢?」

抬头一看,小黑的身影已经离开餐馆的边沿,往路的另一端跑去。

艾德温连忙踏着水跟了上去,一旁的老妇人看着身边的这人念完路牌後奔进巴黎的冷雨,摇了摇头。

年轻人没耐心,真该好好谈场恋爱,过过真正的生活。

×

他们在雨雾中穿行。

罗什舒阿尔大道,BoulevarddeRochechouart,以宗教学者MargueritedeRochechouart为名,当时的蒙马特本笃会修道院现今只剩下紧邻圣心堂的圣伯多禄堂。

到这儿就真的是一路的白了,花花叶叶栖息在锻铁栏杆上,雨水从叶梢成片洒落,又从商店的棚顶间落成细流。

午後夏末秋初的雨天,天空带着闪亮的暗沉,衬得路旁的悬铃木一片墨绿近黑,白色的街道如同酣睡的沉思者在梦中呓语呢喃。

「那边呢?」小黑又跑出了一段,在雨中回过头大喊,让奔跑跟上的艾德温在一片淅沥中仍能听清他的声音。

但他已经听了三年,又怎麽会听错呢?

他们跑过公车站,前方是个一片开阔的交会点。

「殉道者路,」艾德温在他身後小跑追赶,「纪念圣但尼,迪奥尼修斯,法国和巴黎的Patronsaint(主保圣人,守护圣者),听说他被砍头以後还拿着头传道……你慢一点。」

但小黑无法慢下来。雨珠和景色在他两旁飞快後退,建筑由白变成了旧日气息的米黄。

从这里开始进入了克利希大道,得名於西边的克利希广场,当年法兰西第一帝国瓦解时,法国人英勇力抗外国侵略的其中一条战线。

早先看到的那对男女在他们前方沿路欢快奔跑,女子的黑色长发贴在她白皙光裸的手臂上,打湿的白色裙摆扫过她的小腿。他们不是巴黎人,巴黎人只穿黑色。

「嘿!」

前方的岔路中央有一片通行区,左方是个小小的喷水池广场。小黑忍不住驻足,听见艾德温竟然主动喊了一声。

他回过头,那对男女也回头,不知是谁先开始大笑,两人又转过头跑了起来。

小黑跑回艾德温身前,看着他把落在脸上的湿发拨到後方,带着笑意的蓝眼一片晶莹,浅色的脸颊被冰凉的雨水浸成建筑般的白,双颊和嘴唇因为奔跑而万点绯红。

但小黑却是始终如一。

幽灵小黑,记忆只有个大概大概,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连鼠尾草都无法让他想起。

他不需要躲雨,因为他根本淋不到雨。

他也不会因为奔跑而脸红气喘,因为他没有身体。

他不像艾德温。

他没有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空白了几秒,雨幕穿过他,从他眼前迳流而下,而他毫无知觉。

视野里有什麽在动。

起先他以为是某段回忆,却立刻发现那是艾德温抬起手,指向左手边绕行广场的那条路。

「走这边。」艾德温在笑,伴随着还未平复的喘息。

小黑眨眨眼,重新回到眼前的世界。

「为什麽?」他问,尽量让自己带着明显的好奇,「这条路会往哪里?」

「饭店。」

艾德温戳了戳小黑的额头……或着说额头所在的位置,在对方讶异的眼神中笑了笑。

「既然不赶时间,在做任何事之前,我想你自己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

小黑愣了愣。

不待他反应过来,艾德温已经转向了那条路。

「这里是皮加勒广场。如果我们刚刚一直走下去就是红磨坊,那里是皮加勒区,观光区,巴黎的夜生活。Pigalle,二战的时候同盟军叫这里『PigAlley』,太多……不上台面的东西了。」

他边说边走,笑得畅快,路上行人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各有各的。

皮加勒,雕塑家皮加勒,Jean-BaptistePigalle,在死後两百多年,以红灯区的名字被人记得。

绕过广场和喷水池,艾德温转进一条颇有文艺气息的窄路,小黑跟着他的背影。

雨点小了,初秋的日光在渐歇的雨势中重新守护巴黎,金色的雨雾让那头湿透的金发环绕圣人般的光芒。

「夜晚的巴黎还没真正开始,我们还是走走这条皮加勒路就好了吧?」他还在说着,「如果你喜欢音乐,或是你想买乐器,就在这里告诉我。这条路很长,不过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

是啊。

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的。

小黑看着自己的手掌,阳光穿过了他,落在异国的地面上。

总会有尽头的,就像这束灿烂的光芒一样。

……

就像,生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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