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醒来就是这幅景象。
双手被反捆,嘴巴被贴封,整整一排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男孩,全都被链在船边,失去了自由。
旁边有好几个身着全黑的士兵站岗。有个尖嘴猴腮的矮小男子,手挟一本羊皮本,挂着令人不太舒服的贼笑,领着另一人,在这用男孩们排成的长廊走来走去。
在矮子身後的人相对高大,不过他实在辨不出来那人是男是女,他留了一头大地色的半长发,眼睛是有些秀气的弯月状,薄唇,鹅蛋脸,看起来很像女人,可是嘴巴又有没刮乾净的胡渣,不伦不类的。
高个的神情看起来很不耐烦,矮子像个推销员,将每一个男孩介绍给高个,不同的是他动作实在是粗鲁得很,他一个个扳起他们的下巴,让高个看清楚他们惊恐的脸。
这是?
他推敲了一番,断定矮子是来说媒的,这麽说来高个是女人罗?
他记得以前白的老爸要给白介绍对象时,白就是这麽的不耐烦,既然会被介绍的都是异性,这高个肯定是女子。
可是这矮子动作那麽不小心,这些男孩的家人怎麽会让他们娶她呢?嗯……莫非是要被抓来当童养「婿」的?
这里是船上,虽然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忽然被绑在这个地方,但他自认自己抗压性不错,倒也紧张不起来,等白那家伙出现以前,用嗑瓜子的心情看出闹剧也不错。
高个对这些男孩都瞧不上眼,矮子开始有点着急了,他弯腰扬眉,满是巴结的说:「船长大人,您不如说说您喜欢哪一种类型的,小的这边有经验丰富的,也有未经人事的,要叛逆些的也有,听话的,安静的,活泼的,看您偏好哪一种,小的都能带您看一看。」
船长?他瞪大眼。
女船长吗?难怪口味刁钻。
高个似乎对他的话有点兴趣了,缓缓道:「身世清白一些的,自然是好。静是不必,大人说话时懂得闭嘴就可以了。」
女船长的声音低沉的让他皱眉头。
矮子一听眼睛倏地发亮,喜出望外地频频点头,快速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也越过了他,到了队伍的倒数几个中,揪起一倒楣的男孩的衣服,将他拖了出来。
男孩吓的双膝颤抖,哭的满脸是泪,狼狈的样子却让高个露出微笑。
他走近,一把扯起男孩衣领,将他举得高高的,像猎人欣赏猎物那样。男孩的重心被迫倚在脆弱的衣服上,皮肤与布料粗暴地摩擦加上脚被束缚住的拉扯使他吃痛地呻吟出声。
「他打哪儿来?」高个慢条斯理地问。
「是孤儿,母亲是被强盗强暴才怀了种,後来死了。」矮子笑嘻嘻地回答。
这一番话,令他没来由感到不爽。
高个眼神闪过了几缕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很冷酷。「看来他的遭遇也好不到哪去。」
高个将他一把摔回地上。「就他吧。」
矮子欣喜地在羊皮本上振笔疾书着,高个指示黑士兵去给男孩解开脚上的铁链。
男孩在地上扭动挣扎着,他身上有不少瘀血,刚才摔的那一下,他的手臂似乎骨折了,黑士兵将他抓起来,架往船厅里头。
在一旁看着的他瞧得心惊肉颤,那个可是肉做的呀,光是这麽看着都觉得好痛。
「船长大人,像这般的男孩还有好几个,小的让人给您带上来瞅瞅可好?就不怕船上不够用了。」
高个又恢复了方才的淡漠。「不必了,一个就够了。」
这时,一名穿浑身黑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过来,他有一头金棕色短发,五官端端正正,表情比旁边的士兵还要庄严冷肃。他直走向高个,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高个挑眉,朝矮子那边努了努头,又耸肩。
男子颔首,转向矮子。「你这里可有红发的孩子?」
矮子原本垂着头马上又雀跃地扬起。「红发?当然有,艳丽的可多了!喜欢什麽肤色的?黄肤?白肤?还是罕见的黑肤色呢?」
男子摇头。「不,只要一个红眼睛的。」
矮子一听,面有难色,他翻开本子不停翻找,找得急迫,却没有结论。「这恐怕……」
红发红眼?
他贴缚住的嘴得意地隐笑。
红发就已经很稀罕了,还要一双红眼睛?省省力气吧矮子,哪有那麽好找啊,白以前早说过,这天上地下啊,找不到第二个红发红眼的男人了,当然,除了老子之……外!?
不是吧?这不是指老子他本人?
他默默地低下头,心里祈祷着可千万不要有人看到他,他们不会发现吧?没那麽倒楣吧?而且搞不好就真的有第二个人这麽巧是红发又红眼的,在这票人中守株待兔,等等会举手毛遂自荐咧……呵呵……呵呵。
「不用,我找到了。」
看吧,果然。
他松了一大口气,没想到下一秒--他以为的那个女船长,脸就凑到他的面前,还用一种危险的坏笑看着他。
他是男人。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那距离近得他感到一阵恶心。猎人那样的褐色眼睛莫名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的鼻子很挺,鹿血那样的唇色,大地色的半长发垂在他耳边,他的手臂忍不住泛起疙瘩。
「阿穆,你不是要吗?人在这儿呢。」船长朝男子大喊,那声音低沉到他觉得自己误会大了。
男子一听也走了过来,蹲下来挑起他的下巴,撕开他嘴上的胶带,检查他的五官。
明明自己才是被打量的那一个,他却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不过男子淡蓝色的眼睛丝毫不起波澜,和他的表情一样,很像是木头去刻的。
「鲜红的发,」男子伸手抚了下他发丝。「发质细致。」
「艳红的眼,」男子喃道。「像宝石璀璨,像鲜血淋漓。」
「和黑玥说的一样,是他没错。」男子停顿了一下,无预警地掀开了他的衣服下摆。
他原本想对男子呲牙咧嘴的,但他一看见自己裸裎的胸膛却惊呆了,彷佛不是自己的般。
什麽时候……他的胸口什麽时候有刺青的?还刺了这麽大面积的一个?
「白色的双子星,用刺画者的鲜血和数种药草染色的刺青,这是只有经验丰富而且用针技巧高超的巫医才有的技术,是他没错。」男子帮他把衣服拉好,转向船长。「黑玥要他来当助手,船长不会反对吧?」
他瞪大眼,他什麽时候会医术了?而且这些刺青……不对,他认识的人当中,会医术而且用针很厉害的巫医只有姑姑和白,姑姑是不可能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给他搞这些的,这麽说来这是白弄的?
「不行,」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冲口说出。「我得下船。」
他的声音因为久未开口而嘶哑,他突然莫名的开始挣扎,扯着禁锢他的手铐和脚链,甚至像失了心魂那样转向男子,与他求助。「你知道我打哪来的对吧,放我下船,我得下船,我不能待在这里,让我回去……」
男子没等他说完,便一个手刀往他颈部一敲,让他安分地晕了过去。
船长勾唇。「喂,他是被下蛊了是不是?说话怎麽颠三倒四的。」
「不是,」男子的眼神依旧冷静不带感情。「这是被催眠後的後遗症,黑玥会帮他处理的。」
「可他不想上船,身为一个明理的船长,我最注重的就是上船者的意愿了。」船长煞有其事地说。
「船长别说笑,我看刚才被端进去那个就不是很想加入我们,您不也是将他留下了吗?」
船长没有脑羞成怒,指示黑士兵来解开他,抬他进去,并将矮子和其他没被选上的男孩打发走以後,才又问男子。
「总得和我说一下,他打哪来又为什麽来吧。」船长掏掏耳朵,表示洗耳恭听。
「洛冧,黑玥以前在的那个大城镇,据说是他的家人托他照顾的小远亲,我只知道这些而已。至於为什麽他会被催眠,恐怕是因为怕他还没上船就给跑了。」
船长不是很满意的男子简略的回答。「那刺青,又是谁给刺的?他的反应,像是那个刺青他从未见过一般,这麽说就是上船以前才刚刺的。」
男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是把他托付给黑玥的人刺的。」
「我问的是,谁?」
男子叹息,「船长果然很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