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妙真额角渗出冷汗,看着席间一帮美女,每个都停止吞咽食物,瞪大眼睛望着她,等她吐露答案——如果今天是相佑月刊出刊日,窦妙真觉得,自己肯定是封面人物,封面照片是夜晚一对男女的亲密拥吻照,画质颗粒感很严重,超不清晰,而後封面标题一定是——
「惊爆!!!窦妙真办公室恋情全公开!!!」
她吞了一下口水,这哪里是相佑月刊?根本是壹周刊!
眼前这群虎视眈眈的娘子军,这哪里是温馨感人的离职聚餐,根本是鸿门宴!
这一切要从她提出离职申请,王处长签下职缺申请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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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妙真提出离职後,在相佑科技投入一个不算小的炸弹,刚生完第二胎的霈瑶,感情特别丰富,哭哭啼啼地嚷着要为她举办离职聚餐,同时宣布,本次聚餐严格实行「主管排除条例」,也就是,谁都不准走漏风声告诉王秋蓉处长,这样大家才能好好八卦聊天。
离职聚餐订在窦妙真离职日的前一天,除了霈瑶以外,因为韩文流利而转任北亚线业务的慧黎、研发铁魔女宜凌、公关美女何彩瑆、越来越会打线上游戏的石安仁⋯⋯相佑科技的好姐妹们全都来了。
「是说你和刘经理怎麽刚好同个时间丢辞呈⋯⋯我找人接他的位置,像他这麽优秀的人,去哪里生第二个啦!我自己生都生不出来!」霈瑶抱怨。
窦妙真没来由地手一抖,手上叉子卷的义大利面滑落下来,何彩瑆细眉一挑,她眨眨长长的眼睫,看着窦妙真有点心慌的样子,聪明的彩瑆一直觉得案情很不单纯——
每次刘经理国外出差回来,直接进办公室,他给同事们的慰劳品中,总是有一份包装特别精美的礼物,盒子上总是有漂亮的小蝴蝶结,一看就知道,是免税品店销售小姐巧手绑上的⋯⋯
而後总是上演一样的剧码——
刘经理拨一通电话,没多久窦妙真就带着莫名其妙的文件上楼要给刘经理签,神奇的是,刘经理签文件时总是拉下百叶窗。
十分钟後,窦妙真神色诡异,低着头,脸颊红扑扑地从刘经理的办公室走出来,拿了一大袋说是刘经理给整个人资部和资讯部的小礼物,要带回去发放。
彩瑆总是可以从袋子中,窥见戴着漂亮小蝴蝶结的礼物盒。
彩瑆的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她假装翻搅盘中的沙拉,淡淡地问一句,「妙真啊,你为什麽要离职去台北工作呀?」
窦妙真眨眨眼,认真地回答,「追求更高的挑战⋯⋯」
彩瑆叉子指向她,「停,今天姐妹会,我们不要听这种官方说法。」
「对对对,不讲实话,我们不放你回家。」大家附和。
窦妙真吞下叉子上的义大利面,又喝了半杯水,她想,该来的总是要来,该说的总是要说,总不能等到发喜帖了,才让大家吓到心脏病吧?
她谨慎地开口,一字一句充满迟疑。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结婚了,你们会来吗?」
除了何彩瑆,所有人都拍手大笑。
「当然会啊,开什麽玩笑!」
「但是,妙真啊,你要嫁给谁?」
「醒醒吧,你没有男朋友啦!」
窦妙真一脸铁青,大家才发觉她说得好像是真的,惊叫声此起彼落——
「不会吧!你有男朋友?」
「你要结婚了?」
霈瑶伸手摸窦妙真的小腹,「你该不会先有後婚了!几个月了?」
窦妙真急得大叫,「不是啦!」
其他桌客人纷纷转头「关注」吵闹的这一桌,窦妙真吐吐舌头,何彩瑆冷静地做了一个收束的手势,众美女顿时静音。
她把汤匙当麦克风,自己当起记者会主持人,「现在开放问问题,一个一个来。」
「婚纱照了没?」「要去哪里渡蜜月?」这是未婚组的问题。
「有公婆嘛?要同住吗?」「有房子吗?」「你去靠北婆家作过心理建设了吗?」已婚组就是实际。
汤匙麦克风递到窦妙真面前,窦妙真乖巧诚实谛回答,「无公婆,有房有车,但为了搬去信义区,房子要卖掉。婚纱照还没拍,他很忙,蜜月预计去欧洲,他对欧洲很熟。」
「好~好~哦~」不论已婚未婚组的一整个羡慕,何彩瑆好不容易维持好的秩序又瞬间乱了套。
「好啦,老公帅嘛?爱你吗?」
「到底在哪里认识的啦?」
「不管,你打电话给他,叫他过来!不然我们不包红包!」
窦妙真全身冒冷汗,今天明明是寒流来袭,她却觉得腋下一片湿冷。
她乖乖地拨打电话,「嘟⋯⋯」「喂,你在哪里?」
电话接通,但她只听到一片嘈杂声,她想,无论如何要传讯息给刘远帆,叫他千万别乖乖过来接受这批恐怖娘子军的军事审讯。
窦妙珍感觉有点异样,她抬头,一个西装身影来到她身边,是刘远帆,他的手机也在耳边,窦妙真吓了一大跳,「你怎麽这麽快就到!」
刘远帆正要开口,众美女热烈欢迎他,庄霈瑶转向窦妙真。
「你的准老公会来吗?你怎麽知道刘经理要来?」
慧黎也露出灿笑,「今天,帮你和刘经理一起办离职聚餐,不介意吧?刘经理对我们大家照顾有加,虽然一开始他指导你写相佑月刊,常常把你骂得狗血淋头,想起妙真那时菜比八的样子,哈哈哈⋯⋯」
窦妙真脸色发白,刘远帆似乎不知道这些娘子军正在演什麽好戏,何彩瑆再次挑起细眉,她轻启朱唇,吐出最关键的问题。
「刘经理,请问,刚刚打电话给你的是——」
刘远帆抬起食指,坦荡荡地指向已经抱头趴在桌子上的窦妙真,他不知道何彩瑆问题的意义。
「窦妙真,叫你打给准老公,你干麻打给刘经理?」庄霈瑶还以为妙真对她开玩笑哩!
只见窦妙真抬起头,脸上可爱的五官都皱在一起,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这群娘子军静默了十秒钟,突然爆出一阵尖叫,餐厅里其他客人再度对她们行严格的注目礼。
「啊——!!!」霈瑶庆幸第二胎已经平安生出来,不然此刻她会吓到早产!
「所以——窦妙真!你的准老公是刘经理?」
「你们什麽时候在一起的!」
「全部给我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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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回家後,窦妙真在刘远帆怀里啜泣。
「原来被狗仔队踢爆,是这种感觉,呜呜呜呜⋯⋯」
刘远帆爱怜地揉揉她的头发,「我不是帮你顶着了吗,所有问题都我来回答了,没事没事。」
「我不管,明天在相佑最後一天上班日,我要戴墨镜和口罩。」
这下,刘远帆不太高兴了。
「为什麽要戴墨镜和口罩,跟我在一起,这麽丢脸啊?」
窦妙真在他怀里打滚一圈,「才不是⋯⋯我超怕被全公司女同事围殴好不好!你是相佑的黄金单身汉排行榜第一名欸!新来的女同事几乎都会暗恋你!」
刘远帆勾起唇角,坏坏一笑,俯身趋近窦妙真,等到窦妙真发现异样而尖叫时,根本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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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窦妙真到每个部门发送草莓切片蛋糕——离职者要请客,这是相佑科技不成文的传统,窦妙真一个星期前就向前任秘书孙爱乔的面包店,订了最当令的草莓蛋糕,想说让大家永远记得她的「金刚草莓」事蹟,但她後悔死了!早知道,就订起司蛋糕,越浓郁绵密的越好!最好让大家嘴巴黏住说不出话来!
所有同事都笑嘻嘻地接过了草莓蛋糕,眼角余光都看着她下巴耳後交界处的一枚红艳印记。
「妙真,恭喜喔!」
「离职和结婚,双喜临门喔!」
「有没有拚一点,来个三喜临门啊,嘻嘻嘻⋯⋯」
看来昨晚那批娘子军,已经把这个天大的消息,散播到各个部门了。
窦妙真巴不得赶快办好离职手续,加速逃离相佑科技!
原来昨晚刘远帆噙住她耳下与下巴交界处的肌肤,非常用力地吸吮,当他放开窦妙真时,她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一枚超大颗的草莓。
在金刚草莓身上种草莓⋯⋯刘远帆笑得得意,他一直是谦谦君子,不对窦妙真展现太多大男人的霸道与占有慾(那在人家额头上贴字条又是怎麽回事?),但这回,他要宣告主权了。
草莓种在这个位置,是蓄着短发的窦妙真,无论如何无法遮掩的——领子再高也拉不到这个位置,这天又是难得出太阳的冬日,暖到大家都想开冷气,更不可能裹上大围巾,会中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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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窦妙真的相佑OLOnline时光做个总结——
二〇〇七年,窦妙真在大雨中结束面试,而後在大门口,她狼狈又凄清地遇见撑着黑雨伞而来的男人,而後登入相佑OLOnline。
二〇一二年,她在难得的冬阳中离职;这一天,她狼狈地又娇羞地,和当年那位替她撑伞的男人,携手最後一次走出相佑科技大门,登出相佑OLOnline,走进他们人生的下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