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笑想起初见的事,放学时独自一人来到音乐餐厅。
「莫叔。」一进店内,便看到莫叔正站在一幅画前,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孟笑走到他身边,轻唤一声。
这个时间点,餐厅内小声播放钢琴独奏曲,不到饭点还没有什麽人,显得十分安静。
「啊!是孟小妞儿啊!」莫叔回过神,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的泪水,「一个人来?」
「莫叔您这是在期待孙叡辰来、不欢迎我罗?」
「哎!小丫头,话可不能这麽说。」莫叔略微板起脸。
「好,我知道莫叔是把我们盼的急了。对了,莫叔,我之前一直没机会问,孙叡辰是怎麽发现您这家店的?」
莫叔不语,用厚重眼镜下的双眼盯着孟笑,带着她无法体会的沧桑。接着,莫叔开始沿着每幅画,缓缓移动脚步。
「孟小妞儿,你会画画吗?」
「非常喜欢!」提到画画,孟笑可比谁都热爱。
「我的妻子也是,很爱画画。她曾对我说,世上有两样东西不朽,一个是文学,一个是艺术。」
「其实我一开始没有办法理解,不过是在画布上挥几笔,看起来连三岁孩子都会的东西,有什麽好看?」
「直到七年前,我的妻子——也就是你们莫姨——因为癌症过世了。」莫叔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他摘下眼镜挂在衬衫的领口,「她没有留下什麽,唯一留下的,是放在银行保险柜里的钥匙,以及一张字条。字条上直白的写着:人会死,爱会留下。」
「後来我也发现,那把钥匙是她梳妆台抽屉的钥匙。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幅幅她的随笔画作。虽然就只是简单几笔,连上色都没有,但内容都是我和她的日常。」莫叔幸福的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将他苍老的面孔修饰的更加柔和,「那时我才了解,她是透过画作,保存了她对我的爱。」
不知道为什麽,听了莫叔的故事,孟笑莫名的感动。人的生命纵然会逝去,但透过艺术,爱永远不朽。
「有一年你们莫姨的忌日,我带着画去墓地,在她的墓碑前一张一张看着,和她闲聊着过去的时光。有个小男孩就像个小大人一样,穿着西装,『咚、咚、咚!』的跑到我面前,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些画很漂亮。」
莫叔停下脚步,伸手抚了抚眼前的一幅画作。上头明显看得出画的是一对夫妻,两人一同举杯,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两个人也可以有简单的幸福—
画的右下角写了这麽一句话。这是莫姨的作品。
「我听了一方面非常开心,另一方面难过的告诉他,画这些作品的人已经过世了。没想到他对我说:『叔叔,你喜欢蒐集故事的话,就开一家店啊!专门蒐集故事的店。』」
莫大德记得他当时很惊讶,一个孩子竟会把画称作故事!他同时也觉得孩子的想法很天真。
「我买了图画纸给他,说要把开店後蒐集的第一个故事,由他来说。」当时孩子的笑容,莫大德永远不会忘记,是那样的灿烂和纯真,像朵向日葵一样。
「後来我忙於工作,渐渐的淡忘了这件事。近几年从工作岗位退休,空闲下来,才又想起这段往事。所以,我开了这家音乐餐厅,让每个有故事且愿意分享的人,唱出或画下自己的故事,这也造就了这间充满欢笑与泪水、没有名字的餐厅。」莫叔拍了拍身後的店内梁柱。
「没有名字啊……」孟笑喃喃覆诵了一遍。
「嗯,没有名字。因为没有名字,所以才有更多的想像空间,不会有被局限的理由。
「开了这家餐厅後的两年,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我再次遇到当年的小男孩。」
孟笑唇角上勾,「那个男孩,我没猜错的话是孙叡辰吧?」
「嗯,就是叡辰。他看到我开了这家餐厅,非常开心。我也在偶然的情况下,听到他的歌声,从此他只要没事,就会来我这儿晃晃,或是唱唱歌做个表演。」莫叔指指靠近店门口的一张画,
「呐!他当年画的画还挂在那儿呢!」
孟笑走了过去,发现画纸因为多年的岁月而泛黄。
一笔一画,都显示绘画的人笔法的稚嫩,以及创作时心情有多开心。
没有繁复高超的技巧,只是纯粹、直接的作画。画作的内容让人一看就懂,一个家、一对父母,还有一个男孩,一家人手牵着手、开心的聚在一块儿。
这是孙叡辰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