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全躲在里面,老向外扔火药,陈楚不也派兵攻过一次,结果惨得很。」
一旁将士继续发表言论,ˊ我眨了眨眼睛,想到了些东西,还没开口,就听见以列哥问:「夜将军,可否想到了什麽?」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心想他真能察言观色……
「嗯,既然我们进不去,就让他们自个儿出来。」其余几人露出疑惑之色,目光全转到我身上。我接着说:「之前迎击两国联军时,夜……我是说我曾用了油火。」
「油火?夜将军!油火再怎麽样也比不上炸药威力。」
我点点头,不反驳他所言,走上前指着画屏上的地图,「寒门关四周环山,城中供水全是仰自这些山泉水渗入地底,当地居民特在涌泉之处挖掘一条水井通到城内,加造出几条主要水道以供日需。估算好时间,在攻城前一夜将这许多油秘密投入水井,随之流入城中。」
「我们不断灌油,让油浮满表面,最是容易点燃,他们取不了最主要的水源,战事吃紧,要等补给赶到着实不易。」我对上这几双眼睛,出个结论:「只要能在他们补给赶到前攻破城门,便可胜。」
「可就靠着水路……」
此时,以列哥发话了:「人可以好几日不吃饭,却是不能两、三日不喝水的。」
北夷如此自信南方驻守,从接收消息到派出增援想必也过了数日,这些时间,便是成败的关键。
我和以列哥四目相接,浅浅一笑。
这一刻,恍若又回到从前,回到兄长还在一同议事的时候,只是没想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
是我。
***
决定好作战方向後,整装两日便要领兵出发,但此次前锋领兵的并非我,而是司徒将军。作战方式经过详细讨论,论将军的能力指挥应是不成问题,另一位骠骑将军会带一支队伍充作支援,以防有其他变数。
我留守主营,关注他国动向。
这是名面上的理由,但真正的原因,我和以列哥清楚。
现在的我无法像以前一样执剑挽弓,也不是说不行,而是论起兄长和我自己以前的力度,粗估剩下三成不到,哪怕木靶离我只有不到三尺之远,我光是要拉开弓弦就是一大困难,脚步虚浮,气息也不太稳,时常觉得疲累。
不论身体状况,单就看一个拿着剑却只能当摆设的将军,传出去怎麽样都是不好听加不能看,也会让人抓准破绽。
这是否为重生後的後遗症?我能不能恢复?
一切无法得知,也不知道该去哪找萧允禾问出答案,或许他也不是十分清楚,毕竟他说过萧家早已不再动用此种秘术……
後来我念头一转,若是真无法恢复也无妨,日後便有理由自动请辞从将军之职退下,改当个谋士,日後要退出营中也方便得多。倒不是我对职权看得开,是本就没兴趣,挑明了说,若不是看在以列哥,我和兄长恐怕从未想过要从军,只想安稳度生即可。
入夜,我用那副笔墨写了一些东西在兄长留下来的书册中,写了不到十面,便觉手腕发酸,加上是有些累了,就想说浅眠片刻。
我不喜欢趴睡,因我容易腹中胀气,所以改往後靠在椅背上,抱着个小手炉,缓缓闭上眼睛了。我在熟睡之前总有段浅眠期,恍惚之中,感觉好像有人进了帐篷,但又觉得自己像在作梦,一时醒不过来。
头顶发重,颈子正要偏靠,温热感觉触上面颊,那热度彷佛和我手中的暖炉一样温暖,贪恋那份感觉,最後我选择抽离神智,沉沉睡去。
偶尔觉得发冷,我下意识更靠往颊上那份热意,这一动,周身温暖许多,好像有什麽盖上我的身子,霎时使我恍置於暖阳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
一时惊住。
有一个人站在我旁边,悬挂在腰际的玄黑佩剑所属何人,我不会认不出来。
颊上那温暖的感觉原来是一只手,让我的颈子有个依靠,不至於醒来时酸痛难当。身上盖有一件毛皮毯子,让我惊觉梦中那份温暖从何而来。
我猛得站起身,抬头对上他那双好看明亮的眼睛,手炉滚落地面,却不敢弯腰去捡。
「以、以列……」
干嘛不叫醒我?糟了,我应该没有流涎吧……
他凝目看了一眼地上滚动的手炉,又抬头浅笑,「累了就去床上睡。」
我立刻摇头,「不,我还没想睡,只是……小憩一会。」面上发热,我不是一向浅眠吗?怎麽人家都踏进来我还能无感成这样?这後遗症实在太可怕了!
「你……站了很久?」
他还是笑了笑,「就一刻钟吧。」
「……」老天爷才知道我现在多想赏自己一巴掌,「你、你干嘛不叫我?这样站了一刻钟,手不酸……」他一直撑着我的头,也是手劲够大……
「我也不是闲闲站着,把你写的那本书大略看了一遍,写得言之有物,必是治国良策。」
我望了一眼桌上的书本,果然不在原本的位置,「嗯,等写好……本就是要给你的。」
「是吗?你真用心。」
他这番称赞,我听在耳中是复杂了一会,这用心的是兄长,并非我。也罢,我现在就是用着兄长的面孔,就当替兄长接下这个称赞吧。
「身子,有较为恢复了吗?」
我摇摇头。
他双眼一眯,忽然一手扣住我的右臂,猛力一拉,我站不稳脚,向前撞去,额间正好撞上他的下巴,发出咚一声。
知道他是在试探,可这也太突然了!
我慌忙将手贴上他的下巴揉了揉,问:「抱歉!疼吗?」见他不说话,我才又把视线拉高了些,赫然觉得这距离有些近,而且……我怎麽就这麽顺势动手了?
蓦然收紧手指,我们又这样看了一会。
「若这次顺利拿下北夷,你就回皇来城好好休养一阵子,我会请二叔找城中最好的大夫。」
我疑惑道:「你让我回皇来?」
「嗯,不只你,我也会回去,许久不见华儿和延儿,算一算他们的生辰也快到了。对了,之後以弦会来接这领军主帅的位置。」
闻言,我懂了,这八成是殷觉二叔的意思。
以列哥的父亲有两位手足,恰好一男一女,他们三人分别由三位不同的夫人所生,但感情都是好的。以列哥的父亲名为殷觉宸浅,排行长子,然後是殷觉语嫣,最後便是殷觉宸易,就是以列哥的二叔。
从殷觉宸浅领着夫人和儿子带兵出战开始,直到在战中去世这段期间,殷觉本家一直是由殷觉宸易掌管,他膝下仅有一子,就是殷觉以弦,跟以列哥是同年。
「宸二叔……要让以弦来?」
殷觉以弦不是没有才能,领兵打仗也是做过的,前年在兄长指挥下,领前锋队灭了一个小国後被调派回去。他的性子浪荡不羁,坐不住更讨厌人家管,试想前锋队跟整个军队人数哪能比,如今要他来管这麽多人,怕是……
「有司徒将军在,而且二叔之意是差不多要我接管本族,若非必要,别亲自上阵了。」
嗯,司徒将军不管哪个後辈都能镇住,我的心是放了不少。而想想也不错,大家都认定了以列哥会接承大业,若真能拿下北夷,後续确实就不用亲自领兵。
还有一点,他的双生子,殷觉严华和殷觉严延。想想他们也是可怜,一出生就不见亲爹,连年在外打仗,见面次数用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所以我心想:许久未见,回去看看妻儿,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