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澈礼的严格监控下,怀孕的于浅不能碰电脑也不能用手机,她只好每天看电视打发时间。为了确保于浅真的没有偷偷违规,薛澈礼还舍弃了桌机,每天抱着笔电跟自己老婆一起挤沙发。
电视上韩剧正好演到男女主角生离死别,于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薛澈礼很无奈地负责帮忙递卫生纸。在这样美好的气氛里,于浅的手机响了起来。
于浅瞄一下来电显示,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
「澈礼⋯⋯」
「嗯,有人找你,你就接啊,没关系。」
「不是⋯⋯」于浅的声音乾巴巴的,「那是我妈打来的⋯⋯」
「你妈,所以?」薛澈礼先下意识反问一句,接着也愣了。
于浅的妈,那麽就是他的丈母娘。
而在他的印象里,他好像还没有正式登门拜访过岳父岳母就把人家女儿娶回家了⋯⋯这在长辈的概念里,是很大逆不道的行为⋯⋯
天塌下来都气定神闲的薛澈礼,瞬间紧张得浮出一层冷汗。
「⋯⋯你先接,随机应变。」
「⋯⋯好。」
于浅吞了吞口水,接通电话。
那边传来她从小听到大的中气十足的老师腔调,「浅浅,你拖拖拉拉的是怎样?接你妈的电话这麽不甘愿?」
「我刚刚在厕所嘛,」于浅搔搔头,嘿嘿两声,「妈,你找我什麽事啊?」
「後天周末你回家来吃饭。」于母很明快地下了指令,「你爸同梯弟兄的儿子国外留学回来了,来拜访你爸,你也回来看看。」
「我回去干嘛⋯⋯」于浅刚下意识反问,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惊恐地瞪大眼,「你让我回去相亲?」
不是吧她都已婚妇女了还相亲!
薛澈礼目光幽幽地看过来,相亲?那是他老婆,相个鬼亲。
「怎样,有意见?」于母在电话另一边眯起眼。
「呃,我就长话短说了,」看了薛澈礼一眼,于浅被男人脸上那个好像不被承认的下堂妻的幽怨表情给吓得不敢有半点迂回,「妈,我已经有老公了。」
「老公?男朋友?」现在的男女称谓没有老一辈的年代那麽保守了,于母於是就很直观地去想了,「没关系啊,有男朋友也带回来看看。选择多一个是一个。」
选什麽,她要是真选了薛澈礼绝对拖着她去殉情。又瞥男人一眼,于浅打了个哆嗦,快刀斩乱麻。
「妈,不是男朋友,是老公。我身分证上的配偶栏填的是他名字的老公。我现在肚子里的宝宝的爸爸的那个老公。」话才说完,那边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于浅很有经验地把手机迅速拿远——
不用开免持都能震耳欲聋的河东狮吼就在下一秒爆发出来!
「死小鱼!有你这样先斩後奏的吗!你当老娘跟你爸是死的吗!结婚就算了竟然还怀孕!你明天就带着那个不知道哪里找到的野男人给我滚回来!」
喀地一声,电话就挂了。于浅一脸无辜地看向沙发上不知道哪里找到的野男人,「澈礼⋯⋯」
被定位成野男人的薛澈礼摸摸鼻子,「我们⋯⋯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回你娘家看看。」
看来他给岳父岳母的第一印象很差啊⋯⋯这下他得好好努力了,才能把这场仗打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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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俩口一大早就起来去挑伴手礼了,选好礼物之後就不敢耽误地开车上路。
下交流道之後,于浅趁着塞在车阵里的空档,转头很严肃地看着薛澈礼,「澈礼,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我觉得我先帮你科普一下比较好。」
薛澈礼盯着红绿灯,下颚紧绷,难得没有吐槽于浅。他比自己老婆还紧张。
「嗯,是这样的,我爸是退役军官,我妈是退休老师。你放心他们其实个性都很随和。」于浅斟酌一下字句,选择了最温和的字眼,「我爸⋯⋯平常的休闲活动是打拳,跟剑道。我妈⋯⋯喜欢跑步练身体,因为以前都拿藤条打人,所以後来她打出兴趣了,有去练棍法。」
「⋯⋯」这是要人怎麽放心!军公教三个号称最古板职业里面于浅家就占了两个,这两个战斗力听起来还很高,薛澈礼觉得自己前途黯淡。
「呃,如果,他们要打你。」于浅眼神游移了一下,「你就自求多福吧,我真的不敢帮你。」
「⋯⋯」他也不敢指望她一个孕妇,到时候可能还要靠他保护她。薛澈礼已经做好了抛弃尊严下跪求情的心理准备。
随着路线的转换,车子逐渐少了,周遭的景色也变得淳朴乡下起来。薛澈礼依照于浅的指示,把车子停到了一栋透天厝前面的空地。透天厝的门口坐了一个人,看到车子那人立刻就站了起来。
于浅是小鱼,于深是大鱼,而于父当然就是老鱼。老鱼的名字是于琦,这是一个听起来特别秀气的名字,可是于父在军中有个绰号叫做鲨鱼鳍。鲨鱼鳍代表什麽?代表有鲨鱼。有鲨鱼代表什麽?代表有人要倒楣。
如今就算退伍,鲨鱼鳍威力依旧不减;而要倒楣的家伙是谁很明显了,就是薛澈礼。
薛澈礼看着那一身笔挺的军服,还有那些闪闪发亮的勳章,当过兵的都知道这一身是多麽地崇高又威严;他知道自己这绝对是被下马威了。
于浅在车门被薛澈礼打开之後立马下车,蹦蹦跳跳地跑到于父面前,笑嘻嘻地撒娇:「爸!你今天好帅啊!怎麽把军服拿出来穿了?」
「衣服总要晒一下太阳。」于父很和颜悦色地对女儿说完,就转头看向了慢悠悠走来的薛澈礼,变得面无表情,「这个就是⋯⋯你妈说的那个?」
薛澈礼很恭敬地点头,「爸。」
于父轻哼一声,一手拉着于浅去开门,「小子,进来坐吧。浅浅她妈还在煮饭。」
这是还把他当外人呢,薛澈礼暗自苦笑。
三个人一起进门的时候于母正好端着一盘菜走出来。看到薛澈礼她先是挑了挑眉,接着眼里就带了点欣赏;于浅眼光还是不错的,这小夥子长得还挺好看。
「浅浅,去楼上叫你姐下来,然後来厨房帮我。」很不客气地命令完,她就转头朝薛澈礼友好地微笑一下,「小夥子还不错啊,仪表堂堂。」
于父坐到藤椅上,不冷不热地打枪,「男孩子长太好看也没什麽用。」
于浅抛去同情一眼,就窜上楼去找于深了。
孤军奋战的薛澈礼背後冒出了冷汗,但脸上还是带着得体的微笑,把手中的伴手礼放到桌上,十分地谦逊,「爸,妈,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薛澈礼。」
于父给自己倒茶喝,嗯了一声不说话;于母看了下伴手礼,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说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薛澈礼微笑,说不会不会,我失礼在先,这点心意是必须的。
于母被这番低姿态哄得有点心软了,笑了笑就进厨房忙活儿了。
于父一杯茶喝完,才指了指藤椅对面的一个板凳,「小子,坐啊。」
薛澈礼坐下去,瞬间就矮人一截了,他挺直腰杆,还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于父有心要刁难他,他说什麽都必须处变不惊。
「你会下象棋吗?」于父变戏法似地摸出一个棋盘跟一组棋子,依旧面无表情地问。
薛澈礼呆滞了一瞬间,他只会下五子棋。秀长的单眼皮快速眨动两下,他低头,嗓音沉稳地回答:「我可以学。」
于父瞥他一眼,摆好了棋子,还真的开始讲解规则了。讲完就开了第一盘棋,薛澈礼估计着自己是新手,前两盘让出去对岳父大人而言面子应该比较过得去,所以一定要不着痕迹地输掉。
于深于浅一下楼,就看到那边正在厮杀的两个人。于浅连忙拖着姐姐跑过来,看看棋面她差点要晕倒,「薛澈礼你智商什麽时候变这麽低!象要被吃了你都看不出来吗!」
薛澈礼面无表情抬头,「我是新手。」
「不行不行,爸你不能欺负新手。我要帮澈礼。」于浅嘟嘟嘴,转头朝于父撒娇。
薛澈礼把她拉开了一点,摇头,「观棋不语,起手无回。你在旁边看着就好。我只是一时处於劣势,多下几盘就未必了。」
于父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又很快恢复平淡。于深打着哈欠坐到于父旁边,促狭地说:「姓薛的,你倒是挺有骨气啊。」
「我不有骨气一点,怎麽保护老婆小孩不受欺负。」薛澈礼看到于深依旧不爽,一时间就反射性回击。话才说完他才想起自己还要有点小辈谦恭有礼的样子,连忙低下头去假装思考棋路了。
于父没说什麽,只是淡定超然地拔走了薛澈礼的象,一举拿下第一胜。薛澈礼低着头,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应该勉强及格。他微笑一下,自动摆好棋子,展开了第二场战役。
于母在厨房里大呼小叫着叫于深于浅来端菜。薛澈礼拿棋子的手顿一下,分神看向厨房;于浅跑得急,万一摔倒了可就糟糕了。
于浅端着一锅热汤走出来,一面走一面跟于深聊天,脚下一个没注意,还真的绊倒了自己。她看着从自己手中泼出去的汤水,脑袋里一片空白。
于父脸色大变,一从藤椅上起身就看到一道影子已经先一步飞奔上前将于浅稳稳捞在怀里;整锅的热汤直接泼在他手臂上,瞬间就烫红了一大片。
薛澈礼咬紧牙关,死死扣着于浅的腰,从齿缝中挤出声音:「于浅,你打算吓死我是不是。」
于浅回过神,抬头看看薛澈礼铁青的脸色再低头看看他烫伤的手臂,立刻就红了眼眶,「澈礼⋯⋯」
「不要乱动。」薛澈礼冷喝一声,低头看看地板,确定一块地方是乾净的,才把于浅提起来放到那里去。
于母走出来,看到这一幕,连忙把薛澈礼赶到厨房去冲水;于浅原本想跟上去,却被于父叫住:「浅浅,医药箱在电视柜左边。」
她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的爸是什麽意思,连忙翻出箱子跑进了厨房。
薛澈礼的手臂凑在水龙头底下;冰凉的水温稍微缓解了疼痛,他却仍旧皱着眉,想到于浅这麽笨手笨脚的,已经怀孕了万一又出什麽事情他就一阵後怕。于浅抱着医药箱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看着薛澈礼隐忍的表情她忍不住又眼眶泛泪。
「澈礼⋯⋯对不起⋯⋯」
薛澈礼看向她,无奈一笑,抬起没受伤的手轻轻环住她肩头,「没受伤就好。」她没受伤就好。
于浅偏头靠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一脸沮丧,「我好像老是给你制造麻烦⋯⋯」
「我乐意给你制造麻烦。」薛澈礼关了水,甩去手上的水滴,低头朝于浅露出邪魅的坏笑,语气却透着温柔,「反正我都会想办法处理好,你想怎麽闹都可以,只要不要伤到自己跟宝宝就好了。最好是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这个惹祸精,这样你除了我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于浅抿着嘴唇笑了,踮起脚尖去啄薛澈礼的脸颊,「好啦,我帮你擦药。」
「嗯。」他应了一声,安抚地拍拍于浅的手臂,在她头顶柔柔地落下一吻。
厨房门框後探出了三个脑袋。
中间的于母往上看了看,「大鱼,你怎麽看?」
于深挑眉,「姓薛的担当我是见识过的。会认错我觉得是没什麽问题。」
于母又往下看,「老鱼,你怎麽看?」
于父轻哼一声,转身走了,只很酷地留下一句话:「浅浅跟阿礼弄好了就叫他们来吃饭。」
称呼从「小子」变成「阿礼」,薛澈礼很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变化,他满意地弯了弯嘴角,眼睛都眯起来了。看来他在岳父大人心中的地位已经没有那麽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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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之後,于深于浅被于母拖进厨房帮忙整理;薛澈礼继续陪于父下棋。规则熟悉了之後他总算拿下了一场胜利;走的套路中规中矩,他觉得自己给岳父大人留下的印象应该蛮不错的。既不会看起来太唯唯诺诺不像个男人,又不会太锋芒毕露,让人觉得他会凭着高智商欺负人家女儿。
总而言之,中庸无敌。
下完棋,于父倒了杯茶,居高临下地看着薛澈礼,「你跟浅浅,未来有什麽打算?」
「目前,打算先换房子,」薛澈礼目光平静如水,沉着地对上于父的视线,「宝宝再不久就要出生了,我打算换到大一点的地方,至少四房。我看过几个地方,地段不错,後来于浅选了个靠近郊区的。」
于父点点头,「那麽,价格方面呢?」
薛澈礼不疾不徐地答:「爸,你放心,我还负担得起。」
「买房子之後,还有剩余吗?」
「至少,养一个于浅绰绰有余。」
这话,说得太过霸气了一点,不过薛澈礼不在意,他就是要证明,他是有能力照顾好妻儿的;一个只会一味做小伏低的女婿,并不代表是个能让人放心交付女儿的女婿。薛澈礼觉得自己谦虚够了,再来就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于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话锋一转:「你不觉得浅浅笨吗?」
薛澈礼愣了一下,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不禁莞尔,「于浅不是笨,她只是懒得精明。」
那条温柔单纯的小金鱼,只想快乐地悠游自在,但不代表她蠢;他叫她小笨鱼,可不代表他觉得她笨。
于父又点点头,低头喝茶。薛澈礼正想着自己的回答有哪里不好,对面就冷不防传来一句:「说话不口渴吗?自己倒茶喝啊。」
薛澈礼眼睫颤了颤,接着弯起了一抹放松的微笑,「谢谢爸。」
夕阳西下的时候,于母就赶着小俩口北上了,说以後机会多的是,有空多回来玩。于浅一上车就开始犯困,安全带都是薛澈礼帮她系的;薛澈礼倒好车,正等着路口红灯转绿,车窗就被于父敲了两下。
他摇下车窗,看到于父递过来一盒象棋。
「浅浅的象棋,下得比你好。」于父还是面无表情,不过语气并没有很严厉,「你多跟她练练,到时候回来再切磋,省得丢脸。」
薛澈礼眨眨眼,清冷的眉目染了笑,「好,谢谢爸。」
这场仗,他知道,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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